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像一把剪刀,在某個節點把她的悲喜生生剪成瞭兩段,即便想要再重新拼湊那個完整的她,也隻能一針一線地刺穿、縫補,弄得血肉模糊,永遠留下一處疤。
這種看似平靜的緘默,讓鐘執感到一種悄然的侵略性,一種沉重的、漸漸逼近的心慌。
他給旋明煲各種營養粥調養,更是明令禁止她膝蓋以上的部位觸碰到冷水。她變得更聽話,乖巧溫順,鐘執說什麼都肯答應,不吵不鬧。而且為瞭照顧旋明的身體,也為瞭防止再一次擦槍走火生意外,術後的二十多天裡,他們之間連邊緣性行為都不曾有,他的吻也仿佛成瞭一種例行公事般的安慰。她對此毫無異議,隻是用沉默與冷淡填補兩人之間應有的溫情脈脈。
除瞭夜裡旋明需要緊緊靠著鐘執才能入睡,其餘的,又仿佛回到瞭一對正常父女應有的相處模式——沒有越軌的親密行為,沒有不經大腦的沖動,隻有不溫不涼,歲月靜好的假象和吊詭。
一天晚上,旋明已經提前躺下,雖然並沒有睡著。漆黑中,她閉著眼感到身旁的床墊塌陷下去,然後一隻手臂伸進被子裡,繞過她的腰然後輕輕將她撈進懷裡。
旋明習慣性地將帶著涼意的小腿擠進他的兩腿之間,然後緊壓他的體溫,感受這片方寸之地的真實,等著他給自己蓋好被子,確定沒有著涼,完成這一系列儀式,她才能夠安心,他也才能夠安心。
然後,旋明聽見瞭頭頂一聲幾不可聞的“晚安”。
依舊溫和貼心得她想哭。
然而等待她的仍是長久的窒息的失眠。
過瞭很久,溫柔的夜像濃雲一樣遮住瞭她的視線,旋明忍不住抬手去撫摸他輪廓分明的下巴,仿佛這樣閉眼也能描繪出他的俊朗。
她的手又攀上他的肩,然後謹慎地挪動著身體。旋明因為怕冷而縮緊的小腦袋也從被子裡探出來,像是在做什麼不齒的事情一樣,連手心都在冒冷汗。
鼻尖似觸到瞭他溫熱的唇瓣,旋明仰起臉,伸出舌尖像貓兒一樣輕舔他的唇,膽怯又羞澀。他臂彎鮮活的熱度,足以熨燙她的冷淡與矜持。
藏匿在寂靜之中的人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將她拽瞭過去,粗糲的手掌托著她的後腦勺威風凜凜地掠奪,唇舌流連交纏之間,她的心跳驟然加快,一股洶湧的電流遊遍全身。
一種久違的亢奮與情意,火花四濺,無處可逃,真想就這樣醉生夢死。
近在咫尺的呼吸落在旋明的臉上,真實得不可思議,讓她想起瞭幾乎快被她忘掉的心酸。
最開始的時候,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難以放棄,不舍又不敢,他的名字,他的稱呼,一個卑微的無法與任何人分享的秘密,讓她連在睡夢中都會感到心悸和惶恐。
那不像是一場暗戀,更像是一種覬覦。她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對他虎視眈眈,任由畸暗在心底最潮濕的地方酵,想要靠近又害怕啟齒。
事實證明,理智是冷的,情感才是帶有溫度的。
所以,旋明已經得到瞭她想要的。
但同時,情欲是危險的,理性才是安全的。
而鐘執,將這些無一例外地全都帶給瞭她。
得之所幸,又何其不幸。
“怎麼瞭?”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循循善誘。
旋明動作一頓,立馬躲開他的氣息低頭縮回瞭被子裡,緊貼著他的胸膛。見她久久不出聲,鐘執用手按著她的頂,輕拍撫慰,誘哄一般又問瞭一遍:“還是睡不著嗎?”
“爸爸……想……和你商量件事。”過瞭很久,鐘執才聽到她猶猶豫豫的如夢囈般的輕聲。
“什麼事?”
混沌的黑暗中,唯有他的體溫和聲音如此清晰醇厚,讓這百毒不侵死氣沉沉的夜裡也釀出瞭一份清淺的溫柔。
旋明抿住唇,打量著周圍的暗沉,還在猶豫。她像是衡量如何才能最大限度趨利避害的商人一樣,把答案在嘴裡過瞭一遍又一遍,就是遲遲不肯開口。
鐘執有耐心,也很耐心。
“今晚之後我想和你分開睡……”旋明深深吸瞭一口氣,想趁自己還沒有徹底繳械投降之前,把想說的全部倒出來,“我繼續回我的房間睡……這樣晚上也不會影響你瞭。”
他下意識覺得她的答案中,沒有她的真心,她對他開始有所保留,這不是真正的理由。
鐘執裝作沒有聽懂她的解釋,也沒有察覺到旋明語氣的變化,按緊瞭她的腰,依舊沉著地問:“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