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萬歷皇帝並不相信自己意圖弒君,葉小天立即拜倒叩謝:“皇上聖明!”
萬歷皇帝道:“可是這人究竟是誰,究竟有何打算,朕始終想不出。不過,他們的目標不是朕,而是你,已經確定無疑。也許,你死瞭,朕才能發現他們的真正目的!”
葉小天又吃一驚,失聲道:“皇上……”
萬歷皇帝站在柵欄前,微笑道:“朕閑來無事時,最喜歡看戲,還曾親手寫過幾個本子,叫人演給朕看呢。你的戲演得不錯,不如就陪朕唱上一出,如何?”
一場君臣配合的大戲演下來,不出萬歷天子所料,幕後黑手果然是想借皇帝的刀來殺他!
如今,真相已經大白,皇帝為何按兵不動?就算有皇帝生母為胞弟李國舅求情,但……搶在太後求情之前便下旨懲辦,太後又能如何?皇帝的態度如此曖昧,究竟有什麼打算?
乾清宮內,李太後低聲下氣道:“皇兒,念在你舅父隻是一時糊塗,你就饒過瞭他吧。”
萬歷皇帝面沉似水,一言不發。
李太後道:“皇兒,玄成是國舅,他怎麼可能傷害你?如果真有人想傷害你,國舅還會不惜一切保護你呢。他的所作所為固然不對,可終究對你沒有惡意啊!”
萬歷皇帝冷漠地道:“所以,舅父就可以給朕下藥?就可以利用朕,來解決他的私仇?”
李太後道:“你舅父固然犯瞭錯,可他的行為,與那些諂言媚君、設計中傷構陷政敵的大臣們也無甚區別。朝廷有朝廷的制度規矩,娘也不是想要你赦免瞭他,隻要留他一命……”
說到這裡,李太後的淚花兒便在眼中蕩漾起來。
說起來,這位李太後可是集聰明、美麗與一身的一個奇女子。她本是一個匠人的女兒,自幼在陳傢做丫環,陳傢姑娘後來嫁給瞭裕王,李太後便也陪嫁到瞭裕王府。
因為她年輕貌美,被裕王看中收瞭房,結果竟給裕王生瞭個兒子。等裕王做瞭皇帝,她也就母憑子貴,成瞭貴妃。由於陳後一直無子,由她的兒子繼承瞭皇位,她便升格成瞭太後。
這位李太後內事不決問雙林(馮保),外事不決問太嶽(張居正),三個人成瞭鐵三角,牢牢把持著朝政。萬歷這個小皇帝當年對母親畏之如虎,卻不想今日反要低聲下氣地求他,李太後思及往日,豈能不為之神傷。
萬歷看見母親目中含淚,心裡一軟,但他隨即就硬起心腸,強迫自己強硬下去:“母後,舅父犯下這樣的大罪,兒子若不嚴懲舅父,何以服眾?今日放過舅父,安知來日沒有人效仿?縱然朕不會因此喪命,難道就該做一個任人擺佈的傀儡皇帝?”
萬歷把“任人擺佈的傀儡皇帝”這句話咬得特別重,李太後聰明絕頂,頓時恍然。
昔日,李太後獨掌朝綱,不亞於垂簾聽政,內有馮保,外有張居正,皇帝也是想立就立,想廢就廢。畢竟她有兩個兒子,有的選擇。其實呢,她也沒有別的心思,隻是擔心主少國疑,江山不穩,可兒子顯然不這麼想啊。
如今張居正已經倒瞭,皇帝已經清算瞭兩年多。馮保倒瞭,可是太後系的大太監卻還是太多,司禮監提督、掌印、秉筆、隨堂四大太監,有三個是她的心腹,皇上這是要收權吶!
然而,李太後能拒絕嗎?她本就沒有攫奪皇權的野心,即便有,自從張居正和馮保倒臺,她也孤掌難鳴瞭。如今皇兒以胞弟的性命相要挾,她能拒絕?去年父親過世時,可是千叮嚀萬囑咐,叫她照顧好幼弟,長姐亦如母呀!
李太後想到這裡,抬起衣袖輕輕拭去腮邊的淚水,對萬歷道:“兒啊,你已長大成人,娘也可以放心瞭。隻要你能饒過你舅父一命,娘願從此青燈古佛為他贖罪,再不過問世事瞭!”
萬歷皇帝攏在龍袍之下的拳頭一下子攥緊瞭:“後黨,不復存在矣!”
當萬歷走出慈寧宮的時候,一身輕松。人人都以為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擁有整個天下,予取予求,無所不能。可是有誰知道,一個皇帝,背負的有多少,牽絆的有多少?
萬歷的身上原本壓著三座大山,左肩是張太嶽,右肩是馮雙林,頭頂是他的母親李太後。現在,左肩那座山已灰飛煙滅,右肩那座山已遷去金陵養老,就隻剩下頭頂這座山瞭。
其實卸去兩肩的大山後,萬歷皇帝已經輕松瞭許多,太後也不再像以往那樣,每天凌晨就趕到他的寢宮督促他起床,犯一點小錯就令他長跪檢討。但他心中的壓力卻始終不曾稍減,囿於孝道,他不能對母後有所違逆。內廷四大太監,有三個是太後心腹,這也令他如芒在背。現在,終於徹底地解脫瞭。
夜深人靜,國舅府裡,松綁後的李玄成被軟禁在一間屋內。他百思不得其解,如此天衣無縫的計劃,為什麼葉小天的人就不反不逃,為什麼皇帝卻會相信他?
他更加沒想到,騙局早就開始瞭,他最不該的是在自認為大功告成的時候,當著葉小天的兄長說出瞭全盤計劃,雖然意外地嚇死瞭葉小安,但他也作繭自縛瞭。
李玄成再不甘心也知道,自己又敗瞭,敗得一塌塗地。
門開瞭,夜風裹著雪花撲進屋子,李玄成怵然一驚,就見一人背對門口,正一步步向他走來,走到他身邊,慢悠悠繞到對面坐下。李玄成一下子就認出瞭他:錦衣衛指揮使宇無過。
李玄成心頭頓時掠過一絲寒意,心中還帶著一絲僥幸:“我是皇帝的舅父,我的姐姐是皇帝的生身母親,我根本就沒有弒君的意思,皇帝不會把我怎麼樣的,姐姐更不會坐視不理!”
李玄成強作鎮定,道:“皇帝……想怎麼處置我?”
宇無過輕輕嘆瞭口氣,將腰間的繡春刀連鞘摘瞭下來,輕輕放桌上一放。“嗒”地一聲輕響,在李玄成心中卻不亞於一聲驚雷,震得他的身子猛地一顫:“皇上……皇上要我死?”
李玄成再也裝不下去瞭,猛地站起來,抬腳就要往外沖:“我要見太後,我要見太後……”
“太後從此潛心向佛,不問外事,你見不到瞭!”宇無過的一句話,就像一枚釘子,把李玄成狠狠地釘在瞭地上。他慢慢轉過身,絕望地看著宇無過,就像看著勾魂的死神!
宇無過看看差不多瞭,便又慢吞吞地探手入懷,取出一份名單,仔細地打開,鋪在桌上,向李玄成的座位那面輕輕一推。李玄成顫聲道:“這是什麼?”
宇無過微笑道:“這是一份名單!按照國舅的所作所為,雖為天子至親長輩,也是難逃國法制裁的。不過呢……隻要國舅承認與這份名單上的人交結朋黨,勾連內侍,幹涉立儲,紊亂朝政。皇上就會開恩,赦免你的死罪,而且……不會拘你坐監!”
李玄成默默念著皇帝為他精心選擇的罪名,忽地恍然大悟:皇帝是要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把後黨和當下反對易儲的文官中的中堅力量一網打盡啊!
“國本之爭”持續多年,萬歷皇帝看不上母親出身低賤的皇長子朱常洛,想立他最寵愛的鄭貴妃所生的三皇子為太子,而百官卻堅持“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現在萬歷是想借此鏟除文官中那些反對易儲的急先鋒啊。
……
丙戌年正月,皇帝臨朝,監察禦史李博賢彈劾國舅李玄成交結朋黨、勾連內侍,還意圖幹涉立儲。李國舅伏殿謝罪,肆後,又親口招認一眾同黨。工部侍郎馬驤騰貶為州判,兵部主事沈劍煜罷官,戶科給事中李政愛、吏部員外郎李夏陽等一幹人等流放……
外廷大肆清洗,內廷也徹底大換血。原東宮聽差的太監紛紛上位,後黨如秋風落葉一般被掃蕩出局,司禮監三位大太監發配南京種菜,二十四監過半的掌事太監換瞭人。
李玄成被削爵抄傢,由於太後求情,皇上仁孝,免予追究三國舅結黨營私之罪。但國舅自請發落,要往湖北武當山入道修行,皇帝挽留不得,隻好照準。
葉小天操持完兄長的喪事,便和母親商量南歸事宜,主要是大嫂的去留問題。
新寡的柳敏尚是年輕婦人,娘傢就在京城,若她有意再嫁,自然不會隨葉傢前往貴州。葉靈是葉傢血脈,何去何從也要問柳敏的意見。
竇氏將柳敏叫到一旁,竊竊私語一番,回來對葉小天說,柳敏主意已定,願隨葉傢南遷,終生不再嫁,為夫守節,撫養葉靈長大。
葉小天大為感動,大嫂和兄長感情一向不好,沒想到竟如此貞烈!這次遭人構陷,葉傢本應有驚無險,孰能料到葉小安驚嚇過度命赴黃泉!葉小天與兄長一母同胞,從小一起長大,雖然性格迥異,平時並不親密,但驟失至親,葉小天心中的悲痛無法言說。
葉小天百感交集,向大嫂深鞠一躬,眼淚奪眶而出。柳敏俏臉一紅,趕緊還禮。
婆婆剛才與她商議時,柳敏幾乎不假思索就做出瞭決定。她跟小叔子有夫妻之實,名下的女兒其實是他的骨血,這是公爹死後婆婆跟她說悄悄話時無意中說漏瞭嘴。其實這幾年,她跟婆婆的關系勝似親母女,經常在一個被窩裡做些沒羞沒臊的事互相慰藉……
這次葉小天衣錦還鄉,柳敏在大開眼界的同時,也對這個叱吒風雲的奇男子欣羨崇拜。丈夫亡故,她心中雖有悲痛,也有一種解脫,今後就跟著這個小叔子,開始新生活吧。
葉小天的車隊風風光光返回貴州瞭,他已經被萬歷皇帝敕封為土司,此行雖波折兇險,好在結果還算差強人意。
徐伯夷前不久剛剛進司禮監,身份隻是一個雜役。這麼卑微的身份,萬歷皇帝並未把他看成後黨中人,見他識文斷字,恰巧內廷大量職位出缺,就委瞭他一個內官監典薄的職位。
徐太監新官上任,工作熱情極度高漲。國舅府被抄沒,他負責記錄冊簿,為瞭表現自己,他把國舅府充入宮中的寶物做瞭一份詳細的名冊呈於禦前,隻為找個理由在禦前露一小臉。
萬歷見冊簿上有一行字,便問道:“五尺高白玉美人一尊!五尺高的白玉,質地如何啊?”
徐太監見皇上還跟他說話瞭,心中非常高興,連忙欠身答道:“回皇上,奴婢不曾見過這尊寶物。不過聽奉循官說,這塊美玉通體潔白,毫無瑕疵,可謂價值連城!”
萬歷皇帝剛剛掃蕩瞭內廷和朝堂,心情正無比愉快,一想到那塊高有五尺的無瑕美玉,不禁心癢難搔,便站起身道:“走,帶朕去瞧一瞧,這方美玉究竟如何!”
萬歷皇帝步入藏寶閣,轉過三排博古架,就看見一個房門大小的格子架,裡邊杵著一件東西,上面蒙瞭一大塊黑佈。內官監奉禦太監“刷”地一下扯下瞭黑佈,對萬歷皇帝欠身道:“陛下,這就是國舅府上抄沒的那尊白玉美人兒瞭。”
“好!好啊……”萬歷貪婪的目光一寸寸從那玉像上移過,那是一個極盡妍態的美人兒,她一手輕撫著肩頭,長發在握,似乎剛剛沐浴出水,發絲上還綴著晶瑩的水珠似的。
萬歷皇帝越看越愛,隻覺這美人兒滿面兒堆著俏,雪團團一身嬌,細細打量,竟是周身上下無處不媚;可她臉蛋上又是一種嬌羞無邪、純真稚美的感覺,真是叫人一見便又憐又愛。
萬歷皇帝贊嘆道:“國舅雕功實在瞭得,這方美玉正該如此雕刻才不算糟蹋瞭。隻是……可惜呀,此女隻應天上有,終究不過是國舅臆想出來的罷瞭……”
徐伯夷見到這尊玉像,終於明白李玄成為何對葉小天恨之入骨瞭,原來兩人之間的仇恨,竟是因這個女人而起。徐伯夷看到萬歷皇帝癡迷惋惜的臉色,心中突地一動,他馬上意識到:復仇的機會來瞭!
徐伯夷立即躬身上前:“皇上,奴婢認得玉像上的這位女子,她不是國舅臆想出來的,而是實有其人。”
萬歷皇帝狂喜道:“此話當真?你認得她麼,她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誰?你快說!”
堂堂天子,號稱坐擁整個天下,其實很多東西都是他無法掌握的。他吃的菜不是最好的,喝的茶不是最好的,就連女人也不是最好的……就跟天子聽的宮廷音樂講究中正平和一樣,身邊的人為他安排任何事,都會首先考慮節制,以免天子沉迷其中。
就拿宮裡的女人來說,是否八輩子傢世清白就刷掉瞭一大票美女,負責挑選女人的太監和女官又以近乎病態的標準,從膚色、談吐、步態、毛發顏色、有無疤痕等林林總總的方面挑剔一番,又刷掉瞭一大票美女。
絕色美女本就是萬裡挑一的,還得符合這麼多的規矩,那簡直百萬人中難得挑出一個。如此一來,最後留給皇帝的還能有真正的人間絕色嗎?中庸,中庸而已。
夏瑩瑩本就是絕世尤物,萬歷皇帝又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老宅男”,如今一見還能不魂飛天外、驚為天人?
徐伯夷咽瞭口唾沫,垂首道:“回皇上,這個女子名叫夏瑩瑩,乃是貴陽紅楓湖人氏,她的父親乃是當地夏氏土司。”
“貴陽紅楓湖,夏瑩瑩!”萬歷皇帝喃喃地重復瞭一遍,放光的雙眼突地黯淡瞭下去,道:“國舅應該是兩年前去貴州公幹時見過這位姑娘吧,如今此女想必已嫁作人婦……”
徐伯夷垂著頭,唇角詭譎地翹瞭起來:“回皇上,紅楓湖夏傢男丁甚多,卻隻這麼一個掌上明珠,為她擇選夫婿時真是千挑萬選,難有合意者。兩年前這位姑娘年方二八,如今尚未及二九,對豪門女子來說,還是宜嫁之齡,所以……未必嫁瞭呢。”
“是這樣麼?”萬歷皇帝黯淡的目光復又明亮起來,他歡喜地看著那尊撫發嫣然、俏麗無雙的玉美人目光炯炯,一顆宅男的心滾燙滾燙的……
曹土司,名凝,字瑞希。其實整座石阡府都在曹土司的治下,這片土地上的統治法則就是:誰的拳頭硬,誰就是王者。曹土司從朝廷賦予的官職級別上隻與提溪張傢的土司同級,卻可以與知府張胖子平起平坐。
糯米酒的香氣,彌漫瞭整座肥鵝嶺,這裡正在舉辦石阡長官司長官曹土司的大婚之禮。
曹土司大婚,各地賀客雲集,最遠的來自雲、緬等地。如今婚禮已持續瞭一個月零七天,曹瑞希作為新郎官當然不會等這麼漫長的婚禮完全結束,他在成親的第一天晚上就洞房瞭。
這位新娘子不是土司人傢的女兒,但她的傢族控制著石阡府七成以上的水路交通資源。直到目前為止,水路還是石阡府同外界交通的唯一渠道,所以這次聯姻對曹傢的助益極大。
作為一方諸侯,掌握著當地百姓生殺大權的土司,曹瑞希自幼有個習慣,出門不騎馬,不乘車,而是騎人。在他府上,特意養瞭幾十個胖大有力的婦人,專門充作他的坐騎。
長官司的司署坐南朝北,建在半山腰之上,磚砌的院墻,一座外寬內窄的八字形龍門。府邸的范圍也著實地大瞭些,曹凝送石阡楊傢土舍楊羨敏離開時步行,回來時就懶得走路,便騎上瞭一個“坐騎”的脖子。好在他精瘦如猴,身子靈巧,上下自如,並不會叫人太吃力。
一個胖大的婦人,脖子上騎著曹土司,邁步進瞭龍門。曹土司自幼騎人,技術極其熟練,哪怕那胖大婦人邁過門檻兒,也是穩穩地坐在上面,紋絲不動。
穿過天井,就是錢糧房、馬廄、聽差房,繼續往後,才是曹凝與傢眷所居的曹傢大院瞭。
來到瞭門前,那胖大婦人蹲下,雙手撐地。曹凝從她身上下來,邁步進瞭大門,趙文遠立即從裡邊迎瞭出來。
葉小天在銅仁已成氣候,尤其是那裡還有一個深知播州底細、卻又背叛瞭楊天王、轉投葉小天懷抱的於珺婷,不宜佈局於此,所以楊應龍把地點選在瞭與銅仁毗鄰的石阡。
石阡有實力的大土司中,第一個當然就是長官司曹凝,第二個是副長官司童傢,第三個是展伯雄展傢,第四個就是楊羨達楊傢瞭。可是在石阡四大土司中,童傢的地盤位於西面,最靠近播州,楊應龍一旦起事,就會以泰山壓卵之勢率先吞並,沒必要打他的主意。
剩下的三位土司中,對展傢定下的策略是拉攏,其餘兩傢則要以驅虎吞狼之計挑撥他們之間的爭鬥,這兩傢就是曹傢和石阡楊傢。於是趙文遠就像一隻夜貓子,來到瞭肥鵝嶺曹傢。
曹凝看起來貌不驚人,卻是個罕見的狠角色。他的野心比豺狼更兇殘,他的胃口比饕餮更貪婪,給他一點助力,他絕對可以成為攪亂石阡的關鍵人物。
曹瑞希有位堂兄,擁有三旗之地。他這個堂兄前幾年就病逝瞭,侄兒年幼,由掌印夫人控制三旗。曹瑞希就想把這個嫂子納為自己的妾室,從而占有堂兄名下的領地與土民。
嫂子不從,曹瑞希就買通瞭嫂子的貼身丫環,在茶水中下藥。趁嫂子骨軟筋酥之際,他霸王硬上弓奸污瞭嫂子。本以為嫂子失身於他,便會委曲求全,沒想到碰上瞭硬茬。
藥勁兒過去的時候,曹瑞希正趴在嫂子身上,聳著屁股快活地抽插。快感很強烈,就快到頂點瞭,他揉著嫂子一對大肥奶,興奮地把舌頭伸到嫂子的櫻桃小嘴裡攪動,等待射精的那一刻。
沒想到嫂子突然恢復瞭體力,差點咬掉他的舌頭,還把他抓瞭個滿臉花,然後怒聲叱罵。
曹瑞希沒有如願以償地痛快發泄,被迫拔出因箭在弦上不得發而憋得脹硬的雞巴,惱羞成怒,當場翻臉。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嫂子用腰帶活活勒死,棄屍江中。
不久,他那小侄子也離奇暴斃,曹瑞希就把堂兄的領地和子民納入瞭自己囊中。其實他堂兄那一房還另有繼承人,問題是面對如此兇殘貪婪的曹土司,誰敢提出異議呢?
還有一次,曹瑞希手下兩個山寨的吏目發生瞭糾紛。曹瑞希借其中一位寨主找他告狀的機會,立即出面,他並沒有調停,而是直接把理虧的一方吏目斬首,霸占瞭他的寨子。
如此一來,曹土司治下的各村、寨、堡、鎮,變成瞭整個貴州最和諧的地方。若是兩寨百姓稍起糾紛,雙方寨主就會立即出面平息,唯恐事情鬧大,土司大人會跑來做“裁判”。
曹凝一有機會就想方設法地兼並吞沒自己手下的小頭人、小吏目甚至曹氏宗族其他人的土地和財產,但對於其他土司,他卻隻能虎視眈眈而不能有所行動。這時候,趙文遠出現瞭。
趙文遠告訴他,石阡楊氏受曹長官管轄,現在楊傢內訌,曹長官出面“調停”合情合理。同時,作為石阡楊氏的宗房,播州楊氏也會站出來支持他。而且,楊天王還會和展傢結親,將展傢拉進他們的陣營。
曹瑞希本就是野心勃勃,如今有瞭楊天王的支持,有瞭這麼多的理由,雖然依舊不排除其他土司幹預的可能,但是他的野心已經足以戰勝他的理智。
曹凝與趙文遠一拍即合。趙文遠次日一早就離開瞭曹傢,直奔展傢堡去瞭。
趙文遠想到葉小天從京城回來,興沖沖地要以土司身份去向展傢求親,結果卻愕然發現他的女人已經被展氏傢主許配給楊天王做二夫人,不禁微笑起來。
於傢海和於撲滿是一對天生的陰謀傢,在格傢寨賣力打拼,贏得瞭格哚佬和全寨百姓的信任與支持後,便遊說格哚佬,要開疆拓土瞭。
格哚佬最終還是被他們說服瞭,撥瞭近千名壯士給他們,去開拓水銀山以南那片無人谷。這片峽谷本沒有名字,於傢海給它起瞭個名字:老驥,取老驥伏櫪、志在千裡的意思。
老驥谷原本是無主之地,可格傢寨的人占瞭這片山谷,就引起瞭周邊部落的警惕。不過,果基傢現在和格哚佬穿一條褲子,派人問瞭問就沒動靜瞭。於珺婷和葉小天更加親密,見瞭面根本連褲子也不穿的,所以於傢寨的人也派人問瞭問,再回稟於珺婷一聲,便沒下文瞭。
至於張傢,首先他們不挨著水銀山,中間還隔著一個於傢寨呢。另一方面格傢寨駐足於無人谷,目標顯然是石阡府,張雨桐巴不得把“精力旺盛”的格傢寨引向鄰府,也裝聾作啞。
水銀山那邊最近的兩個部落是展傢和楊傢。楊傢兩兄弟對格傢寨的動作當然有所警惕,但是兩兄弟現在沖突很激烈,根本無暇他顧。
於傢兩兄弟在老驥谷割草為榻,伐木為屋,利用那裡險峻的地勢建瞭個山寨。一千本就亦民亦兵的壯士變成瞭農墾兵團,建山寨,種草藥,養山羊、雉雞、肥豬,忙得不可開交。等到他們終於站穩瞭腳跟,便躍躍欲試地盯上瞭水銀山。
但他們出師無名。不過,對於陰謀傢而言這是問題麼?沒有理由可以創造理由,對於傢兩兄弟來說,這都不是事兒!
於珺婷現在的心情很好,葉小天離開後,於大姑娘便放眼銅仁隻能高呼“獨孤求敗”瞭。她利用這段時間進一步密切瞭與其他土司們的關系,鞏固瞭於傢的勢力。
不過,於珺婷並不甘心屈居自己的男人之下。這不,她剛剛心情愉快地走到校武場邊上,於海龍就向她報告瞭一個既讓她開心又讓她不開心的消息:“葉小天回來瞭,明日就到銅仁。”
於珺婷微微一怔,笑容頓時消失。其實乍一聽說葉小天回來,她由衷地感到歡喜,那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歡喜,一剎那間便似一股熱流湧遍全身,讓她有種戰栗的感覺。
哪怕她不願意承認,葉小天占有瞭她的清白之身,也同時擄獲瞭她的芳心。葉小天離開銅仁的這些日子,她就像一個盼歸的深閨怨婦,不知幾度午夜夢回,希望葉小天能將她壓在身下,“利劍”插入她的身體要害部位,盡情地蹂躪她熟透的嬌軀。
然而,她和葉小天分屬不同的勢力,有各自不同的利益訴求。這兩股勢力既是合作關系,又是相互防范與競爭的關系,她有自己的立場。
……
葉小天一行人終於抵達銅仁,前來迎接的人有張雨桐、戴同知、禦龍等官員以及銅仁府士紳,以致擁塞瞭整條街道。
本來張雨桐至少在名義上,官職地位高於葉小天,哪怕是葉小天受封為土司並且得到瞭一個長官司長官的職位,依舊要屈居於張雨桐之下。但葉小天拳頭硬,這裡恰恰是講實力的地方。而且葉小天的母親來瞭銅仁,張雨桐以迎接同僚長輩的名義出面,卻也不算跌份瞭。
但是有一個最該來的人卻沒有來,隻是派瞭她的大頭人於海龍代她前來,那就是於珺婷。從公的方面來說,於傢現在還要大力借助葉小天的勢力,從私的角度來說……
“這小妮子,想趁機顯擺你與眾不同是吧?好象整個銅仁府就你不把我放在眼裡似的,婆婆來瞭你都不出面迎接,等見瞭面,看我不打得你屁股開花!”
葉小天剛剛回來,又帶著傢人,所以前來迎接的人並未多做打擾。待把葉小天一傢人送到東山,約定明日為葉小天接風,眾人便紛紛散去瞭。
葉小天挽著母親,興沖沖地道:“娘,看到瞭吧?這就是咱們傢的宅子!”
“哎呀!這麼大的宅子!比咱們胡同最有錢的常員外傢的宅子還大許多呢。”竇氏驚嘆。
柳敏欣羨地道:“門前還有旗桿兒,還有拴馬樁。看這青磚鋪的,還有照壁呢!二叔,你這宅子,著實華麗。”
葉小天笑道:“這幢宅子也不算什麼,咱們傢在葫縣還有一幢更大的宅子,有這座宅子四倍大小。”
這時若曉生已經大開門戶,桃四娘率領闔府丫環奴仆恭列兩側,看見葉小天一傢進瞭門,齊刷刷地施禮道:“見過老夫人,見過大娘、小小姐。”
葉倩走上來,向竇氏等人福瞭一禮,彎下腰,對剛剛費勁地爬過門檻的靈兒笑瞇瞇地道:“小小姐,前邊還有好多道門檻呢。來,奴傢抱著你吧。”
葉小娘子生得俊俏,笑容可親,靈兒對她頗有好感,便乖乖地張開瞭雙臂,被葉小娘子抱瞭起來。
此時華雲飛走到葉小天身邊,葉小天對母親笑道:“管傢叫桃四娘,與我雲飛兄弟已經有瞭婚約,抱著靈兒的那位葉小娘子馬上就要嫁給老毛瞭。我打算盡快給他們把婚事辦瞭,到時候她們就要相夫教子去瞭,咱們傢裡這管事,還得另選一個,娘有那看著順眼的,記得跟兒子說一聲。”
這一說,桃四娘和葉小娘子都紅瞭臉,其他的傢仆下人卻是人人挺起胸膛,精神抖擻,隻希望入瞭老夫人的法眼,能一步登天,做個管事。
有兩個機靈的丫環早已搶步上來,接替葉小天,攙住瞭竇氏。竇氏常年幹傢務活,身子骨硬朗得很,現在被人攙著,倒是很有些不自在,連步子都有些不會走瞭。
葉小天帶著一傢人把整個莊園看瞭一遍,桃四娘已為他們安排好瞭住處,這才分別入住,沐浴更衣,準備參加晚上的傢宴。
柳敏和靈兒被分配瞭一處獨門獨院兒的院落,院子裡花草樹木、池魚假山,錯落而置,幽靜雅致。柳敏穿花蝴蝶一般裡裡外外走瞭一遍,眉開眼笑地回到堂屋,歡喜地摸瞭摸女兒的腦袋,心道:“女兒啊,你知不知道你有一個多麼好的爹?娘以後還要沾你的光呢!”
夜色深深,書房中,葉小天捧著一杯香茗出神。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房門打開,葉小天微閉著眼睛,輕哼一聲道:“白天不舍得露面,現在來做什麼?”
於珺婷站在屏風邊,也是一聲冷哼:“非得銅仁上下一體迎接,讓你擺足瞭譜兒是不是?”
葉小天張開眼睛,把茶杯往桌上一頓,環顧左右道:“這屋裡好象沒有別人啊,某人可別忘瞭對老天爺許下的誓言,神鬼不可欺呀。”
於珺婷用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兇狠”地瞪瞭葉小天一眼,“這個壞人,剛一回來就欺侮我!”不過,她今夜主動送貨上門,本來就是想讓他“欺負”的……常言道,小別勝新婚,嘗到甜頭的於大姑娘心裡也很想念葉小天。
於珺婷換瞭一副討好的笑模樣,湊過去繞到葉小天背後,為他松著肩。
葉小天舒服地癱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道:“你不露面,是想讓那些土司們覺得,銅仁唯有你,有膽量、有能力跟我分庭抗禮吧?”
“沒有啦!”於珺婷芳心一跳,趕緊柔聲解釋:“人傢是想,那時若去瞭,定要穿男裝的,怎好意思去見令堂老大人嘛?所以,一定要挑個黃道吉日,好好打扮一番,才好去見她們啊。”
葉小天攥住她柔軟的小手一扯,於珺婷就哎喲一聲跌入他的懷中。葉小天攬著她的纖腰,另一隻手狠狠地握住瞭她豐盈的乳峰:“當真?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不在銅仁這段時間你搞的那些小動作。你可別太過火,要是太過份瞭,我是不會因為你就手下留情的。”
於珺婷被他揉得嬌喘籲籲、兩頰飛紅。葉小天的動作有些粗暴,讓她微生痛意,但身子卻像著火似的迅速變得滾燙,一對豐腴的乳房也變得漲硬,就連胯間都變得濕潤瞭。
於珺婷媚眼如絲地睇著葉小天,昵聲道:“老爺饒命,疼……”
這一聲“疼”是用鼻音哼出來的,再加上媚眼如絲,一下子點燃瞭葉小天的欲火。
葉小天咬牙切齒地道:“你這個小妖精!”
案上的東西被拂到瞭地上,於珺婷哎喲一聲,被葉小天按得伏在桌上,小腹被桌沿一硌,臀部高高地翹瞭起來。
“你幹什麼?放開我,混蛋!”於珺婷羞罵,但她那雙可以扭斷人脖子的手臂此時卻似撐不住瞭似的,身子一下子就軟瞭下去。
葉小天粗暴地撩起她的衣袍下擺,刺啦一聲褪下她的褲子,將褻褲往下一扯,白得耀眼的粉臀顫巍巍地露瞭出來。葉小天狠狠地一巴掌扇瞭上去,啪的一聲脆響,於珺婷身子一顫,兩條大腿順勢分開。
葉小天將自己褲子往下一褪,手握脹硬的大雞巴順著臀縫兒往裡就插。女人的花徑恰如剛下過一場春雨,濕滑泥濘,碩大的肉槍如同丈八蛇矛,順暢地紮瞭進去。
“嗯……”於珺婷又從鼻腔裡哼瞭一聲,咬牙切齒地道:“你……這頭……驢子……”可是隨著葉小天的沖撞,於珺婷潔白的牙齒悄然錯開,咬住瞭那花瓣似的唇,圓睜的杏目也微微地瞇瞭起來,濕媚得仿佛要漾出水來。
“驢子”還是那頭“驢子”,“磨”卻已磨作一盤春泥瞭……
“金針刺破桃花蕊,不敢高聲暗皺眉。”書房裡靜悄悄的,隻有那張原本極結實的書案,發出細微的吱嘎聲……許久許久,雲收雨歇,葉小天卻不許於珺婷整理,霸道地將衣不蔽體的她攬在懷裡,楚腰在握,掌中憐愛。
於珺婷像隻貓兒似的偎在他懷裡,細細喘息良久,恨恨地打瞭一下他在衣內猶自撫弄的魔掌,嬌嗔道:“你這壞人,每次私底下見瞭我,不是脫衣就是穿衣,你還能幹點別的麼?”
葉小天在她身後吃吃地悶笑:“那你還主動送上門來?”
於珺婷大羞,扭瞭扭小蠻腰,嗔道:“你還取笑我!”
本是故作嬌羞,可這句話出口,不知觸動瞭什麼情緒,一種莫名的委屈忽地湧上心頭,突然間便淚流滿面,忍不住低低地啜泣起來。
葉小天見瞭,不由得大起憐意,他把臉頰在於珺婷柔順的發絲上輕輕摩挲著,低聲道:“何由一相見,滅燭解羅衣……”
於珺婷聽瞭這句詩,忽然便軟在瞭他的懷裡。“妾在舂陵東,君居漢江島。一日望花光,往來成白道。一為雲雨別,此地生秋草。秋草秋蛾飛,相思愁落暉。何由一相見,滅燭解羅衣……”
於珺婷癡癡地思想良久,忍不住扭轉嬌軀捧住葉小天的臉兒,秀發披散著,雙眸如醉,在他唇上輕輕印瞭一記,柔柔地道:“不許騙我,你赴京這段日子,真的有想我麼?”
葉小天也湊過去,在她唇上輕輕吻瞭一記,柔聲道:“怎麼會不想?尤其是回來的時候,一進城,我便想,可以見到婷婷瞭。誰料一眼望去,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全是胡子拉碴的,哪有那位玉面珠唇、明眸善睞的美少女?”
於珺婷“噗嗤”一聲笑,頰上猶有淚光。葉小天捏瞭捏她光滑的下巴,道:“我便又想,婷婷一定是因為我娘來瞭銅仁,心裡有些發慌,不知該以什麼身份面對,所以才躲瞭起來。這一路上舟車勞頓,我又不是鐵打的人,身子也是乏瞭。可是用過傢宴,見過幾位朋友之後,我卻不曾去睡下。你道我在這裡做什麼?還不是為瞭等著婷婷來。”
於珺婷隻在幼年被她的爹娘叫過“婷婷”,此後一場瘟疫,爹娘染病故去,她小小年紀成瞭土司,再不曾有人這麼喚過她。如今被葉小天左一句婷婷右一句婷婷,叫得心都要化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