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員外把葉小天送到大門口,點頭哈腰地看著他遠去,忽然重重一拍額頭,哭喪著臉道:“這可壞瞭,我怎麼竟找瞭一顆災星上門,這可如何是好?”
管傢猶豫瞭一下,問道:“老爺,您既然懷疑那小婦人是連雲十八峒的人,何不把她交給那位差官呢?說不定還是大功一件。”
“嘿嘿,大功一件?你豬油蒙瞭心吧!”黃員員外睜著一雙綠豆眼,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那可是提刑司的人,你可知道提刑司的王老虎心有多黑?一旦我把人交出去,那老東西一翻臉,說我是連雲十八峒的同黨,怕是我散盡傢財都難解脫。再說,連雲十八峒雖然敗瞭,餘部卻匿進深山,縱然百萬大軍也奈何不得。他們對付不瞭官府,難道還對付不瞭我?一旦我把他們傢眷綁送官府的事傳出去,我的命還保得住嗎?”
黃員外瞇起小小的眼睛,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道:“把她送走就好。如果她被官府抓瞭,那就是死路一條,她還有閑心說起路上險些遭人非禮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兒?如果她順利逃脫瞭,連雲十八峒的人總也不致於因此跑來報復我。”
兩個人都沒有提到殺人滅口。殺人這種事不是誰都敢做的,普通人更不敢平白無故沾上人命!何況一旦殺瞭人,知情的這些下人便有瞭主人的把柄,難說什麼時候就是個大禍患。
胖員外嘆瞭口氣,吩咐管傢道:“收拾行裝,我要去揚州探親。”
管傢納悶兒地道:“老爺,咱們傢在揚州有親戚嗎?”
胖員外飛起一腳,惱怒地喝道:“快去準備,你個豬頭!”
村口柳樹下,薛水舞牽著瑤瑤的小手,回眸望瞭一眼朱漆大門,眼睛裡滿是疑惑。
因為她堅決不肯從瞭那員外,於是員外一怒之下……放她離開?
這顯然不太可能,可是為什麼……
薛水舞馬上就明白瞭真正的原因,她忽然看到瞭那道熟悉的身影,那道每每在她絕望的時候,給她送來溫暖、希望,讓她無比依賴的身影。薛水舞登時淚如雨下,歡喜的心都要炸瞭,隻因為他終於肯現身面對自己。
這一刻,她發自內心地想笑,可眼中的淚卻不爭氣地流下來。
瑤瑤雀躍著向葉小天撲過去。她還太小,不明白成人間那麼復雜的感情,也不明白葉小天為什麼要失蹤這麼久。現在看到他出現,瑤瑤隻有滿心的歡喜。
瑤瑤歡喜地撲向葉小天,葉小天順勢便彎下腰,向她張開雙臂,於是一個很自然地撲過去,一個很自然地接住她,便將她抱瞭起來。
“哥哥,哥哥,你去哪裡瞭啊?你走瞭以後瑤瑤和娘親被好多壞人欺負呢,你知不知道?”說著,瑤瑤突然緊張起來,可憐兮兮地問道:“小天哥哥,你這回不會再走掉瞭吧?”
看著瑤瑤背後同樣擔心的那雙目光,葉小天用力搖瞭搖頭,擲地有聲地回答道:“這次不走瞭!我一定會保護你,直到取得真經!”
瑤瑤馬上就相信瞭他的承諾,用力在他臉上親瞭一口,咯咯地笑起來。
薛水舞看著他們親熱的樣子,從心底裡感到溫馨。她不知自己該怎麼面對葉小天,卻又不能不過去,於是她輕輕抬起手指,難為情地掠著鬢邊的發絲,低頭款款迎上,風吹著她的衣裳,無比輕盈。
葉小天註視著她微羞而迷人的容顏,笑瞭笑:“我是真沒想到,你居然是一塊唐僧肉啊!”
薛水舞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她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晶瑩白皙的耳根處有些紅,襯著一縷青絲,份外誘人。
瑤瑤咯咯地笑起來,摟著葉小天的脖子道:“小天哥哥是孫大聖呢!有大聖爺在,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怕。”
葉小天的目光註視在薛水舞那張清麗柔媚的俏臉上,朗聲說道:“哥哥可不是孫大聖,哥哥是妖怪,最厲害的那隻妖怪。”
薛水舞又一次馬上聽懂瞭他的話,妖怪都想吃唐僧肉,最厲害的那隻妖怪想不想吃?
看著葉小天那灼熱的目光,她忽然從心底裡產生瞭一種恐慌,不是那種被拐賣、被欺辱、被囚禁時的恐懼。這種恐慌除瞭心慌慌,還帶給她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她有些怕,怕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葉小天沒敢在村口逗留太久,他雖然唬住瞭那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土財主,但若在村口逗留太久被人發現他們在一起,很難說又會發生什麼變化,所以他帶著薛水舞母女避到瞭村外的一片小樹林裡。
林中野草及腰,處處散發出草木的氣息,雖然看不到河水,卻有淙淙流水聲傳來。
葉小天站在野花叢中,笑微微地看著薛水舞,直到她完全地低下頭去,才道:“你有話對我說,是麼?”
薛水舞紅瞭臉,期期艾艾地道:“其實,我……我心裡已經有人瞭。”
“嗯?”葉小天的眉毛斜斜挑起,他詫異地看看正在追逐著蝴蝶的瑤瑤,又看看薛水舞,一時有些茫然瞭。
薛水舞低著頭,紅著臉,卷著衣角,局促地道:“我……我不是瑤瑤的生母,我是……小姐身邊的人。”
葉小天微微瞇起瞭眼睛,一字一頓地道:“也就是說,你還沒嫁過人?”
“是!”薛水舞內疚地垂著頭,不敢看葉小天的眼睛。她沉默瞭許久,也沒感覺到受瞭欺騙的葉小天大發脾氣。水舞詫異地抬起頭,頓時呆住瞭,葉小天居然在笑,眉開眼笑。
薛水舞微微張開小嘴,傻傻地問道:“你……你不生氣?”
葉小天笑嘻嘻地道:“我為什麼要生氣?”
葉小天心裡此時不知有多開心,水舞居然是未嫁之身啊!難怪在楊府自己誤認為她就是小姐,因為水舞的身段實在不像生育過的婦人,看來自己果真沒有看走眼。雖說她就算嫁人生女葉小天也不嫌棄,可他畢竟是男人,乍然聽說這個意外之喜……哎呀,老天爺,你要不要對人傢這麼好,我會不好意思的……
薛水舞的嘴角輕輕抽動瞭兩下,認真地強調道:“我已經心有所屬瞭!”
“我知道!”葉小天眉開眼笑:“起碼你現在還沒嫁,你說對不對?”
薛水舞慌慌張張地垂下頭,低聲道:“我……我其實已經不是黃花大姑娘瞭。”
葉小天依舊不在乎,意外之喜讓他暫時失去瞭對其它事情的關心。隻要薛水舞還沒嫁人,那他就有希望。
秘密揭穿,薛水舞的聲音就流暢瞭許多,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慢慢地說瞭出來。
她的母親本是小姐的乳娘,她自幼就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小姐的父親是禮部員外郎,因犯案而傢道中落,小姐為瞭安葬母親,被迫給楊霖作妾,她作為陪嫁,也到瞭楊傢。
楊霖沒有生育能力的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納妾固然是因為小姐年輕貌美,但冠冕堂皇的理由卻是為瞭延續楊傢香火。
水舞沒有告訴葉小天,小姐成婚不久,她這個通房丫頭也被楊霖破瞭處女之身。
她和小姐在京城陪瞭楊霖半年左右,然後被楊霖送回瞭靖州老傢。不久,與靖州楊傢同宗的貴州楊天王住到瞭楊府,跟小姐兩情相悅勾搭成奸。作為小姐的貼身丫鬟,水舞就像《西廂記》裡的紅娘一樣為楊天王和小姐穿針引線,探聽消息,看門望風。
楊天王在楊府滯留瞭三個多月,小姐懷孕後,楊天王把她也弄到瞭床上。
楊天王權勢通天,正值盛年,風流倜儻,沒有女人能抗拒他的魅力。薛水舞蒙他垂青,自是心甘情願。
楊霖入獄後,小姐的處境急轉直下,水舞跟小姐相依為命。小姐於三年前病逝,但身在京城牢中且與傢中失去聯絡的楊霖自始至終都不知道。
不過關於小姐之死,水舞一直認為是個疑案,她懷疑小姐之死與楊夫人有關。而這也恰恰是她和瑤瑤一直得以安全的重要原因:“楊夫人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楊府裡出人命,那太明目張膽瞭些。”
可是當她帶著瑤瑤離開楊府,楊夫人再下手就可以肆無忌憚瞭。水舞正因清楚地看明白瞭這一點,所以她急需葉小天幫助,以便離開靖州范圍。
楊霖死後,水舞唯一的依靠就剩下貴州楊天王瞭。她想把瑤瑤送到生父身邊,希望楊天王看在她勞苦功高且忠心可嘉的份兒上,能收留她這個無傢可歸的可憐人。
水舞並沒奢望楊天王因為跟她上過床而有什麼情意,但在知書達理的水舞心中已經把楊天王當成瞭自己的男人,從而確定瞭她此生的歸屬……妾侍是不敢想瞭,哪怕當個丫鬟甚至幹低賤活計的仆婦她也認瞭。
她從一開始就察覺到瞭葉小天對她的情意,一個女孩子隻要不是太遲鈍,又怎麼可能看不出?她覺得這是葉小天樂於幫助她的唯一原因,擔心說出自己身份,葉小天得知她隻是一個丫鬟會不顧而去,所以就冒充瞭小姐。等到後來她想說出真相時,已經因為先前對葉小天的利用,有些羞於啟齒瞭。
至於瑤瑤,從一歲時就失去瞭母親,對她一直以娘親相稱,所以她倒不擔心瑤瑤會失言暴露她的身份。水舞說當他們趕到晃州城,得知出城就有通向南北的驛道時,她就想對葉小天說出真相,並於晃州分手去往貴州,這也是她此前從不曾對葉小天有過什麼承諾的原因。
她不是沒想過跟葉小天去往京城,但葉小天隻是一個普通人傢的窮小子。水舞雖然身份低微,卻心氣甚高,寧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她並沒把葉小天當成良配。
可這一路上葉小天對她和瑤瑤不離不棄,一次次拯救她於危難困局之中,讓她對葉小天的態度逐漸發生瞭變化。水舞心中清楚,楊天王不會拿她當回事的,雖然她年輕貌美,可楊天王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她就算把瑤瑤送回他的身邊,可楊天王子女眾多,瑤瑤這個私生女其實無足輕重,這份功勞也談不上有多大。
可葉小天視她如神明,對她細心呵護關懷備至……她情感的天平慢慢傾斜瞭。
當水舞淒然說罷她的故事時,忍不住轉身拭淚,眸中悄然閃過一絲內疚,顯然她並沒把此中內情全部告訴葉小天。隻是葉小天看不到她這一刻的神情,而且以葉小天此刻所瞭解的那部分內容來看,整個事情已經完全說得通瞭。
“對不起,葉大哥,不是我想騙你,實在是瑤瑤的身份關系重大,而且事關小姐的名節。此事與你毫無關系,一旦讓你知道,說不定還給你惹來殺身之禍,原諒我……”
水舞擦擦眼淚,轉過身來,說道:“葉大哥,這一路下來,我已經明白,靠我自己,根本到不瞭貴州。我……我求你幫我,送我到貴州,妥善安置瑤瑤,好麼?”
水舞有些擔心也有些期待地看著葉小天,她知道葉小天喜歡她,而她一旦回到那個大人物身邊,葉小天就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因此,葉小天很有可能不會答應她的請求。
可她無論如何都要回去,瑤瑤總有一天要認祖歸宗,她就算不為自己,也要把瑤瑤送去。
水舞用柔弱、希冀的目光看著葉小天,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要求葉小天什麼,所以目光格外的柔怯,她不明白那樣的目光在喜歡她的人心中是一種多麼強大的力量。
葉小天沉默許久,輕輕點瞭點頭,用力地說道:“好!我送你去!”
薛水舞驀然瞪大眼睛,心中說不出的歡喜。可這歡喜剛剛浮出,便又突然沉下去瞭,因為葉小天緊跟著又說瞭一句:“我送你去,我還會帶你走,讓你心甘情願跟我走!”
薛水舞低下頭,心中暗想:自己欠葉小天實在太多瞭,雖然自己不情願跟他返回京城,但她願意給葉小天一些補償……隻是她身無長物,也隻有這個令男人垂涎的身子瞭。
看著葉小天那英俊挺拔的身軀,自己這個殘花敗柳又何必敝帚自珍?隻要他誠心送她去瑤瑤生父身邊,自己就算獻身於他也不算委屈。
薛水舞心慌慌地轉身,葉小天微微瞇起眼睛,望著她美麗的背影用力揮瞭揮拳頭:“你一定要厚著臉皮、死纏爛打、不擇手段,極度無恥,直到把她變成你的女人!不要臉皮的我,一定會成功的!”
人生閱歷與知識淵博是兩碼事,所以一個蠢笨市儈的村婦可以把薛水舞這樣蘭心惠質、飽讀詩書的小才女騙得團團亂轉。
而人生閱歷的獲取,卻並不一定要當事人親自去經歷血淚苦難,有時候前輩傳授的經驗和教訓,也許剛剛運用的時候還有些生澀,但你很快就能把它變成你自己的東西,運用起來得心應手。
葉小天就有從無數“先賢前輩”那裡傳授的閱歷,所以由他來安排三人西行的旅程,比之從前水舞的一路坎坷就容易多瞭。當然,在這種民風剽悍、治安較差的地方,一個男人出面辦事,遠較女人方便也是個重要原因。
葉小天每到一處,都先安頓好水舞和瑤瑤,然後在鎮上尋訪西去的商賈,而且他從不找那種人員眾多的獨立旅團,而是專找幾支小商隊聯合而行的隊伍,這樣幾支隊伍才能形成相互的制約。
葉小天很清楚在沒有法律和道德約束的地方,人性可以卑劣到什麼程度。幾支不同從屬的隊伍混在一起,才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證在杳無人煙的地區依然保持著一定的互相監督和約束。
同時,葉小天也充分利用一同西行的便利條件,以烈女怕郎纏為宗旨,開始瞭他的近水樓臺計劃。
葉小天想得很長遠,薛水舞不隻很俊俏,美得叫他怦然心動,而且她自幼伴隨官宦小姐,飽讀詩書。葉小天不希望自己的後代繼續像自己一樣掙紮在社會最底層,做一個為一日三餐奔走的升鬥小民。
可要改變處境,唯有讀書求學這一條途徑。他是請不起西席先生的,而水舞——這位禮部員外郎傢女公子自幼的玩伴加學伴,明顯可以是個很好的啟蒙老師。
隻要追上她,可意的娘子、孩兒他娘、最負責任的西席老師就都齊備瞭,葉小天怎能不全力以赴。
晚上歇宿的時候,不管是借宿民傢還是住在客店,葉小天總在半夜時分涎著臉摸到水舞身邊,從開始的摟摟抱抱發展到後來的動手動腳,兩個人的關系越來越親密。
郎有情妾有意,水舞既然存瞭以身相報的念頭,對葉小天的輕薄也隻是故作矜持地假意推拒,半推半就地任他糾纏。葉小天頗懂得些水磨工夫,嘴裡又會說些甜言蜜語,常常挑逗得水舞意亂情迷,陣地接連失守……
終於在一個電閃雷鳴之夜,在一間簡陋的客棧土炕上,葉小天突破瞭水舞的最後一道防線,將憋忍許久的陽物插進瞭水舞的陰門之中。
早有心理準備的水舞姑娘坦然接受瞭生命中的第三個男人,她的一雙柔荑摟住葉小天的後背,在他耳邊嬌喘微微地呢喃道:“輕些兒,你的……太大瞭。”
葉小天夙願得償,也不急在一時,他強抑快活得幾乎爆炸的心情,將自己那脹硬欲裂的陽物緩緩向身下女子的身體深處插去,像鋒利的犁鏵紮進肥沃的泥土。
水舞的嬌軀繃緊,適應著身體裡的異物,久曠的身體喚醒瞭曾經的記憶。
水舞未曾生育,陰道嬌軟柔嫩,葉小天的陽物粗壯碩大,將洞穴塞得滿滿當當,抽插起來不免有些滯澀。葉小天輕抽緩插,突破秘窟內的層巒疊嶂,掙脫一圈圈媚肉的挾裹纏繞,細細體會著下身傳來的快感。
漸漸的,水舞進入瞭狀態,陰道內潤滑瞭起來。葉小天加快瞭抽插的節奏,啪啪聲爆豆般響起,噗滋噗滋的水聲隨之應和。
水舞的身軀越來越軟,年青人的戰鬥力驚人,非年邁的楊霖可比,就是盛年的楊天王也要遜色不少。隨著葉小天進入最後的沖刺階段,水舞提前登上瞭頂峰,她的頭腦中始終殘存著一絲理智,最後關頭急急低叫:“別流在裡面,拔……拔出來。”
葉小天當然知道水舞現在不能懷孕,盡管萬般不舍,還是乖乖地抽出陰莖,射在瞭水舞的肚皮上。
擦拭已畢,葉小天將水舞摟在懷中。不料水舞輕輕推開瞭他,小聲說道:“回你那裡去。”
葉小天有些不甘心,嬉皮笑臉地還往水舞身邊湊,他多希望能抱著嬌妻睡到天亮……可水舞卻不肯讓步,態度十分決絕。
葉小天不敢忤逆佳人,隻得怏怏地離開,心裡一片悵然。
水舞心裡五味雜陳,她讓男人得償所願隻是出於報恩的心理,兩人終究不是一路人,總有分道揚鑣的那一天。她不想陷得太深,也不想讓葉小天無法自拔。
天快亮的時候,葉小天又湊瞭過來,想梅開二度。水舞態度堅決地拒絕瞭他,理由是瑤瑤快醒瞭。
這之後,葉小天幾乎每晚都要求歡,但十之八九都沒有得逞。水舞拒絕他的理由五花八門:累瞭,來紅瞭,怕吵醒瑤瑤……弄得葉小天很鬱悶,本以為是兩情相悅的他終於發現隻是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
漸漸的,葉小天的熱情也冷卻瞭下來,他不喜歡強迫女人,尤其是這種事。反倒是水舞,怕傷瞭他的自尊,同時也是有求於他,隔段時間就滿足他一回。
這一路行來,兩個人的關系便顯得有些怪異,就連瑤瑤都覺察到瞭。隻是小孩子不明白大人的事,也不知該怎麼開口,隻是好奇地打量著他們,眼神裡全是疑惑。
越往西南方向走,道路越是難行,沿途所遇的城鎮也越少,同路的商旅也變少瞭。
商賈謀利,鳥不生蛋的地方誰去呢?黔地固然並非都是偏荒貧窮的地方,但是這條路卻不是通向黔地的捷徑。
這一來葉小天三人就陷入瞭窘境,再往前去城鎮很少,村落也都隱藏在莽莽群山之中,而且那些村落大多不與外人接觸……葉小天不同意三人再冒險前行。
最後他們在鹿角鎮停下來,由此前往黔地有兩條路,一條路遠些,需要在山外繞行,但路途平緩也相對安全。另一條路則需要從群山中穿行,雖然近瞭三分之二的路,但沿途非常荒涼,而且道路難行。
葉小天在鎮上住瞭三天,還是沒有等到一支去往貴州的商隊。
這天傍晚葉小天出去打探瞭一圈,正失望地往回走,忽然看見有隊人馬進瞭鎮子,正由本鎮保正晁歡殷勤地迎往傢中。
這一隊人馬有二十多人,隨行者都騎著高頭大馬,生得孔武有力,擁著兩輛輕車。前邊一輛輕車敞著篷,車中端坐一位藍袍人,後邊一輛輕車載著他們的行李,沒有女眷。
葉小天心中一動,急忙迎上前去。
晁保正剛把輕車上的那位貴人請下來,扭頭一看,認的是這幾天在鎮上到處打聽前往黔地商隊的葉小天,便大聲道:“去去去!你想搭伴兒去葫縣找商隊去,這是官傢隊伍,也是你能打擾的?走開!”
車上走下來的那位藍袍人淡淡地瞟瞭葉小天一眼,問道:“你,要去葫縣?”
葉小天看這人比他年長不瞭幾歲,趕緊趨前稟道:“是!這位公子,小可欲攜兩個妹子前往葫縣。奈何路險難行,在鎮上滯留三天瞭,還沒找到可以結伴同行的隊伍,不知公子您……可是往葫縣去的?”
葉小天其實很想和水舞扮夫妻,可水舞在這一點上一直不肯讓步,無可奈何之下,三人這一路下來,就始終以兄妹相稱瞭。
藍袍人淡淡地嗯瞭一聲,頷首道:“本官姓艾,正要往葫縣去就職典史一職。明日清晨本官就要啟程,你們一早候在這裡吧。”
葉小天一聽他是位去往葫縣上任的官員,與他一路同行自然安全無比,大喜過望之下,連忙不要錢地說起瞭好話:“多謝大人,大人您宅心仁厚,菩薩心腸、前途無量……”
艾典史輕輕擺手,舉步向階上走去。晁保正睨瞭葉小天一眼,快步追瞭上去,堪堪追及艾典史時,晁保正不經意地做瞭一個手勢,街上閑站的一個村夫輕輕點點頭,轉身離去。
第二天一早,葉小天就帶著薛水舞和楊樂瑤趕到晁保正傢門口。等瞭約摸大半個時辰,艾典史一行人走出來,晁保正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見瞭葉小天,艾典史並無二話,倒是看到薛水舞時,他的目光忽然一亮。這樣俊俏的女子,就連艾典史都大生驚艷之感。
晁保正畢恭畢敬地把艾典史一直送到村口,望著漸行漸遠的隊伍,見葉小天一傢三口坐在載貨的那輛車上,不禁搖頭輕笑:“自己找死的人,老天都救不瞭你啊……”
……
大概是看到薛水舞是個弱質女流,瑤瑤又是個小孩子,艾典史善心大發,叫他們三人坐上瞭車子。
瑤瑤躺在兩堆雜物中間,酣然大睡。葉小天和薛水舞盤膝坐在硬擠出的空隙處,水舞細膩柔軟的小手被葉小天緊緊抓住,抽都抽不回去。
葉小天仔細端詳著水舞的手掌,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道:“姑娘,小天我掐指一算,你命裡缺我呀。”
水舞登時紅瞭臉,急急縮手,羞道:“就知道你又要胡說八道。”
葉小天道:“嗨!怎麼能說是胡說八道呢?我跟楊霖可是老交情瞭,真的學瞭一身本事。要不你報出生辰八字來,我再給你算一算?”
水舞輕啐一口:“信你才怪,你就會胡說。”
葉小天道:“罷瞭罷瞭,我的話你不信,聖人說過的話你總該聽吧。”
水舞訝然道:“聖人說什麼瞭?”
葉小天嬉皮笑臉道:“孔聖人曰:‘三人行,必有我妻,擇其靚者而娶之。’你看,聖人說得多有道理啊。”
水舞又好氣又好笑,恨恨地瞪他一眼,扭過頭去看著山中景致,不再言語。她已與他行瞭男女之事,對他說的瘋話自然也無法生氣。
其實水舞心裡清楚,葉小天固然口花花的,但是從未真的強迫過她什麼。原本萍水相逢,能這樣仗義地送她入黔,可謂義薄雲天,薛水舞對他更多的是心懷感激。
葉小天笑道:“子說過的話也不管用麼?那隻好請神來說瞭,不如你抬起頭來,讓我好好給你看看相。”
葉小天剛說到這兒,前方一匹馬忽然兜轉回來,對他說道:“小兄弟,我們老爺有請。”
葉小天此刻有求於人,自然馬上起身,跳下牛車,快步趕到前邊車上。
這一路下來,他已經打聽清楚,艾典史名叫艾楓。說起這典史,其實是不入流(九品以下)的小官,不過典史掌管緝捕、稽查、獄囚,實權著實不小。
由於大明官制規定,縣丞或主簿等職位有缺時,其職責由典史兼任,而縣丞和主簿都有品級,所以典史雖然不入流,卻也要由史部銓選,皇帝禦筆簽批任命,屬於“朝廷命官”。
當然,話是這麼說,可典史畢竟還是不入流的小官,所以朝廷控制得沒那麼嚴格。一般來說,地方官如果報上一個人選,朝廷很少會駁回,大多會就此任命。
這位艾典史原本是中原某縣的一位縣丞,因為依照當今首輔張居正的考成法大考時,收稅不及九成而被貶到瞭葫縣做典史。
葫縣原本是土司轄地,剛剛改土入流。不但葫縣是三等小縣,而且周圍環繞盡是土司官,在此為官殊為不易,這也就難怪艾典史總是一臉憂鬱瞭。
因為此地偏僻,地方不靖,因此艾典史沒有攜帶女眷,隻帶瞭幾個傢人,隨行的那些大漢都是鄉裡孔武有力的漢子,保護他上路的。
艾典史不耐煩繞路遠行,所以選擇的是比較偏僻難行的這條山路,他是官身,隨行的又俱是強壯大漢,料來也沒人啃他這塊硬骨頭。
一路無事,艾典史寂寞無聊,忽然想起葉小天一行三人,他那妹子殊麗俏美,惹人心動,不覺起瞭異樣心思,便吩咐喚他來自己車上說話。
他想收瞭葉小天,最終目的是收瞭葉小天那個俏生生水靈靈的“妹子”。他是官,當然不會幹出強搶民女的事來遺人話柄。不過葉小天兄妹如此落魄,隻要自己話風一露,那還不上趕著和他攀親戚?
艾典史見瞭葉小天很客氣,叫他也在車中坐瞭,隨意詢問道:“聽你談吐,倒是個雅人,可會下圍棋麼?”
葉小天拱拱手道:“小民隻是略知一二。”
艾典史微笑道:“不必謙遜。來,咱們下上一盤。”
車子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得厲害,但艾典史用的是一副磁石棋盤。葉小盤自幼便把時光消磨在天牢裡,那些高官哪有不懂圍棋的,所以葉小天還流著鼻涕穿開襠褲的時候,就已經和那些尚書侍郎員外郎們隔著柵欄下圍棋瞭。
所以真要說起來,葉小天的棋藝還著實高明得很。不過,他這一路吃用都是人傢的,還要仰仗人傢庇護安全,總不能叫人傢不舒服吧,所以葉小天開始有意放水。
連下三盤,葉小天初時總是不落下風,中間也是拼命廝殺,隻是到最後總是棋差一招而無奈認輸,艾典史快意不已。
葉小天苦笑道:“大人棋藝高明,小民一籌莫展,甘拜下風。”
艾典史笑容微斂,睨著他道:“葉小天,你在讓著本官啊。”
葉小天心中一驚,矢口否認:“小民何曾相讓,實是大人高明……”話說到一半,看到典史似笑非笑的眼神兒,葉小天頓時住口。
艾典史慢條斯理地拾著棋子,悠然道:“即便明知你在讓我,本官贏瞭,還是很開心的。”
葉小天嘿嘿一笑。
艾典史道:“這就是人心瞭。哪怕不為瞭贏,隻為你這番心思,本官心裡也舒坦。如果你一開始就放水,讓我贏得輕而易舉,我反而不開心。可是,你一開始全力以赴,激起我的好勝心,即便後面決定放水的時候,也不讓我輕易取勝。如此一來,面對難得的勝利,本官自然大悅。識不破你的用心會大喜,識破瞭你的用心,也會因為你用心良苦而心生好感,你說對不對?”
葉小天心道:“對個鳥,不叫你曉得我的用心,如何賣你這個好兒?你以為自己能洞徹人心?我可是在成瞭精的狐貍窩裡廝混瞭許多年才走出來的人物。”
面上他卻是一副惶恐、羞慚的模樣,連連告罪不止。艾典史擺擺手,道:“你很不錯,知情識趣又會做人,思慮縝密、手段高妙,是塊璞玉,值得雕琢啊。”
葉小天馬上一臉驚喜地離座拜道:“還望大人栽培。”
“起來,起來。”艾典史漫不經心地道:“本官此去葫縣,身邊少不得要用人。你很機靈,若是願意,就留在本官身邊做事吧。另外,本官此來葫縣赴任,不曾攜帶傢眷,還想找一個心細的人在房中幫著打點一切才好。”
葉小天心道:“原隻想下下棋哄你開心就是,沒想到你打的是這個主意,倒是好眼光。可惜水舞已經被我內定,你想打我媳婦主意,門兒都沒有。”臉上卻是一副驚喜模樣,顫聲道:“舍妹性情溫柔,姿色也還入目,她如今尚未許親,大人您要是缺個身邊人侍候……”
艾楓這回可是發自內心地笑瞭,這小子,真的很機靈,有眼光。
他爽朗地一笑,道:“好!既然如此,本官在衙門裡給你找點事做。你以後跟著本官,虧待不瞭你!”
葉小天又起身拜謝,心中卻想:“先唬弄著你這色鬼,免得你半路把我們趕下車去。待到瞭葫縣,小爺拍拍屁股就走,你這等體面人,又能奈我何?”
從這一天起,雙方的關系開始親密起來。漸漸的艾典史那些隨從也都知道這葉小天很快就要成為典史大人的便宜大舅子瞭,所以對他們三人的態度也愈加和善。
這日行到一處山坳,此處距葫縣的縣城隻有不到一天路程瞭,所有人都很興奮。
正行走著,瑤瑤忽然道:“小天哥哥,我要撒尿。”
葉小天便跳下車,對艾典史一行人馬道:“各位先走著,我帶瑤瑤去方便一下,馬上趕來。”
因為此處遍地鵝卵石,車行緩慢,步行快些便能追上,所以艾典史的車隊並未停下,而是徑直走向前方山口。
水舞牽著瑤瑤一邊往路邊走,一邊彎下腰小聲說道:“瑤瑤,你想方便的時候是不可以大聲說的,尤其是在別的男人面前,知道嗎?”
瑤瑤不服氣地道:“小天哥哥可不是外人。”
水舞道:“那也不行!你是大傢閨秀,現在就要學規矩,不然長大瞭會被人取笑。以後可不許這樣瞭,聽到沒有?”
瑤瑤小豬似的噘起嘴巴,應瞭一聲:“哦!”
葉小天跟在後邊,聽她二人交談,不由啞然失笑。
山坳裡都是圓滾滾的鵝卵石,無遮無蔽,他們一直走到路邊一個雜草叢生的小山溝裡,沿溝而上,大約走出十幾步距離,才找到一處可供藏身遮蔽的所在。
葉小天在草叢中趟出一塊地方,確定沒有蛇蟲之類的東西後,才對水舞道:“我在旁邊等你們。”
葉小天站在山坡上遙遙望去,忽然有一道刺目的光芒掠過他的眼睛。葉小天沒有當過兵,也沒有打過埋伏,自然不知道那是隱藏在草叢中的一道刀光。他望瞭一眼緩緩而行的隊伍,便往松軟的草地上一躺,雙手往腦後一墊,翹起瞭二郎腿。
湛藍的天空藍到瞭極致,遠方幾朵白雲,有一種極盡高遠的感覺,仰望蒼穹,似乎人的心胸也高遠開闊起來。
這時,艾典史的隊伍剛剛走出山口,前方路邊突然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喀喇喇地倒瞭下來,正砸在道路的正前方。巨大的樹冠砸在地上,枝葉和灰塵飛濺而起。
坐在車中的艾典史瞿然一驚,護侍在身側的騎士大吼道:“有人偷襲!”
話音未落,無數枝“利箭”便從兩側密林中飛射出來。那不是箭,而是無數枝竹槍呼嘯而至,匯成一陣密不透風的槍雨,像被觸怒的馬蜂群,嗡地一聲向艾典史的隊伍籠罩過去。
山腳下,倉惶結陣試圖自保的艾典史一行人顧此失彼,片刻間便已死傷枕藉。這樣凌厲而突然的偷襲、暴風驟雨般的攻擊,就算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同樣來不及抵抗,何況這些傢丁護院一般的武士。那些竹槍可怕的貫穿力,在這樣的距離內,可以洞穿三層皮甲。
在騎士們接二連三中槍倒地的同時,受到最多關照的典史大人更是淒慘,三四十桿投槍向他射去,車的棚子隻是葦席,根本阻擋不住竹槍的射入,將他整個人串在瞭車上。
當一輪竹槍射罷,射空的竹槍落在鵝卵石的地面上,叮叮當當的還在彈跳的時候,二十多個青巾蒙面,舉著雪亮鋼刀的漢子就像猛虎下山般從竹林中沖瞭出來,二話不說,拔刀就砍,不管死的活的,都要補上一刀。
蒙面人搜檢瞭一些財物,隨後如同一陣風般迅速消失在叢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