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叢林裡到處都長著幾十米高的撐天大樹,樹蔭遮天蔽日,僅有的透過樹葉照進來的陽光已經被稀釋無幾,如同月光一般清冷單薄。
在這裡白天就如同黑夜,隻能依靠那一層淡淡的微光判定天已經亮瞭,而黑夜則是純粹的暗,那種仿佛深淵一般的漆黑讓人永生難忘。
篝火噼啪作響,圍坐在篝火旁的兩個劍師絕望地凝望著篝火,瑟縮的身體在四周不斷傳來的嘶吼和尖嘯聲中不住地顫抖著。他們一行人進來的時候還有十幾個,如今三天過去瞭,存活下來的僅剩他們二人。
隱蔽的殺人藤蔓,巴掌大的殺人巨蜂,比城門還高的原始魔獸,以及那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飛射出來的冷箭,他們見證瞭各種各樣的死法,精神已經來到瞭崩潰的邊緣。
此時此刻,隻要再受刺激,哪怕不死他們也會當場瘋掉。
「早知道就不進來這裡瞭,我寧願死在那個女人的荊棘下,也不想受這種折磨。」其中一個面容幹瘦者神色陰鬱,他艱難地咬瞭一口手中的果子。
這種果子又苦又澀,但卻是這奪命的叢林裡唯一可以食用的野果……這是用他三個同伴的性命換回來的經驗。
另一個壯實點的劍師心有餘悸道:「你看到瞭沒有,咱們一路走來,全都是……」
「骸骨。」幹瘦的劍師接話道,「隻是我沒想到,各國都有派人進來這裡探索過,看來他們都對遠古的精靈族很感興趣。」
「神秘的魔法,詭異的戰鬥步伐和武技,以及那精致的雕刻藝術。換我,我也向往啊。」壯士的劍師感慨著,忽然又自嘲似的笑瞭笑,「咱們出來得有十年瞭吧。」
「十年五個月。」幹瘦劍師補充道。
「當過兵,當過匪,原想著掙點錢回老傢開間賭場。可如今,卻要在這鬼地方躺下瞭。」
「我的米亞還在等我回去……」
兩人一直在試圖聊一些輕松點的話題以緩解此時緊繃的精神,可突然傳來的一陣陣輕微腳步聲卻將他們僅有的美好希望也打碎瞭。
他們驚恐地朝四周張望,看到瞭火光中漸漸靠近的數十道人影。一個個俊美的精靈從叢林中冒瞭出來,有男有女,他們身著精靈族特制的綠色靈木輕甲,有的手持長弓,有的手持雙刀,還有些拿著奇形怪狀的雙手杖,眼神不善地盯著這兩個不速之客。
為首的是一個高挑的女性精靈,站在兩位劍師的面前居然比他們還高出瞭一個頭。粗略估計,她的身高應該有一米九。這女精靈身上的靈木鎧甲與其她精靈不同,呈亮黑色,她的手中各持一把帶著精美花紋的彎刀,身上還背著一把弓。
觀其容貌,在以美貌聞名的一眾精靈中依然是最出類拔萃的那個,她的五官仿佛是被精雕細刻出來的,像藝術品。一頭黑色長發未經打理,就那樣披散在雙肩,卻有著一種天然的美感。在她薄薄的耳垂上點綴著的鳶尾花圖案的耳墜讓其更顯動人。
精靈們將兩個劍師團團圍住,他們用古精靈語交流著,似乎在討論著怎麼處理這兩個人。
身陷絕境,兩個劍師還沒有放棄求生。趁著一眾精靈在忙著交流的時候,幹瘦劍師抄起一支點燃的柴火朝人群扔瞭過去,那壯實劍師默契地用劍身挑起地面上的泥土朝另一個方向的人撒去。而後兩人趁亂鉆出人群,沒命地朝著叢林某處狂奔而去。他們不知道前往的是哪裡,但他們知道落入這些精靈手中那一定會死。
柴火被利箭射落,泥沙也被敏捷的精靈躲過去瞭。幾個精靈弓箭手瞄準瞭逃跑的兩人,正想放箭,但卻被領頭的女精靈攔住瞭。
一眾精靈疑惑不解地看向她。
卻見女精靈指瞭指兩個劍師逃跑的方向,嫣然一笑。精靈們定睛一看,恍然大悟似的,也露出瞭意味深長的笑容。
兩個劍師連滾帶爬地在叢林裡穿梭著,他們也不知道什麼是路,隻在樹與樹之間鉆過,一邊跑,一邊還不忘回頭看看追兵,直到他們來到瞭一個視野開闊的平地,這才停瞭下來。兩人跌落在地上,如同兩條狼狽的喪傢犬,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忽然,他們在空氣中聞到瞭一些異樣的味道。
「這是……」
經歷過沙場的兩人腦海中某些記憶被勾起瞭。
「屍體的味道!」幹瘦劍師瞳孔猛地一縮,他們聞到的分明是血和腐臭的味道,那是一種他們永遠都忘不掉的味道。
兩人連忙爬起來,警惕地看著四周。他們終於發現瞭這個地方的異樣。在樹叢茂密的魔爪叢林裡,為什麼會憑空多出來這麼大一塊空地,而且……而且在這個空地的四周,似乎堆積著很多東西。
作為逃兵的兩人,直覺告訴他們,這四周堆積著的全都是屍骸,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裡全都是人的屍骸。
「這是什麼地方?」兩人不約而同地驚叫道。
「桀桀……」一陣陰惻惻的笑聲忽然從身後傳來,「這裡沒有名字,如果硬要有的話,我覺得應該叫『豬玀塚』,因為這裡就是你們這些人族豬玀葬身的地方。」
兩個劍師大駭,他們根本沒發現身後有人靠近,直到發現的時候,那個人已經停在瞭兩人身後一米不到的地方。
隨著一陣風聲,這黑暗的空地上突然亮起瞭數十支火把,頓時將空地照得亮亮堂堂。
果然,四周堆積如山的,全都是人族的屍體,他們被卸去瞭鎧甲武器和衣物,被隨意地堆疊在一起。有些已經成瞭白骨,有的正在變成白骨,有些已經膨脹到像個小巨人,有些似乎才剛死去沒多久,鮮紅的血浸滿瞭空地上的每一寸土地,紅得讓人不敢直視。
兩個劍師緩緩扭頭看向身後,他們驚恐的眼中映出的是一個面容清秀,神色陰鷙的精靈青年。青年身著簡單卻又幹凈的佈衣,脖子上掛著個藍晶石吊墜,吊墜上是一朵不知名的花,那花朵很美,在陰暗的魔爪叢林中顯得分外紮眼。
那青年一雙血紅色的瞳孔正玩味地盯著他們。
「呃……」幹瘦劍師張瞭張嘴,卻沒有說出什麼話來。他低頭看瞭一眼,看到自己的腸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那個青年扯瞭出來,旁邊的壯實劍師也一樣,那個變態的青年正拿他們兩個的腸子在嘗試著打個結。
「嘖嘖嘖……豬玀就是豬玀,你們的血肉真是臭到令人作嘔。」似乎也玩夠瞭,那青年隨手一揮,一股血色鬥氣從手中迸發而出,眨眼之間,就將兩位劍師的頭顱割瞭下來。
青年甩瞭甩手中的鮮血,滿臉厭惡地踢瞭幹瘦劍師的屍體一腳。
這時,不遠處傳來瞭腳步聲,一眾精靈趕到瞭。領頭的女精靈看瞭地上的屍體一眼,又瞥瞭瞥青年手中的鮮血,眼神中出現瞭一絲鄙夷,但很快閃過,她來到青年的面前,帶著一眾精靈躬身行禮:「特薇絲參見三皇子。」
青年審視著女精靈,良久,他露出瞭邪魅的笑容:「王下三衛的特薇絲,美麗的銀月之刃,怎麼會突然跑來看望我這個低賤的守墓人?」
「屬下剛剛在巡視林道時發現瞭這兩名人族劍師,正想誅殺他們,但失手被他們兩個逃瞭,就一路追到這裡。」女精靈特薇絲解釋道。
「兩個人族劍師,要在一個戰神的眼皮底下逃出生天,如果這不是想象出來的,那一定隻會出現在夢裡。」青年啞然失笑,「你是故意放他們過來的吧?正好借機看看我的狼狽樣子。一個身份尊貴的三皇子,如今淪落到來看守這個骯臟不堪的豬玀墳場,看看我會是怎樣狼狽的樣子。」
「屬下不敢!」特薇絲將頭埋得很低,語氣謙恭。但是長發之下的絕美臉蛋上,分明帶著諷刺的笑意。
其他精靈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隻敢默默地守在他們身旁。隨著兩人的談話陷入僵局,場面也頓時陷入瞭一陣詭異的沉悶中。
青年先是怨毒地看著低垂著頭的特薇絲,慢慢地又收攏瞭自己的情緒,他擺瞭擺手,轉身朝別處走去:「罷瞭,我也懶得跟你們打交道,沒事瞭就快滾吧,惹得我心煩瞭,哪怕你是父親的愛將,我也會殺瞭你。」
特薇絲緩緩直起身子,她正打算扭頭招呼手下離開,心中卻猛然一跳,戰士對危機的預警讓她渾身頓時緊繃起來。在她的身後,一陣破空聲陡然而至,一條黑色的荊棘藤蔓從她耳邊穿過,直取那青年。
「三皇子,小心!」
雖然心中厭惡這個青年,但對方身為皇子,特薇絲自然不會讓他出事,先是出言提醒,而後迅速炫動手中的彎刀,將那藤蔓直接砍斷。她雖然隻是剛晉升戰神的行列,根基尚未穩固,但精靈族的敏捷天賦還是讓她有著近乎本能的極速反應,砍斷瞭藤蔓之後,另一把彎刀隨後就朝身後劈過去。
身後是一男三女正行色匆匆地趕過來。而在她的頭頂上,似乎有一隻巨鳥飛過,正撲向毫無防備的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