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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悸動

  “不行。”他深邃的眼眸裡似有閃爍的星光,嘴上說著不行,眼睛卻深深地凝望著她一動不動。

  她敏感地捕捉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悸動,被拒絕的她雖然有些失望,但又捧著他的臉歡快地啄瞭一口。

  “你真好啊……今天陪我這麼久……”女孩子眼睛都彎成瞭一條縫,誇起人來甜死人不償命,像一罐蜜糖。

  旋明換著花樣向他撒嬌,鐘執心頭微熱。

  她的笑容如夢如幻,猶如萬花筒裡看到的那般美好,看不到任何污濁的東西。

  然而溫柔正確的人總是難以生存,因為這世界既不溫柔也不正確。

  鐘執忍不住緊緊抱住瞭她,埋在她的頸窩間,像透支瞭全部生命的熱情儲蓄。

  無疑,你是沉重的,消磨的。

  可你是美的,獨特的。

  “我們回去吧。再晚瞭宿管阿姨就要關門瞭。”旋明從他懷中探出一個蘑菇似的腦袋笑嘻嘻地說。

  鐘執松開手,旋明拉著他向前走去。明明還離黎明還有很久,有點冷,她卻覺得仿佛和太陽即將緩緩升起一樣充滿溫暖和希望。

  有三種感覺是人們容易混淆的,好感,愛情,習慣。

  有三種情緒也是人們容易混淆的,抑鬱、悲傷、難過。

  少女歡快地走在前面,她不知道,現在的他就在冰面上踽踽獨行,那個世界上最善良無助的孩子,站在背後推瞭他一把,他落入冰冷的水裡,卻夜夜祈禱沉溺。

  他曾在負罪感中張皇無措,周身是氤氳寒冷的霧氣,面對她明亮的眼睛,他極力地排斥,以為這樣就能自保,可是這個世界哪有那麼多非黑即白的事。

  3km的路,他們走瞭一個小時,旋明卻像永遠都不會累一樣,拉著他的手,一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隻有在他面前,她才是靈動、鮮活的,仿佛全身的情緒都為他調動。

  直到走到瞭校門口,鐘執就不進去瞭,他摸瞭摸她的小腦瓜:“回去吧,晚上早點休息。”

  少女眨眨眼,再一次趁他不註意,踮腳,貼上瞭他的薄唇。

  原本毫無反應的鐘執在她快要抽身離開時,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挑起她的下巴低頭含住瞭她的唇,一氣呵成,以致於她的驚呼還來不及溢出就被他的溫柔包圍。

  他像是試探一般,細微地輕吮她的舌尖,輾轉流連,她青澀地回應。

  心弦被撩撥,在如詩的情懷裡蕩開一圈圈漣漪。

  鐘執放開她的時候,沒說一句話。

  旋明的臉先是蒼白而後又浮上一層緋紅,驚疑的目光在他的註視下很快又變得慌張,她低著頭不安地拽著自己的衣角,軟惜嬌羞的模樣仿佛初戀中的少女。

  “我……我先回去瞭!”她頭也不回地跑開瞭。

  他微微笑,目送她的離去。

  旋明仍然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後,鐘執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的掙紮和猶豫。

  他曾將她視為洪水猛獸,而枉顧她本身所承受的生理與心理的雙重煎熬。

  他的理智,本質上還是源於對未來和對自身不確定性的恐懼。

  她的哭她的笑他都感同身受,在她的熱烈追求下他心動瞭,或者說,拋開女兒的身份,面對如此明艷的少女,沒有幾個正常男人會不心動的。

  但愛情是作為人享有的認同感,是彼此在這段關系中獲得的身心愉悅和新生的力量。

  至少現在,他還找不到這種認同感。

  鐘執還不清楚,時至今日,他對她究竟是好感,是愛情,還是欲望。

  人能常清醒,天地悉皆歸。

  交給時間吧。

  他嘆瞭口氣,轉身融入身後的黑暗。

  夜晚熄燈後,旋明躺在床上伸出手臂張開五指,看著指縫間有淡淡的光芒瀉出,心也仿佛跟著柔軟。

  腦海中閃過有他陪伴時的一幕幕,小夕陽下的倒影,花木開又謝,日落瞭又起,黑夜與白晝的交替,生命的誕生與衰亡,逝去與新生……

  睡覺吧,夢裡有她的騎士。

  ********

  第二天中午,她剛下課往宿舍走,就接到瞭鐘執的電話。

  “旋旋,回宿舍瞭嗎?”他問。

  “……還沒。”一聽到他的聲音,她就忍不住勾起唇角淺笑,“我上午兩節課。”

  “剛下課?”

  “嗯。”

  “下周……要不要回傢?” 一如既往溫和的聲音。

  然而春心萌動的少女很快就浮想聯翩,面對他接二連三的主動,腦海中各種齷齪想法也接踵而至,卻又在心底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赧。

  “好呀!”腦子滴溜溜地轉著,嘴上卻是毫不猶豫地回答瞭。

  這時她才想起來是誰臨走來學校之前,厚著臉皮,對著鐘執信誓旦旦地說以後不回來瞭,那副決絕落魄的模樣至今想起來都讓人笑。

  果然電話那頭傳來鐘執的輕笑,他調侃道:“不是元旦之前不回來瞭嗎?”

  旋明咬唇,有種不甘示弱般的倔強:“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你說過的話我都記得很清楚。”鐘執本沒多想,無心的隨口一說而已。

  但旋明一聽,耳朵又燒瞭起來,扭扭捏捏,連語氣都嬌羞起來:“哼,還不都是因為你。”

  不回是因為他,回也是因為他。

  鐘執一愣,垂下眼簾,沉默瞭片刻。

  就在旋明快要以為自己是不是說錯話時,鐘執才再度開口:“下周六……我們去見下爺爺奶奶吧。”

  旋明反應過來,暗自為自己的愚蠢笑,心裡頓時不是滋味。

  下周是爺爺奶奶的忌日,也該去見見瞭。

  原來鐘執主動找她是這麼一回事。

  她有點失落,心情涼瞭大半截:“好……到時候你來學校接我嗎?”

  “嗯,我周五下午就來,你下課之前給我消息吧,我好提前出。”

  “嗯……”她甕聲甕氣地回答道。

  “乖,不要多想。”鐘執揉瞭揉眉心安慰道,敏銳感受到瞭她跌宕起伏的心情,有些無奈。

  不要多想什麼?不要往哪方面多想?

  旋明抿著嘴沒有問出口,耐下心中莫名的煩躁:“那下周見吧。”

  在聽到鐘執淡淡地“嗯”瞭一聲後,她就心煩意亂地掛瞭電話,又自嘲般笑瞭笑,自己跟自己較什麼勁。

  等她回宿舍後鬱悶地玩著手機時,白初薏也垂著頭紅著眼回來瞭,淚水似乎還在眼眶裡打轉,她一聲不吭地鉆進被窩躺下,瘦弱的脊背似乎還在抖,背影卻又一副拒人千裡的樣子。

  算瞭別去打擾她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