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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智破走私案

  葉小天對常在葫縣驛路上做生意的商賈和本縣所有的車馬行都做瞭一番很細致的調查,重點懷疑目標最後鎖定在兩個商賈和一傢車馬行身上。這兩個商賈,一個叫胡奇峰,一個叫呂默,而這傢車馬行就是常氏車馬行。

  葉小天暗中動用自己最信任的人,分別監視著這三傢的行動。這天,葉小天接到消息:胡氏商行的掌櫃胡奇峰過幾日要親自押運一批貨物回中原。在此之前,常氏車馬行已派出瞭一支車隊,押運一批貨物南下,負責押運的人是常自在的拜把兄弟江旭。按照他們的行程,等江旭把這批貨物交付,再載瞭貨物北上歸來的時候,恰是胡奇峰打算離開葫縣的日子。

  葉小天馬上就做出瞭決斷:“在江旭押貨返回的時候,動手!”

  在巡檢司官兵突然對江旭的車隊進行盤查時,整個葫縣也發動瞭一場全面徹查。葉小天這麼做是想隱藏他的真正目的,他動用瞭捕快,還請巡檢司配合,甚至向趙文遠借調瞭驛卒。

  這一通徹查,收獲頗豐,抓到拐賣婦女兒童的人販子三名、通過夾帶等方式偷漏稅賦的行商坐賈十七人、隱姓埋名藏在車馬行當夥計的逃犯兩人、走私違禁品的小商販居然有六個。

  花知縣大悅,聲勢如此浩大的打擊走私行動,足以對不滿的朝廷和上官們有所交待瞭。但對於葉小天來說,這次行動卻是徹頭徹尾的失敗,完全沒有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當日放衙之後,葉小天邀請蘇循天、周班頭到他府上,再喊來華雲飛,四人湊成一桌,一邊飲酒,一邊研究起瞭這次行動。

  葉小天沉吟片刻道:“如果私販確實就藏在我們葫縣,他們可以及時把贓物藏匿起來,但是有我們的嚴厲盤查,他們想運出去卻很難。年關將近,替他們銷贓的人,想必早就收瞭不少買主的訂金,許諾人傢在年關之前交貨。再者說,那些藏匿起來的財貨留在這兒,必然非常危險,他們一定會想法設計盡快運出去。這樣的話,就不可能沒有一點蛛絲馬跡。”

  周班頭點點頭:“我們葫縣是整條驛道的葫蘆口,財貨運到此處就可以分散裝運,所以賬簿很容易做手腳。可咱們的前一站大萬山司不同,那裡記載的應該是實數,如果咱們取瞭本地各車馬行和各商行的賬簿,與之一一比較,發現差額懸殊,他們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葉小天眼睛一亮,擊掌贊道:“妙啊!本官馬上行文銅仁府,請求給予越縣查案之特權!”

  驛站後面有一條小河,河畔一塊大石上擺著兩張蒲團,葉小天和趙文遠各自靜坐垂釣。

  葉小天沒什麼收獲,收瞭桿往地上一放,便慢悠悠地踱去,趙文遠也不理會。

  葉小天沿著小河走瞭一陣,便踱到瞭常氏車馬行的後面,忽然覺得哪兒有些不對勁兒。

  就在這時,潛清清穿一身勁裝,兩口短刀倒握在右手,掩於臂肘之後,長腿錯落,步姿婀娜而矯健地走下山坡,看見葉小天,不禁露出驚奇之色。

  葉小天仔細打量瞭一下潛清清的裝扮,有些意外地道:“嫂夫人會武?”

  潛清清淺淺一笑:“隻是一些花拳繡腿,偶爾上山習練一番,圖個強身健體罷瞭。”

  葉小天笑道:“我看嫂夫人可不是偶爾,你看這青青的山坡,已經被你踩出路來瞭。”

  潛清清“噗嗤”一笑:“這條山道早就有,奴傢一個人,把靴底磨穿也踩不出路來呀。”

  葉小天心頭靈光一閃,突然明白方才為什麼覺得有些不對勁瞭。這兒是驛站和車馬行的宅子後面,根本很少人來,那麼是誰走出瞭這條路?葉小天扭頭向那山路上投以深深的一瞥,又向常氏車馬行深深地一望……那個車行,原本姓齊。

  葉小天順利拿到瞭越境辦案之權,這倒未必是銅仁張知府念在他們那廉價的師生情誼給他大開方便之門,而是在大量走私緬國財貨形同資敵這件事上,朝廷給張鐸的壓力也很大。葫縣和大萬山司都在張鐸這位土知府的管轄之下,他隻是一道手諭,這個問題就解決瞭。

  葉小天接到手諭,帶精幹的人手和葫縣各大士紳傢裡的賬房先生直奔大萬山司。

  一行人途經月亮灣,從碼頭擺渡過去,便先奔瞭老虎關。龐大使不冷不淡地引著葉小天這群人進瞭榷關,問清瞭來意,便把他們領到瞭賬房。

  蘇循天看著那堆積如山、雜亂不堪的賬簿,張口結舌地道:“我的老天,這麼多!”

  賬房裡,葉小天帶來的那群白胡子老頭兒忙著滿頭大汗,他們先對每本賬冊進行甄選,隻選北上的貨車簿子,而且隻查與常氏車馬行以及胡奇峰、呂默兩個商人有關的記錄。另外由一位賬房對這三傢的所有北上貨物進行登記。

  幾天下來,從帳目上看,沒有什麼問題,與葫縣那邊統計的帳目完全能夠對得上。

  這邊查賬的同時,葉小天也把自己幾個得力的手下撒出去明察暗訪。

  晚上,在葉小天的住處,幾個人正在密談。匯總這幾天的收獲後才發現收效甚微,眾人唉聲嘆氣,葉小天也是愁眉不展。

  孫偉暄站起身,拱拱手道:“大人,小人有話說。”

  葉小天看著他,孫偉暄微微一笑:“小人這幾天也把老虎關裡裡外外轉悠瞭個遍,後來見沒有什麼發現,就往月亮灣跑瞭一趟。小人想,如果真有人販私販禁的話,他這一路下來,各處關卡肯定都有收買的人。所以咱們葫縣關卡和大萬山司的關卡上,未必就不會在賬簿上做手腳。可是月亮灣渡口卻不一樣,他們不僅記有裝船的詳細記錄,連時間都有,而且這些賬簿都要上交賬房,不會胡亂丟棄!”

  葉小天頓時恍然,哈哈大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今日之議,各位務必守口如瓶!明日,咱們就‘無功而返’吧!哈哈……”

  葉小天一行人“灰溜溜地”離開老虎關,為防有人盯梢,在他回到葫縣的第二天,這才殺瞭個回馬槍,悄然潛回月亮灣。等葉小天離開的時候,華雲飛和六名武士留在瞭月亮灣,和他們一起留下的還有四個老頭子。

  第三天傍晚,華雲飛就急匆匆地趕回瞭葉府。

  剛到後宅,就見桃四娘迎面走來,華雲飛下意識地想要繞開,奈何彼此已經撞見,此時再躲有些刻意,隻好站住腳步,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自從桃四娘抱過華雲飛,他對桃四娘的感覺突然就變得不尋常瞭。華雲飛不敢去看桃四娘的模樣,垂著目光,略顯靦腆地道:“四娘,我大哥可在?”

  雖說葉小天沒有懲罰過華雲飛,但桃四娘總覺得欠瞭他一份情。桃四娘倒不知道這小夥對自己產生瞭一些異樣的情愫,她比華雲飛大瞭七八歲,雖說二十五六的女人並不顯老,倒是女兒傢發育最好的時候,從裡到外,恰似一顆成熟到恰到好處的桃子。可在桃四娘心中,卻隻是把華雲飛當成一個小兄弟。

  一見是華雲飛,桃四娘熱情地答道:“雲飛兄弟,老爺在花廳呢,你過去吧。”

  “哦!好!好……”華雲飛如蒙大赦,趕緊往旁邊一貼,從桃四娘身邊溜瞭過去。

  兩人錯肩而過的時候,嗅到桃四娘身上淡淡的女人幽香,華雲飛心中一慌,腳下一亂,腳尖忽地絆到一塊鵝卵石上,差點兒把他一跤絆倒。

  桃四娘先是吃瞭一驚,以為他要跌倒,差點兒叫出聲來,待見他走穩瞭,這才搖頭一笑,心道:“冒冒失失的,終究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

  華雲飛見到葉小天,從懷裡掏出一本賬簿。葉小天翻開仔細瀏覽,但凡查出問題的地方,都做瞭特殊標記。

  葉小天隻翻看瞭幾頁,便不再看下去瞭,已經發現的這幾條問題,就足以令他采取行動。

  葉小天果斷地對華雲飛道:“那月亮灣也難保不會有消息泄露,夜長夢多,馬上抓捕。你去,立即叫蘇班頭召集三班捕快,原因不必說,待我趕到,再行分派任務。”

  蘇循天得到華雲飛的通報,馬上召集三班衙役。眾捕快趕到縣丞所在的院落,依次站好。又等瞭一陣,葉小天和張典史、蘇循天從簽押房裡走瞭出來。

  葉小天在階上站定,沉聲喝道:“今我縣有不法之徒,貪黷舞弊,資通敵國。爾等立即隨同張典史、蘇班頭前往緝拿,不得放走一人,違者嚴懲不貸!”

  張典史接受的命令是去抓捕稅課司的幾個主要人員,這幾個人都住在城裡,抓捕容易,所以帶的人較少。剩下的人自然都是隨蘇循天去城外常氏車馬行抓人,那些人中不乏草莽,所以帶的人最多,而且每人都配發瞭腰刀,替換瞭日常慣用的水火棍。

  張典史趕到陳慕燕府上時,陳慕燕正與傢人一起用晚膳,一傢三口,一葷一素兩道菜。

  馬輝從書案下面的地窖裡起出大量銀錠,張典史看看書房內簡陋的部置,百思不得其解:“這些銀子都黴變瞭,顯見是陳大使隻儲藏不花用。他吃不過一葷一素,住不過陋室簡居,沒兒子,就隻一個女兒,貪這麼多錢,究竟圖的什麼呢?真是叫人想不通啊……”

  蘇循天率領捕快們趕赴常氏車馬行的抓捕行動非常順利,並沒有發生持械拒捕的事情。自從齊木死後,他手下的人已不復當年之囂張,面對捕快,他們沒有勇氣公開反抗。

  等到天光大亮的時候,稅課大使陳慕燕和稅課司的賬房等幾個關鍵人物以及常氏車馬行的幾個主要人物全都被押到瞭縣衙,羈押在候審的幾處臨時班房裡。審訊緊鑼密鼓立即開始,一個人剛被帶出去,另一個人就被帶進來,整個縣衙的氣氛非常緊張。

  常自在進瞭簽押房,用一種睥睨的目光望著坐在案後的葉小天,神色十分倨傲。

  葉小天臉色一沉,厲聲道:“常自在,你可知罪?”

  常自在昂起頭,大聲道:“草民一向奉公守法,不知身犯何罪!”

  葉小天冷笑一聲,揚瞭揚手中賬簿:“上月初八,你們常氏車馬行入關的貨物在月亮灣渡口擺渡過來時是五十七箱,為何入關的時候變成瞭三十七箱,那二十箱不翼而飛瞭?”

  常自在嬉皮笑臉地道:“二老爺,草民記性不好,上個月的事早已記不清瞭。聽大人你這麼一說,沒準是船工頭兒故意多報,貪墨船行的工錢。”

  葉小天淡淡笑道:“你說船工頭兒貪墨工錢?如果你們車馬行不給足瞭船行五十箱貨物的運費,船行會付給船工們五十箱貨物的工錢嗎?”

  常自在滿不在乎地道:“大人說的有理。那……大概是半路遭瞭強盜,被搶走瞭二十箱?要麼雨天路滑,有車貨摔下瞭懸崖。哎呀,這事兒草民是真記不住,有勞大人您自己去查吧。”

  葉小天笑瞭笑,悠然道:“本官去哪裡查呢?沿著後山那條小路去查,你看怎麼樣?”

  常自在身子猛然一震,臉色大變。葉小天瞬也不瞬地看著他,看到他的目光中驚駭至極,葉小天笑瞭,這一次他是真的笑瞭,笑得非常愉快:“常自在,你被抓來的時候一定在想,他葉小天究竟有什麼憑據,就敢把我抓來?如果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他抓我容易,想放我走,我還不走瞭呢!是不是?”

  葉小天笑吟吟的樣子看在常自在眼中,顯得異常奸詐:“不過……你突然被本官抓來,一定想不通本官究竟憑的什麼。你想不通,又沒有機會向別人打聽,就一定會吩咐心腹之人去看看那藏匿的私貨是否完好。”

  葉小天輕輕敲著額頭,故作思索地道:“可你的人一旦查清私貨並未被發現,又該怎麼告訴你呢?我猜猜啊,嗯……人呢,不可能讓你們相見,如果有什麼夾帶又可能被發現……啊!有辦法瞭!”

  葉小天雙掌一拍,興沖沖地對常自在說道:“用指定的菜肴來提醒,怎麼樣?比如說,平安無事呢,就做一道白燒筍雞;如果出瞭意外,就做一道紅糟鰣魚。你常東主在大牢裡面對外邊的一切瞭如指掌,還有誰能奈何得瞭你?”

  常自在臉色蒼白,好象見瞭鬼似的。葉小天怎會註意到常氏車馬行後面一條平平無奇的山路?他又怎麼可能看到瞭這樣一條小路,就把它和販運私貨聯想起來?更叫人驚恐的是,葉小天所提的以飯菜為暗號的方式,正是他在被帶走前與親信商定的辦法。

  常自在恨不得立刻就插翅飛回車馬行,告訴他的人,千萬不要去檢查隱匿起來的貨物,葉小天這是在引蛇出洞!可是他現在什麼都做不瞭,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人一步步走進葉小天設下的陷阱。這個人,簡直就是一個魔鬼。

  “大人!陳大使……陳大使他自盡瞭!”一個捕快突然撞進門來,氣喘籲籲地嚷道。

  茅廁門口聚集瞭一大群胥吏衙役,滿池黃湯,惡臭撲鼻。糞池的表面上露出兩隻官靴,那是陳慕燕的雙腳。這位陳大使也是個狠人,居然一頭就紮進瞭糞坑,以如此另類的方式,結束瞭他的生命。

  陳慕燕自盡一事,使得縣衙的氣氛更加沉重起來。花晴風得知這一消息後,陰沉著臉色質問葉小天:“葉縣丞,陳慕燕是重要嫌犯,怎麼能容許他獨自進入茅廁,竟而從容自盡!”

  葉小天苦笑道:“大人,陳慕燕自盡時是否從容,這個可是真的無從考據瞭。他是我縣稅課大使,捕快們都認得他。如今雖然成瞭階下囚,一時之間總不好就拉下臉面嚴苛以待,誰會想到他去如廁居然就……下官已吩咐下去,再不許任何一個嫌犯獨處瞭。”

  華雲飛帶著三十名驛卒,押著用兩輛驛車載著起獲的贓物和一幹人犯,趕回瞭葫縣縣衙。人贓並獲,花知縣下令升堂。

  審案過程很順利,花晴風獲得瞭詳細口供,不由倒抽一口冷氣:老虎關、常氏車馬行、葫縣稅課司、胡氏商行,官商勾結,如此嚴密的販私團夥,實在是一樁驚天大案。此案沿著驛道一路挖下去,還不知要挖出多少蠹蟲,這可是一樁莫大的功績呀。

  花晴風馬上命人去拘拿商人胡奇峰到案!同時行文銅仁府,匯報葫縣破獲大案的經過與成果,同時促請銅仁府派員赴大萬山司拘押相關人員。

  深藏葫縣多年,牽涉甚廣的販運私禁大案被葉小天一手揭開瞭,餘波許久也不見平息。

  鐵證如山,常自在和手下的幾個大管事認罪伏法,稅課司賬房和幾個小吏目也相繼松口。

  隨著他們的招供,葫縣又陸續抓瞭不少人。最讓大傢意想不到的是,主簿王寧居然牽涉其中,是走私團夥暗中最大的保護傘。但王主簿狡獪如狐,沒等抓捕就攜一傢老小逃之夭夭。

  但銅仁府傳回消息:大萬山司回報張知府,說龐大使和幾個身處稅課司關鍵位置的吏目都已攜帶傢眷逃得無影無蹤,線索至此中斷。這些人不但自己逃瞭,而且把傢眷也都帶走瞭,走得不慌不忙,官府竟然一無所知,這真有些不可思議瞭。很顯然,大萬山司牽涉到此案的絕不僅僅是稅課司的一班人……

  人活著,總要有所追求。葉小天最初的追求很簡單,老婆孩子熱炕頭兒,但現在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改變,至少他的人生目標不再那麼短淺瞭。

  今天,當葉小天走出縣衙的時候,胥吏們一道道敬畏的目光,百姓們一張張贊嘆的笑臉,使他開始意識到瞭自己生存於人世之間的價值。

  當晚,葉小天宿在哚妮房中,一番酣暢淋漓的歡愛後,葉小天攬著哚妮香汗津津的身子,揉著她圓滾滾的臀部,調笑道:“給你播下這麼多種子瞭,還不早早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人傢也想嘛,可肚子不爭氣……”已酥軟如泥的哚妮嘟囔著張開眼睛,眼兒媚,如絲如縷,盈盈地纏繞在葉小天的臉上:“小天哥,要不然……咱們再來一次?”

  “你剛剛還說受不瞭,現在就……嗯……”話猶未瞭,葉小天便是一聲悶哼,他的下體搭上瞭一塊濕潤的毛巾。簡單地一番清潔後,哚妮便俯身下去,檀口一張,濕濕滑滑的丁香舌兒便像蛇一般靈巧地纏繞瞭上去,葉小天的雙腿陡然伸得筆直……

  經過大半個月的紛紛擾擾,塵埃漸漸落定瞭。花晴風和葉小天受到瞭上司的嘉獎,記入考課。蘇班頭、周班頭等人則得到瞭一筆賞賜,那些空缺出來的職位也迅速補充瞭人選。

  隻有稅課大使的職位人選還沒落實,這個職位本該由花知縣提名,但破獲這起大案幾乎可以說是葉小天一人之功,花晴風平白得瞭許多好處,於情於理都沒有再把這件事搶在手中的道理,所以提名稅課大使的事就落到瞭葉小天頭上。

  葉小天把提名人選報到知府衙門後,連花晴風對他究竟提名誰為稅課大使也有些好奇。等到花晴風終於收到稅課大使任命的公函,趕緊打開,定睛一看,不由微微一愣。

  “李雲聰!怎麼可能是李雲聰,這個李雲聰不是王主簿的心腹麼?”花晴風心中有些狐疑,但他旋即就明白瞭,臉色頓時一變。李雲聰最初跟的是葉小天,之後跟的是徐伯夷,徐伯夷倒瞭才跟的王主簿……難道這李雲聰竟是葉小天安排在一眾對頭身邊的內奸?

  如果葉小天不是此時舉薦李雲聰,花晴風還打算招納李雲聰為己所用呢,想到這裡,花晴風不由暗暗後怕。李雲聰在追隨葉小天這幫人中最精明,既不似蘇循天一般隨意,也不似周班頭認死理。而且李雲聰是縣衙中積年老吏,熟知衙門裡的規則訣竅,又和徐伯夷、王寧乃至花晴風同屬文人一脈,由他充當內奸打入敵人內部簡直再合適不過瞭。

  李雲聰被任命為稅課大使的消息迅速傳遍瞭全衙,眾人這才知道葉縣丞提名的人選竟然是李雲聰。能在衙門裡混的哪個不是人精?隻一尋思李雲聰這一兩年來所扮演的角色,大傢便明白一直以來他真正的身份瞭,對於葉縣丞長遠的眼光和深沉的城府,眾人更是心生敬畏。

  消息很快傳到瞭後宅,蘇雅“啊”地一聲輕呼,嘴巴半天沒合攏。她一直以為李雲聰是她收買重用的內奸,萬萬沒想到這李雲聰竟是一個雙料奸細。

  想起她當初以此人為資本,深夜找到葉小天洽談合作條件時的事情,蘇雅心中羞惱不勝,白凈如玉的兩頰登時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原來自己一直被他戲弄於股掌之上。

  蘇雅羞恨交加地罵道:“這個狡黠的小賊……”

  雖然有些懊惱,但葉小天如今是她的情郎,蘇雅不但不生氣,反而對葉小天更多瞭一份崇拜和愛慕。

  春節漸漸臨近,葉府的後宅庭院裡,華雲飛正在護理調試他的獵弓。他拉開弓弦,閉著一隻眼睛,瞄著前方一棵大樹,松開手指,檢查那弓的狀態是否最佳。

  但你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睜著的那隻眼並沒有看向前方的樹,而是悄然盯著側前方那個女子。那女子正向幾個丫環吩咐年節需要置辦的東西,以及如何部置傢宅方才顯得喜慶。

  她穿著一身淺青色的襦裙,外邊罩瞭一件藍紫格子的比甲,襯得腰身裊娜,身姿修長。烏黑的秀發梳得齊整,發髻上插瞭一枝雖然廉價、式樣卻很美的簪子。

  初冬的陽光映在她細膩的肌膚上,精巧柔美的五官發著潤澤的光,微微仰起的纖細脖頸像天鵝般優雅。她的腰身挺拔,胸前的隆起弧線優美,即使隔著合體的衣裳,華雲飛也能感覺到那兩座肉峰所蘊藏的力量。

  他不自覺地閉上瞭那隻本該睜著的眼睛,那種讓他的靈魂飽受沖擊的感覺又來瞭:那雙柔軟的手臂,那嬌彈彈、圓聳聳地抵在他胸前的兩坨軟肉,尤其是當他失措地放下雙手時,不經意間滑過的那處渾圓豐挺的飽滿美臀……

  一個成熟嫵媚的少婦,對一個少男的殺傷力是無窮大的,華雲飛根本無法抗拒。因此當華雲飛從未打開心防時,那隻是一個和藹可親的姐姐;當他意識到桃四娘是一個誘人的女子,他就不可自拔瞭。

  幻想瞭好久,也回味瞭好久,華雲飛不敢再想下去,否則他會有一種遏制不住的沖動。

  毛問智一直在旁邊偷偷觀察華雲飛,此時再也按捺不住,上前把他拉到一旁的石凳坐下,問道:“老弟,你喜歡四娘,是吧?”

  華雲飛的臉騰地一下就紅瞭,他慌張地跳起來,失措地道:“你……你可別胡說,這要傳出去讓四娘聽見還得瞭?”

  毛問智拉著華雲飛坐下:“傻兄弟呀,再這麼繼續下去,不用俺傳,誰都能看明白瞭。俺跟你說,你光這麼傻乎乎地偷看,看一輩子也沒用。現在誰不知道葉府有一個精明能幹、知書達禮、生得還俊俏的女管傢?你再不下手,她就被別人娶走瞭。”

  華雲飛一聽這話,也顧不得害羞瞭,結結巴巴地道:“我……我一見她就心慌,連路都不會走瞭,更別提說話瞭,我……我怎麼下手?”

  毛問智洋洋自得地道:“這就要請教俺啦。老弟啊,以俺這麼多年浪跡花叢的經驗……”

  華雲飛不敢置信地道:“就你?還浪跡花叢?”

  毛問智咳瞭兩聲,說道:“你別打岔,聽俺說。像這種受過傷的女人吧,她輕易不會再相信男人瞭!尤其是你比她還小,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啊,人傢桃四娘就更不會相信你瞭。所以你對她就不能用一般人的法子,你得嘁哩咔嚓……那啥,把生米煮成熟飯……”

  華雲飛像隻受驚的兔子似的跳起來,失聲道:“什麼,你讓我強暴女人?這如何使得?”

  毛問智氣壞瞭:“俺啥時教你不學好瞭?你要是跟四娘說,你想跟她成親,她能答應麼?你比她小不說,你還是個小夥,她能放心麼?所以呀,你就說你喜歡她,先別提成親的事兒。然後啊,你趁著沒人的時候跟她動手動腳,摟一摟抱一抱啦。她一開始肯定不同意,你就磨,烈女怕纏郎,纏著纏著她就軟瞭。那時候你就得寸進尺,開始親親摸摸,再然後……那啥,是吧?等她人都是你的瞭,你再說娶她,她肯定感動得眼淚嘩嘩的。”

  華雲飛聽得一臉茫然:“這……這樣也能行?”

  毛問智挺起胸脯道:“絕對能行!想當年那牢頭兒的媳婦……不是,我是說葉小娘子,就是被俺這麼得手的。”

  “抱她,說我喜歡她……”華雲飛這病急亂投醫的可憐孩子喃喃自語,有點魔怔瞭。

  桃四娘正吩咐下人們清理院中雜物,打算過年放焰火。在她身後不遠處的一塊怪石後面,華雲飛偷偷窺視著四娘窈窕的小腰身,腦海裡不斷回響著毛問智的經驗之談。

  想到毛問智說他就是靠這個辦法征服瞭葉小娘子,華雲飛越想越是心頭火熱。

  他對愛情還懵懵懂懂的,愛意萌生,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這時候毛問智跳出來充當瞭他的愛情導師,那主意雖然荒唐,可華雲飛卻當瞭真,心念便如瘋魔一般生長起來。

  桃四娘忽然聽到隱隱的聲息,驀然回過身,躍躍欲試的華雲飛大吃一驚,趕緊先發制人,扮出一副好奇模樣道:“大哥要在這兒放焰火嗎?那咱們要不要在這兒搭個高臺?”

  桃四娘乍見華雲飛,不免有些意外,聽瞭這話莞爾一笑:“咱們傢本來就在山上,何需再搭高臺?此處焰火綻放,必然滿縣皆見呀。”

  情人眼裡出西施,桃四娘的容顏魅力,在華雲飛心裡本就被放大瞭無數倍。她這一笑,看在華雲飛眼裡,炫得他眼也花瞭,心也醉瞭,身子也酥瞭。

  等他清醒過來,卻發現四娘早已不知去向。

  ……

  瀟瀟竹林中,桃四娘站住腳步,微微歪著頭,打量一旁的小亭,自言自語道:“這裡該掛幾盞彩燈,用紅綢把竹林和小亭連起來,嗯……竹林中也得掛幾盞燈,意境方顯幽然。”

  “抱她,親她……”華雲飛心裡不斷念叼著,像準備捕捉小獸似的悄然躡進。

  可是,他明明沒有發出一點聲息,桃四娘卻憑著直覺,感到瞭有人接近,忽然一回頭,心中有鬼的華雲飛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桃四娘驚奇地瞪大眼睛,就見華雲飛抱著一竿老黃竹,愛不釋手地撫摸著,滿臉驚喜地道:“哈!這竿竹真正好,可以用來制作極好的弓箭。嗯……好竹、好竹啊……”

  華雲飛摸娑著竹子,滿面贊嘆,眼神偷偷地一乜,就見桃四娘裊裊娜娜的身影已經漸漸走遠瞭,就像飄走瞭一片雲彩。

  華雲飛恨恨地在竹子上捶瞭一拳:“你膽子怎麼這麼小,怎麼就這麼小?”

  ……

  後宅花園裡,桃四娘正在跟瑤瑤說笑。

  桃四娘一回身,就看見華雲飛攥著拳頭,咬牙切齒地沖著一堵墻,正在念念有詞。

  桃四娘奇怪地道:“雲飛,你在幹什麼?”

  “啊?啊!嗯……我在想,過年的時候,後山是不是也佈置一下……”說完掉頭就走,走的方向卻是正宅。

  華雲飛一邊走,一邊想:“算瞭,老毛的主意根本不可行,我還是去向大哥討主意吧!”

  桃四娘看著華雲飛的背影,微微顰起瞭秀氣的眉兒,喃喃自語道:“雲飛最近好奇怪啊,他這是怎麼瞭?”

  臨近年關,衙門裡也清閑瞭,今天葉小天沒去縣衙,正好在傢。華雲飛走到葉小天面前,吞吞吐吐,忸忸怩怩,好不容易才把心聲吐露出來。

  那時節,所謂姐弟戀實在不多見,葉小天隻聽得目瞪口呆,繼而忍不住捧腹大笑:“雲飛啊,你實在是個悶騷貨!哈哈哈,你便喜歡瞭瑤瑤這黃毛丫頭我都不覺希罕,想不到你竟傾心於四娘……”

  華雲飛被葉小天一番大笑弄得面紅耳赤如雞冠,面皮漲成瞭紫黑色,眼看就要腦溢血瞭。

  葉小天知他臉嫩,便止住笑聲,攬住他肩膀說道:“兄弟,法子呢,哥哥一定幫你想,斷不教這肥水流入別人傢的田地去……”

  新年如期而至,除夕之夜,高居山上的葉縣丞傢裡大放焰火,山峰上一片絢麗多彩。

  桃四娘笑吟吟地在一旁看著,華雲飛暗中逡巡半晌,忽地湊上前,對桃四娘道:“四娘,來,咱們兩個把這叢焰火放瞭,你我各自負責一個捻兒,點燃瞭便一起逃開。”

  桃四娘嫣然搖頭道:“算啦,人傢是個婦道人傢,就不湊這熱鬧瞭,你自去吧。”

  華雲飛想起葉小天的話,便佯裝隨意地笑道:“四娘,除夕之夜,舉城皆歡。隻圖一個樂呵,何必有那許多拘禁?來!”他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兒,從小丫環手中拈過兩個香頭兒,一把拉起桃四娘的手,便喜滋滋地向前跑。

  桃四娘被他握住自己的手,不覺微微一怔,扭頭去看華雲飛,焰火的光亮照耀下,但見華雲飛目光炯然,一臉雀躍,似乎全部興趣都在焰火上,心中釋然:“雲飛雖然將及弱冠,本性卻還是個大孩子,不曉得男女大防,倒是自己多想瞭。”

  華雲飛一臉天真無邪的樣兒,但是有瞭借口名正言順地握住瞭四娘那柔軟的小手,心頭卻是激動莫名。那小手溫軟嫩腴,柔若無骨,隻是一握,便令他色授魂消瞭。

  華雲飛原還擔心四娘會甩脫他的手,但見四娘隨他乖乖上前,並不反抗,心中頓時大喜:“大哥教的法子果然管用,這就是良好開端瞭吧?”

  華雲飛拉著四娘趕到那叢已擺放好的焰火旁,這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四娘的手,拿起兩條藥捻兒,遞瞭一條給她,向她遞個眼色。

  桃四娘也不知有多少年沒有放過焰火瞭,想來從記事起,就被婦德婦言婦容婦功一類的教訓束縛著,難得有如此輕松愜意的一刻,也就是這位葉大人,府上才沒有那些嚴瑾的規矩。

  桃四娘也不免起瞭興致,便把香頭兒小心地湊近藥捻兒,反向華雲飛遞個眼色。

  桃四娘眼波盈盈,這一睇眸,風情撩人,看在華雲飛眼中,不啻於拋瞭一個媚眼兒過來。這剎那的風情,看在早生相思的華雲飛眼中,不覺怦然心動。欲待再看個仔細,已倏然消逝,彈指之間的璀璨,隻能在心中品嘗回味瞭。

  “雲飛,你快點呀!”桃四娘伸手點燃瞭藥捻兒,作勢就欲逃開。可是華雲飛一時失神,舉著藥捻兒竟然忘瞭動作,桃四娘一見不由大驚:“雲飛,點啊,你快點啊!”

  “啊?啊!”雲飛這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想去點那藥捻兒,卻怎麼也對不上火頭。

  眼看自己點的那藥捻兒就要燃到盡頭,桃四娘心中大急,一把拉起華雲飛就跑。

  剛跑出兩步,那焰火便沖宵而上。華雲飛也是福至心靈,感覺身後一道道焰火噴薄而出,大叫道:“四娘,小心!”說罷一轉身,一把將桃四娘抱在懷中,自己替她擋在焰火前面。

  一道道火光次第亮起,將地面映得明暗交替。華雲飛緊緊抱著桃四娘嬌軟的身子,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一時不知天上人間,這一刻隻覺女人胸前的乳峰將他的心也熨帖得暖暖的,再無如此幸福浪漫時刻。

  桃四娘忽然被華雲飛緊緊抱住,頓時大驚,本能地就想掙脫開來,可是以華雲飛的力道,她如何掙脫得開?此情此景之下,她那掙脫的動作也不明顯,旁觀眾人根本看不出來。

  桃四娘掙瞭幾下掙不脫,便也不動瞭,任華雲飛緊緊抱著。扭頭看看那不停噴向天空的焰火,感受著耳畔華雲飛急促的呼吸,桃四娘隻道他心切自己安危,心中忽然隱隱有些感動。

  那有力的臂膀,那男人的氣味兒,雖然焰火就在身旁燃放,爆炸聲如霹靂般,她卻沒有感覺到多大的驚恐,似乎……那剛健強壯的身子,那雙有力的臂膀,給瞭她莫大的安全感。

  毛問智看著,張口結舌地對葉小天道:“大哥,你可真有辦法,這種主意都想得出來!”

  葉小天揚瞭揚眉毛,對毛問智道:“我隻告訴他佯裝天真,拉著四娘去放焰火,先叫她習慣於他的親近,可沒告訴他英雄救美。”

  毛問智奇道:“那他這是……”

  葉小天一本正經地道:“舉一反三,無師自通,此子自有天賦矣。”

  瑤瑤站在一邊,眼見四娘被華雲飛緊緊護住的樣子,心裡忽然羨慕得很。

  在這官方規定女子十四歲就得出嫁,不嫁就要罰款的年代,南方少數民族聚居地區成親比官方要求的更早。直至後世二十一世紀,雲貴川湘桂等少數民族聚居的偏僻地區,八九歲就嫁人的女孩也不乏其人,所以瑤瑤也快長成大姑娘瞭。

  女孩子總是早熟些,瑤瑤雖然還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但女孩兒傢的芳心深處卻有一縷情絲牢牢地纏繞在小天哥的身上。葉小天這個大宅男主人站在眾人之中如同鶴立雞群,沉穩的氣度讓人心折。瑤瑤看著華雲飛和桃四娘親熱擁抱的樣子,再看看她的小天哥,忽然很想快些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