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倫的雨季,總是會伴隨著持續的降溫和連綿不絕的暴雨。雨水如冰,滴在身上有冷到刺骨的感覺,所以在下雨的季節裡,庫倫的人們除瞭辦事很少外出。
此時的庫倫浸在一片水的世界裡,天空佈滿陰霾,偶有閃電在雲層中穿梭,傳來陣陣雷聲,隆隆作響,擾得庫倫的人們不能安眠。
傍晚時分,庫倫的城衛軍正有條不紊地準備關閉城門。像這種鬼天氣,這個點之後基本上不會再有什麼人進城,所以他們一般都會提早一些關閉城門。
這時,雨幕中忽然沖出來一輛馬車,那車夫披著一件蓑衣,手中的馬鞭揮舞如飛,抽得兩隻駿馬在雨中發瞭瘋似的狂奔。
城衛軍紛紛握緊瞭武器,厲喝道:「什麼人!」
車夫也不答話,從車廂內取瞭一支傭兵團旗,在城衛軍的面前揮瞭揮。團旗上是一尊詭異的神像,在風雨中依然充滿著威嚴和煞氣。
「海帝斯的人,放行!」城衛軍首領當機立斷,朝手下使瞭個放行的手勢。
馬車沒有停留地沖進城中,直沖庫倫大教堂而去。車輪滾滾,濺起瞭路上的積水,行人忙著躲雨,卻不慎被積水潑到,便破口大罵起來……
此時的庫倫大教堂已經被城衛軍層層嚴守,戰士們全副武裝,凝神戒備,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教堂之內,一眾修女圍著身著婚紗,失魂落魄的歌莉婭,她們的手上拿著些簡單的食物。為首的老修女憂心道:「歌莉婭小姐,您已經四天沒有進食和休息瞭,再這麼下去,您的身體會垮掉的。」
歌莉婭仿佛聽不見,她坐在地上,雙手抱腿,一雙美眸失神地看著教堂正中的水晶棺材。那裡躺著她的未婚夫傑斯。
這時,外面傳來瞭勒馬的嘶鳴聲,接著幾個人的腳步聲在雨中越來越明顯,很快,渾身濕透的羅傑率先從教堂大門闖瞭進來,他快步來到傑斯的棺材面前,俯身一看。
隻見棺材內的傑斯安詳地躺著,雙手攏在胸前,他的面色因為死亡時間的緣故已經變得灰白,毫無血色的嘴唇中似乎還帶著些許不甘。在傑斯的左胸處有一個創口,看著應該是被利器所創。
羅傑又將目光移到瞭歌莉婭的身上,見她毫無反應,便問道:「這是怎麼瞭?」
「這……」老修女遲疑著,忽然看見羅傑身後的辛迪遞來責備的目光,忙道,「傑斯大人和藍迪大人在教堂遇襲,藍迪大人重傷,傑斯大人不幸……,嗯,歌莉婭小姐傷心過度,已經好幾天都沒有休息和進食瞭。」
「襲擊他們的是哪夥人?你知道嗎?」
老修女搖瞭搖頭:「當時在場的幾個修女和牧師都被殺瞭。」
羅傑來不及悲傷,忙又問道:「藍迪人在哪裡?」
「藍迪大人在後面的療愈聖所,我這就帶您過去。」
羅傑一行人隨著老修女來到瞭教堂的療愈聖所,這裡是牧師們平日為人治病療傷的地方。此時聖所內有幾個牧師正在為藍迪使用光明魔法療傷。在牧師的旁邊還站著索菲亞夫人和海帝斯的財務官潔西卡。
兩個女人之前打過交道,也都清楚對方是羅傑的女人。她們倒是沒有表現出劍拔弩張的態勢,隻是站在那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見羅傑等人靠近,她們都迎瞭上來。
「藍迪的情況怎麼樣?」羅傑問道。
索菲亞朱唇輕啟:「性命是保住瞭,但是傷得很重,還需要為期一個月左右的治療才有可能康復。」
羅傑心中一沉,這藍迪現在是他最重要的人之一,整個海帝斯上上下下一切事宜都需要他來維系,給他這麼一傷,傭兵團的發展估計得停滯一段時間。
「羅……傑……羅傑……」
似乎聽到羅傑的聲音,本來昏迷著的藍迪忽然發出瞭微弱的呢喃,呼喊著羅傑。
羅傑聽到瞭,連忙湊上前去,輕輕將他扶瞭起來。
「藍迪,是我,我在這裡。」羅傑應著。
藍迪非常虛弱,他的話語仿佛是夢囈一般,也仿佛是用盡瞭全身的力氣才吐出來那麼些字眼:「精靈……是精靈……魔爪叢林的……」
說完頭一歪,又在羅傑的懷中昏瞭過去。
羅傑將藍迪纏滿繃帶的身體輕輕扶著放回床上,他的腦中回蕩著傑斯剛剛所說的話,傑斯似乎是死在一夥精靈族的手上。可是,精靈族向來與世無爭,為什麼要對傑斯痛下殺手?魔爪叢林,難道是之前參加帝都比賽的那些人嗎?
心中疑慮重重,羅傑開始低頭盤算起來。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瞭士兵的腳步聲。羅傑抬頭望去,隻見庫倫城衛軍的總司令佈魯克正帶著一對人馬朝裡面走來。
這佈魯克是一個六階的鬥士,他面容剛毅,身材魁梧如同巨熊,腰間掛著兩柄鐵錘,身後披著一條大氅,看著就很不好惹。
「夫人,驗屍官的報告已經出來瞭。」佈魯克走上前來,恭敬地跪在索菲亞的面前,雙手呈上一份羊皮紙。
索菲亞接過紙張,隻是掃瞭一眼,便將其遞給瞭羅傑。
羅傑接過一看,裡面的內容十分詳盡,包括傑斯的死亡時間,通過致命創口對兇器的判斷,以及屍體的特殊之處都寫得很清楚。其中最令羅傑的驚訝的是,傑斯居然是一個削去耳朵的精靈族。
「銀月短刀,這應該是精靈族特有的武器。看來,傑斯的死,跟魔爪叢林的那些精靈有著莫大的幹系,那麼……」羅傑抬起頭來,摸著下巴,「看來,有必要去一趟瞭。」
「你走瞭,海帝斯怎麼辦?」索菲亞在羅傑的身旁輕聲道。
「潔西卡,我不在這段時間,總部就拜托你瞭。」羅傑轉頭看向潔西卡。作為財務官,潔西卡對海帝斯的內政瞭如指掌,羅傑和藍迪之下,她儼然就是第三把手。將總部的事宜交給她,羅傑也放心一些。
「好!」潔西卡沒有遲疑,美眸中閃著堅定,「如果你要去很危險的地方,我隻求你保護好自己,不要太冒險。畢竟……」
說著,女孩俏臉一紅,又看瞭索菲亞一眼,沒有再說下去。
羅傑心中一暖,他摸瞭摸潔西卡的俏臉,柔聲道:「放心吧,有你們在,我可舍不得死。」
羅傑跟兩女安排瞭許多事情,其中包括海黛拉的住處等問題,等到事情交代完瞭,羅傑這才從療愈聖所走出來,朝著教堂大殿而去。
此時修女們都已經退去瞭,整個冷清的教堂大殿裡隻剩下歌莉婭一個人。女孩依舊還是那個雙手抱腿的姿勢,她仿佛被抽幹瞭靈魂,空洞的眼睛下是已經被風幹的淚痕,幾天沒有洗漱讓她看起來有些狼狽,即使穿著美麗聖潔的婚紗,也顯得憔悴而單薄。
羅傑來到歌莉婭的面前,緩緩蹲下:「歌莉婭,請節哀。」
女孩動也不動,仿佛根本不存在羅傑這個人。
羅傑撓瞭撓後腦勺,繼續道:「根據已有的情報,我們大概能夠知道,害死傑斯的人,是精靈族的。」
女孩依舊不為所動,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傑斯的棺材,似乎對於她來說,整個世界就隻剩下自己與傑斯的屍體,其他的一切都變成瞭虛無。
「我是想說,嗯……」羅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女孩,隻能硬著頭皮將自己的想法往下講,「如果接下來沒什麼突發的事情,我會去一趟魔爪叢林,根據現有的線索,我們可以推斷殺死傑斯的人就在魔爪叢林裡。我來替他報仇。」
女孩嬌軀一震,忽然抬起頭來,依舊空洞的眼神對著羅傑。
「報仇?」
「對,殺瞭那個害死傑斯的人,替他報仇。」
一句話說出口,羅傑可以感覺到女孩的身體再迅速恢復生機,她的眼中慢慢出現神采,那是一團火,一團名叫「復仇」的烈火。
「我也去!」歌莉婭幾乎是咬著牙齒說出來的。
「以你現在的狀態,我覺得還是在這裡休養一陣子吧。」羅傑看著她憔悴的面容,心生憐憫,「魔爪叢林是不歸之處,太兇險瞭。」
「給我一天時間,我一定恢復道最好的狀態。」歌莉婭堅定地看著羅傑的眼睛,「如果你不讓我一起去,我就自己去,如果我不能殺瞭那些人,我會恨你,也會恨自己一輩子!」
見歌莉婭不容商榷的樣子,羅傑隻好點頭道:「行吧,你要去也行,畢竟你現在是個劍豪,實力還是有的。不過你要答應我,回去好好休息,以最好的狀態隨我出行。一天之後,我在西城門口等你。」
「好!」歌莉婭毫不猶豫地答應瞭,而後就站瞭起來,拖著婚紗踉踉蹌蹌地朝門外走去。她的背影纖弱而孤獨,在美麗婚紗和滂沱大雨的映襯下,有一種悲傷淒涼之感。
羅傑不忍再看,便別過頭去。
靜謐的教堂之中,隻剩下雨聲依舊,淅淅瀝瀝,滴滴答答。庫倫的雨季總是漫長而冰冷,就像傑斯之殤和歌莉婭的悲慟,總是長久地籠罩著,陰魂不散的。
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等來下一個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