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國前鋒索圖率領的一萬鐵騎,趁夜從西邊而來,沿途攻克兩座輔營,斬殺一千人,此刻正全速朝著這邊的大營奔襲而來,企圖一舉消滅大夏國的援軍。
陸川深知當下形勢嚴重,擺在面前的選項有兩個,一個是逃跑,但是戰場混亂,風險很大,而且他現在就連逃跑都沒有什麼目標,所以很快他否決瞭這個想法。再一個就是趕緊叫醒入睡中的士兵起來迎戰,但是如果倉促就這麼做,又恐會發生夜驚事件,那將不戰自潰。
匆忙中陸川回瞭營帳叫醒瞭蕭業,想讓他去給沐子陽叫醒來,可是蕭業根本不聽他的,任憑陸川怎麼解釋,蕭業都覺得太天荒夜談瞭,外面隻有點點星光,還吹著小風,他覺得敵人根本不可能夜襲。然而這一折騰下來,敵軍越來越近瞭,還剩十五裡路,這要是讓他們長驅直入,那就等死吧。不得已,陸川要親自去中軍營帳稟明敵情,蕭業拽都拽不住,見陸川如此倔,怕他闖禍,隻得也跟瞭上去,「這次最好賊虜真的會殺來,不然我和你都要受到斥責。」蕭業微微表達不滿。
「等會聽我說就行瞭,你就表示什麼都不知道。」不一定能說動沐子陽,陸川不想連累他。
兩人很快來到營帳外,誰知沐子陽已經醒瞭。原來沐王府乃武林泰鬥之一,憑絕學《太玄經》躋身天下名門,與天照門《落葉神掌》並稱大夏國雙絕。沐子陽十歲就開始練功習武,雖資質愚鈍,不是練武的材料,但所學武功也非一般下品可比,故而聞營帳外走路聲響,他已經坐瞭起來。
被驚擾瞭好夢,沐子陽開門見山的說,「你們兩個不睡覺,半夜來此作甚。」
陸川略微有歉意,但直言快語的說,「稟報將軍,賊虜夜襲將至,還請速速點兵禦敵。」
沐子陽也是一驚,不過他表現的倒很鎮定,主要是因為不太相信陸川說的情況屬實,「我看外面安靜的很,這麼黑的天,何談敵人來襲,你可知道擾亂軍心是要治罪的。」
陸川知道這件事難以解釋清楚,但是警告越來越近,他隻能長話短說,「所謂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大風天氣的夜晚,最適合發動夜襲瞭。還請將軍速速決斷啊,否則悔之晚矣。」
沐子陽當然不吃這一套,「陸川,你可不要仗著我平時帶你寬厚,你就可以妄言,大軍開拔,將士填命,豈可兒戲。」說完他就打瞭個哈欠,不想再和陸川糾纏瞭,「你們趕緊回去睡覺吧,今晚的事情我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
蕭業一看沐子陽有所發怒,他拉瞭拉陸川的衣角,可是陸川不為所動,他心裡甚是著急,為這幫冥頑不化的人感到憤恨,也擔心自己還能不能過瞭今晚。就在這緊急關頭,遠處柵樓栓著的犬輔叫瞭起來,接著一名前線的虞侯狼狽的逃瞭回來。他一進柵門就直奔中軍大帳,踉蹌著跪地俯首泣曰,「將軍,大事不妙,大西國的軍隊連夜打過來瞭!我們輔營的兄弟已經全部戰死,隻有小的僥幸逃瞭回來,他們的前鋒已經殺將過來瞭,我們得趕緊組織應對。」
這下不容沐子陽不相信瞭,時間緊迫,如果這時再召集部將開會討論,那黃花菜都涼瞭。陸川想到瞭白天的驍勇之士曹葵,直言建議讓他速帶本部人馬前出,為大軍調動爭取時間。沐子陽打仗不是塊好料,但善於聽取別人的意見,速速把曹葵叫瞭過來,並言簡意賅吹促他率軍出擊。
曹葵是勇猛之人,他毫無畏懼的站瞭出來,「素聞賊將索圖有萬人不敵之勇,我早就想會一會此人瞭,今其攜眾而來,必有取勝之心,不管我在前方勝敗與否,還請將軍切不可自亂陣腳。」說完立刻拉起五千人馬迎敵。
這時被驚動起來的人已經越來越多,四處軍營裡人心出現浮動,長史司馬秀子建議沐子陽速速撤走,其餘將領也大多附和。誰知沐子陽卻拔出瞭劍來痛呵,「大敵當前,我若退走,將士找不到主帥,大軍必然失去秩序原地潰散,如今之際,隻能出門迎擊,或可有一勝的希望。」說完他一個用力,劍刃刺進瞭案幾裡。
沐子陽顯得尤為沉著,一時止住瞭將領們的畏懼心理,接著他又連下瞭兩道命令,一是讓前營將士盡速披甲戒嚴,騎兵立即出動;二是讓各將領盡速管制駐紮在後營的人,凡出現擾亂軍心者、擅自逃跑者立斬不待。
前方很快兩軍就接上瞭,面對來勢洶洶的大西國軍隊,曹葵絲毫無所畏懼,他身先士卒,迎著沖天火光殺瞭過去。主將用命,麾下士兵也都齊心合力,雙方混戰在一起,大夏國將士各個拼死掩殺。敵軍未預料到會有一隻勁旅,攻勢很快被減緩,雙方陷入瞭白刃鏖戰。前方殺聲震天,這為後方爭取瞭時間,沐子陽很快集結出一大隊人馬,他親自跨上瞭戰馬,率領生力軍加入瞭戰場。
夜襲講究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如果對方組織瞭有效防禦,那對攻方將是很大的不利。大量的大夏國士兵投入戰鬥,勝負的天平漸漸傾斜,加之最高將領親自披甲上陣,士兵們備受鼓舞,皆所向披靡。大西國士兵漸漸招架不住,很快被合圍瞭起來,不過索圖也非無能之輩,還是帶領小股精銳逃脫瞭,但是大部被斬殺,俘虜一千五百級。
前方反敗為勝,大軍人心方才安定,但我方損失也不小,所以此次交戰最多隻能說打瞭個平手。面對我方紮營漏洞,此後重新調整瞭部署,配置每陣前百步外,各著聽子二人,一更一替,以聽不虞。並且增設犬輔來輔助哨兵。同時,還配備瞭相應的巡隊,這些巡隊由每個營的主將負責掌管,任務是負責檢查是否有士兵缺勤,或者逃亡,同時還要負責檢點馬匹和其他各類物資存放是否安全等等。最重要的是要他們擔負防止敵人潛入營中,亦或是在敵軍突然發動夜襲時,擔當先頭阻擊部隊。而作為主力的中軍佈置在營地的中央,並逐層散開,比較精銳的先鋒和殿後部隊的右、左虞候軍佈置在營帳外圍,以此在遇到夜襲的情況下,可以為主營爭取到時間恢復秩序,並反擊敵軍。除瞭巡隊之外,還配備瞭專門的守夜人,他們各領十騎馬,於營四面,去營十裡外遊弈,以備非常。
一場夜襲遭遇戰,打亂瞭原先的作戰計劃,曹葵雖然隻受瞭輕傷,但他的五千人馬卻隻剩下十之二三。而敵方因為損失瞭部分人馬,也加強瞭戒備,此後雙方誰也沒有率先進攻,進入瞭對峙。
數日後,趕造的小船和木筏已經備齊,加起來大約有一百多艘。兩軍對峙,萁城守軍的物資還是要送進去的,於是在一日晚上趁東風送進瞭萁城,一時讓守城士軍士氣大振。這種情況下,大夏國不斷派出瞭小隊人馬前去陣前挑戰,但是大西國士卒威嚴,軍容整潔,連番的小股試探都被擊退,一時不敢靠近。再之後,大西國加強瞭水上的防衛,水路一時進不去城瞭。
又過瞭十餘日,大西國主將鮮於榮抵達戰場,不過他並沒有急攻萁城,而是留下兩萬人支援索圖,自己親率大軍繞過瞭前線開始圍攻偃城,於是偃城開始告急,求援的書信如雪花飛來。
沐子陽再次召開軍事會議,他也沒什麼退敵的好辦法,不得已做出分兵的決定,準備抽調三萬人去解救偃城。不過隻有陸川不同意這個決定,他分析道,「大西國以騎兵為主,並不善於攻城,鮮於榮的計謀,隻是想以逸待勞,如果我方貿然出兵,不僅會失去主動性,還容易遭到半路截擊,得不償失。」
陸川這幾日都沒有閑著,他不斷的與下面的士卒打成一片,比之前又瞭解瞭更多的情況。而他之所以能參會,是由於在提前得知夜襲以及水路輸送物資這兩件事上,讓沐子陽覺得他是個人才,於是提拔陸川由侍隨改為典官,每每重要的會議都讓其參加,不過這也引來瞭其他將領們的嫉妒。第一個跳出來駁斥的是偏將曹葵,「賊虜善於野戰,何謂我方不善於野戰,陸兄弟可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再者說,如我方此次不敢應戰,一旦敵人攻占偃城,那他們必會更加有輕我之心,此類犯邊略境將會更加肆無忌憚。」
其他人也都覺得,如果作勢偃城不救,一旦敵方攻克城池,就可以深入大夏國腹地,那樣朝廷必將怪罪下來。綜合得失,陸川的意見沒有被采納,沐子陽隻好同意分兵,決定還是讓曹葵掛帥。
曹葵力可扛鼎,卻有勇無謀,且性格急躁。所以為小將足以顯示其才,但為大將則能力不足。援軍一路直入,途中占瞭個小勝便開始輕敵冒進,卻不知是上瞭誘敵的當,不想半路遭到伏擊,雖然將士力戰,但還是損失慘重,最後收攏下來的殘兵敗將隻有不到一萬人,此後曹葵再不敢冒進,隻能依托地形駐紮在偃城外圍,堅守不出拖住敵人的攻勢。
連同偃城、萁城都在敵人的虎口之中,對方占據著主動權,進可攻城,退可圍城打援。眾人素手無策,畏敵的情緒開始蔓延,沐子陽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試著進攻正面之敵,數次都被頂瞭回來。
危急時刻,陸川主動請纓,進言道,「吾聞大西國後方白城,是他們前進的中轉站,如此戰略要地,把守士兵不過一萬之眾,可趁其空虛取之,如此便可切斷糧草補給,令敵不戰自退。」
這條計策是陸川深思熟慮後想出來的,他以為會得到大傢的認可,不過眾將皆陌然。因為這條計策很冒險,不僅要深入敵後數百裡,還要穿越難行的山地,有很大的風險,所以無人應和。這種情況下,陸川自告奮勇,願領一萬人馬取白城。
眾人不以為然,覺得陸川太年輕,又沒有帶兵的經驗,所以都很輕視他。尤其是長史司馬秀子,他早就看陸川不爽瞭,「年輕人氣盛是好事,但軍中之事不可戲言啊。」
「在下所言絕非戲言,如不成,吾願軍法從事。」
在長史的挑撥之下,陸川立瞭軍令狀,限期一個月拿下白城,這才不再有人質疑。待部下散去,沐子陽留陸川單獨問話,「你為何要如此冒險,還答應他立軍令狀,如若不能成功,你要怎麼辦?」
「將軍寬心,我自有良策。」陸川的良策也隻是腦海裡的大致情形,其實他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大軍耗在這裡,如果什麼都不做,徒增消耗不說,最終吃苦的還是老百姓,現在隻有主動作為,才能破局。其實這也是他最近想明白的一件事情,既然穿越不回去瞭,大丈夫何不有一番作為,那也不枉白來當世一趟。
陸川顯得鎮定,但蕭業還是擔心道,「現在不是逞能的時候,這麼多將軍都不行,就你行瞭?我看你現在不如就去給長史低個頭認錯,小王爺還來得及美言幾句,一旦你領軍出發,可沒人救得瞭你。」蕭業雖然說的有氣話在裡頭,但關心之意溢於言表。
「蕭兄的好意,陸川心領瞭。」說完陸川話風一轉,「素聞鮮於榮謹慎,但他百密一疏,任用赫連海守白城,這二人早就不和,我看他們未必能鐵板一塊,所以才有信心取城。」陸川可不是吃幹飯的,他在軍營中呆的這段時間,可沒少打聽大西國各個將領的信息。陸川想瞭想,補充說, 「今得一萬人馬,勢必破之。吾願三日後出發,不過臨走前,我還想有個請求。」
沐子陽聞言稍稍安心,隻要能取勝,一百個請求對他來說都不算事,「你說吧,隻要能做到的,我都支持你。」
陸川盯著他的佩劍說,「還請將軍把你的佩劍賜予我。」
「你要這個作甚?」沐子陽不解其中的緣由。
「我第一次帶兵,最怕人心不服,還請小王爺應允。」陸川最怕的是震懾不住下面的將領,那樣將令不行,妙計再多也無濟於事。
「拿去。」沐子陽一把將佩劍遞給瞭陸川,然後又說,「我這裡有個衛士燕南飛,以後就讓他跟著你吧,可以保護你。」
「謝謝小王爺。」說完陸川和蕭業二人都退下瞭。
陸川做事從速,第二天就點瞭兵馬,不過由於這是陸川第一次帶兵,數位校尉都有所輕視他。陸川自知自己還沒有什麼立威的表現,所以小脾氣沒有發作,而是到各個兵營視察瞭一番。在古代,陸川深知戰場上的士兵很多都是種田地的百姓被拉到戰場上去的,通常叫拉壯丁。有些人雞都沒殺過,你讓他去砍人?部隊一般也會收納不少土匪、流寇,以及很多素質較差的地方官兵,他們紀律范散,稍微吃瞭敗仗就可能潰逃,這是冷兵器時期打敗仗最主要的原因。
針對士兵懶散的現象,陸川想瞭個辦法。他命人在十裡之外築高臺,然後讓每個士兵都身披重甲,手拿長戟,帶上五十隻箭,約定一柱香的時間從軍營出發必須到達高臺。一炷香約莫45分鐘時間,陸川五公裡跑步健身時間一般在35分鐘左右,所以負重越野是合情合理的一種挑選手段。
這種方式,從來沒有人做過,所以自然迎來有人抱怨,但是陸川不為所動,通過這種考核,一下子刷下瞭4千人下來。他們不是半路撂挑子,就是時間上超標。對於這些不合格的人,陸川堅決不用,但是隊伍一下少瞭這麼多人,眾人都不理解,尤其是他身邊的燕南飛,他並不明白陸川的做法,數次好言相勸希望陸川能夠改變主意。
陸川耐心的解釋,他需要的是心理素質強大的士兵。要成為精兵,前提條件是有久經沙場的老兵,或者是心理素質比較強的人,這種人有著豐富的戰場廝殺經驗,也有足夠的耐心和潛力。若沒有強大的心理素質,無論身體在怎麼強壯,戰場上血肉模糊,鮮血飛濺,一旦心理防線出現崩潰,那談何戰鬥力?談何精兵?所以心理素質一定要無比強大。在這個基礎上,在輔以必要的紀律約束,將令通達,令行禁止,方可指哪打哪。
燕南飛似懂非懂,跟在陸川身邊,他知道陸川是個重智不鬥力的人,受益匪淺所以點頭稱贊。陸川也喜歡這個小夥子,燕南飛為人豁達,生性耿直。陸川軍中根基淺,除瞭燕南飛,還結交瞭雲中子、管豹等幾位軍中小將。
是夜,陸川又令燕南飛查禁,軍中規定不得飲酒或其他禁令,這一查果然查處飲酒禁和博戲禁者頭目數人,陸川二話不說,將他們全部送還大營,順勢提拔瞭一批表現優越的小將上任,由此軍中風氣好轉不少。接下來就是加強訓練,除瞭格鬥射箭,還增加瞭爬山坡,跳溝壕等內容。一時間,這剩下來的6千人,皆變得訓練有素,內心堅毅,就算面對逆境也不退縮。
三天後,到瞭大軍開拔的日子,陸川約定與諸將正午在營門集合出發。陸川自然是提前來到瞭軍營,並且佈置好觀測時間的標桿和滴漏,等候眾將。然而時間到瞭,隻有莊賈未按時前來,這廝向來驕橫,仗著和長史關系不錯,這次,他認為率領的是自己的軍隊,自己現在又是監軍,根本就沒有把陸川與他約定的時間當回事。於是,就留下前來為他送行的朋友喝起酒來。
這正中陸川下懷,他拿出佩劍交給燕南飛,到軍營宣佈軍規軍紀,將莊賈拿來是問。陸川早就想治他瞭,帶著這種驕橫的人上戰場,隻會拖自己後腿,以前看他是長史司馬秀子的人,才給他面子,現在既然抓住瞭把柄,陸川可不會客氣。他問曰,「為何不按約定的時間來軍營?」
莊賈毫無愧疚之意,傲慢地說,「幾個朋友送行,陪他們喝瞭點酒,因而來遲。」
陸川嚴厲的說道,「將領在接受命令的那一天,就應該忘掉自己的傢庭;到瞭軍隊宣佈紀律的時候,就應該忘掉自己的父母;拿起鼓槌擊鼓作戰的時刻,就應該忘掉自己的生命。」
大軍開拔,陸川需要祭旗,說完就宣佈瞭莊賈的罪狀,然後命人斬首示眾。莊賈這才覺得事情不妙,吵嚷著要見沐子陽,要見司馬秀子。可是陸川卻亮出瞭佩劍,眾人皆識得這是小王爺沐子陽的所用之劍,沒有一個敢站出來說話。待莊賈咔嚓一聲被斬後,將士無不拜服。
臨行前,陸川又要瞭俘虜上百人,一同前往白城。俘虜本來也是浪費糧食,大本營爽快的答應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