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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鐐銬

  阿耀是凌晨兩點送走那兩位客人的,可能是自己的目光太過直白,女孩註意到瞭什麼,即將離開的時候,她非常警惕地回頭看瞭阿耀一眼,然後踮腳在男人耳邊說瞭一句悄悄話。

  男人幽幽地定住腳,銳利的目光掃來,阿耀脊背一寒,連忙低頭若無其事地用毛巾擦著杯子。

  清雋的容貌一旦斂起笑容,就會讓人覺得眼神冰冷,不帶任何感情。

  再踏出一步他就能離開這裡,而他背後就是黑洞般的夜,星光都被燃燒殆盡的夜晚。

  “你老盯著客人看什麼啊?領班知道瞭肯定又會生氣,這可是非常不禮貌的!”身邊的同事好心提醒著阿耀,她話鋒一轉,笑得曖昧,“一面之緣而已,別留戀。”

  阿耀無奈:“你瞎說什麼。”

  再抬頭時,女孩已經踩著輕快的碎步離開瞭,俏麗的背影和擺動的裙擺也漸漸融入墨色。

  阿耀自嘲般搖瞭搖頭。

  離開瞭那片燈紅酒綠的街區,夜色變得更加濃鬱深沉,岑寂的道路前方宛如一片未知地帶。

  酒精似乎有麻痹感官,延緩時間的作用,旋明沒有想到,她是來海邊放松心情的,可鐘執竟然也陪著她放縱自己。

  哪怕再回到房間時,兩人皆已筋疲力盡,赤裸的身體卻依然糾纏在瞭一起,就像再冰冷的酒入喉也變得滾燙濃烈。

  她的身體被打開,每一處都烙下瞭鐘執熱切的吻,清涼如水的肌膚,嫩滑細膩,含在口中就能化掉。

  鐘執小心翼翼地避開旋明膝蓋上的傷口,盡量溫柔地對她。

  鐘執壓下來,呼出的熱氣拂過她的頸動脈,像一張網罩住瞭她,然後一絲一扣都往她心裡鉆。旋明輕輕顫抖著,下體被酸脹感充盈的時候,她忍不住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息,腳後跟蹂躪著床單,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背裡。

  愛意在空蕩蕩的夜裡繚繞,她想和鐘執這個被遺落的天涯海角過一輩子,做愛做到死,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什麼關系。

  鐘執在她體內反復進出的時候,旋明抬望睜大眼睛著天花板,頭頂的吊燈像一隻偷窺他們的灰白大蟲。

  旋明閉眼不去看它,任鐘執撥弄著自己的身體。高潮的瞬間,像是電流聚在一點然後再忽地流遍全身,有一種興奮得逼近死亡的感覺。

  等到身體松弛下來,旋明已經累得眼睛都睜不開瞭,也不知道現在是凌晨幾點,空氣中還彌漫著稠腥的味道,她回想起她來到這裡後,幾乎沒有做其他事,反倒過著晝夜顛倒的頹靡生活。

  朦朦朧朧間,她聽到自己好像在說:“爸爸……我想遊泳……”

  然後就陷入瞭眼皮打架的昏睡狀態,也不記得鐘執答應沒有。

  旋明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一點瞭,隻是窗外光線晦暗,似乎更早些的時候下過一場雨,空氣中彌漫的都是泥濘的腐殖土的氣息,不見驕陽與青翠。

  旋明頭有些痛,她估計自己昨晚真正入睡的時候已經凌晨四點瞭。她揉著太陽穴坐起來,現鐘執已經給她換上瞭睡衣,而此時此刻他正在桌子邊泡茶。

  “早啊。”

  “不早瞭,已經中午瞭。”鐘執輕輕將茶水吹出漣漪,然後到她床邊坐下把茶水遞給旋明,“喝點茶清醒一下……今天還想去哪裡玩?”

  旋明端過滾燙的茶碗放在鼻尖輕嗅後,才琢飲下肚,又道:“我想遊泳。”

  一聽這話,鐘執仿佛就看見她全身浸在冷水中的模樣,皺著眉頭說:“不行。”

  旋明沒想到鐘執直接拒絕瞭她,她不甘心:“來瞭海邊卻不能遊泳不能玩水……那來這裡有什麼意義?”

  “你現在最好別長時間泡在冷水中。”鐘執的視線往下落,“而且你的膝蓋沾瞭咸海水,估計不是一般的疼吧。”

  旋明被他堵得編不出更好的理由來反駁。

  事實證明,不能遊泳會損失8o%的樂趣,但如果鐘執能陪她,尚能勉強彌補那8o%的空白。

  一連幾個白天,她不能去水上樂園,不能去沖浪,反倒參觀瞭當地的博物館和野生動植物園。有些熱的時候,她一提到冰淇淋,鐘執嚴厲的視線就刺得她渾身不自在。

  不過這些並不是旋明來這裡的真正目的,她隻是單純地想遠離那個她熟悉的壓抑的城市,逃到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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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在這裡待瞭五天,返程那天下午,旋明正捧著熱奶茶和鐘執在航站樓候機,突然一聲悶雷,天地間驟雨襲來,不出意外的,大雨之下飛機延誤瞭。

  候機期間,旋明等得不耐煩,但能夠延緩回傢的時間她反倒暗自有些慶幸。

  她依偎在鐘執懷裡,非常無聊地拿吸管戳奶茶裡的珍珠。

  “旋旋,現在的話,你還能適應學校的生活嗎?”驀地,鐘執平靜的聲音響起。

  明明才剛卸下防備,那種深植於心的恐懼又如大手一般,猛地揪住瞭旋明的心臟,讓她下意識想要回避這個話題。

  旋明表情一沉,脊背僵硬瞭半晌才一聲不吭地站起來,到不遠處把奶茶扔進垃圾桶裡,她抬頭往機場看,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

  昏暗的天色持續酵,傾盆而下的像是黑色石油,陰鬱,粘稠,躲不開,洗不凈,人世間無一幸免。

  旋明盯著空落落的天空很久之後才回到鐘執身邊坐下,或許察覺她的表情有異,鐘執拉過旋明的手放在寬厚的掌心,溫言安撫她:“別緊張,我隻是問問。”

  可誰都知道,這個問題不隻是問問,她遲早要面對。

  今後怎麼辦?

  回學校繼續學習嗎?可是面對那麼多熟悉的同學,她能坦然面對嗎?那些流言蜚語會不會又像蝗蟲一樣成群結隊地撲過來,在她耳邊盤旋嗡鳴。

  難道退學?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學難道就要這麼放棄瞭嗎?現在的社會,一個高中文憑,她能幹什麼?難道真的要鐘執養她一輩子嗎?她倒希望鐘執能永遠照顧她,但也不是以這種方式。

  兩難的問題,似乎沒有最優解。

  “張嘴。”鐘執突然說。

  旋明還來不及反應,一塊異物就被塞進瞭嘴裡。

  她抿瞭抿,口腔的溫度軟化瞭硬物,苦澀之後是甜的。

  原來是一塊巧克力。

  吞下巧克力後,旋明無聲地將臉埋在鐘執胸口,他鼓勵似的拍拍她的背,不再提剛剛的事。

  這種毛骨悚然的靜默一直持續到飛機起飛。機艙內溫度有點低,鐘執向空乘人員要瞭一條毛毯給旋明蓋上。

  毛毯之下,她的手仍執拗地悄悄越過界,與鐘執十指交扣後才安靜地閉上眼休息。

  隻是一想到回去之後,過不瞭多久就是黏黏糊糊的梅雨季,連著十天半個月下個不停,各種煩心事都堵在瞭胸口,興致全失。

  回到傢已經徹底天黑瞭,這幾天傢裡的門窗關得嚴實,不流通的空氣越渾濁。

  這裡沒有靜止的海,沒有翻湧的潮,沒有燃燒的傍晚,有鐘執,也有一塵不變的苦悶等著她面對。

  非常的無趣。

  這種充滿危機的預感很快得到瞭印證,回傢後沒幾天的一個晚上,她正在客廳吃著水果,外出歸來的鐘執進門後到她身邊坐下,解開瞭頸下的第一顆扣子,將手裡拿著一個棕黃色的牛皮紙文件袋放到她面前,說:“旋旋,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情……不對,是兩件事。”

  旋明拿著水果的手慢慢垂落到腿上,她還來不及驚愕就知道有些問題,她逃不掉,鐘執也不會讓她逃。

  像是無形的鐐銬,終有一天會鎖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