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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書魁一指

  茶海悠悠。

  大比會場拂過的風,比以往更烈瞭幾分。

  某處住房中,隔著琉璃墻面相望,會場內選手逐步就位。

  黑子落下,執白子的刀疤臉躊躇不定,良久才緩緩落下:“棋不癡,如此走法可是會輸的。”

  對弈而坐的醉情軒棋不癡,手持棋譜,面容淡淡一笑,視線貫然落在高臺的上官玉合身上。

  “搞不懂,你若是真貪戀上官玉合,為何又偷偷溜下來找我對弈。”

  刀疤臉說到上官玉合,棋不癡冷淡淡的面容少有一動,道:“貪戀劍仙不假,但見到她還是拿來尊敬為好。”

  “假惺惺。”刀疤臉嘟囔著,順手落棋天客:“每次到瞭關鍵時候,你不還是總退縮,有時我是真猜不懂你所求的到底是啥,若是再慢點,人還能是你的?”

  棋不癡心中微微一動,手重重落下人宮,笑著道:“那我問你,若我走這一步,能如何?”

  刀疤臉低頭望著棋面,良久後落子冬州:“擋下此劫,滿盤皆活,隻是這代價你承受得起嗎?”

  “呵呵呵。”

  棋不癡瞇著眼睛,笑著瞧向下方某個準備比武的平臺,仿佛在等著某個人影:“代價?本座平生隻與三人一物對弈,蘇青山棋不及我;許攸往往悔棋,就是個賴皮;而你段位尚薄不足一提,唯有它,我贏它足矣!!”

  刀疤臉也不怪罪他看低自己,畢竟是事實,隻抬頭註視著棋不癡:“此時的你,總算有兩分襯得上我們宗主瞭。”

  “如此甚好。”

  —————————

  大比會場。

  蘇雲離開住房。

  傳送轉移的位置並非直接傳送到比試平臺,而是來到兩側的入場通道中,蘇雲瞧瞭瞧手中的玉碟和時辰,距離比試不足幾刻時間,可以入場瞭。

  蘇雲背別直刀,腰系葫蘆,打理整裝待發,眼簾抬向入場通道的盡頭,旌旗被風吹得簌簌聲響。

  細看下,一對雙胞胎少女堵在瞭盡頭。

  其五官幾乎如出一轍,身形不高偏瘦弱,僅到蘇雲胸膛,兩人皆紮著雙丸子頭,發色一青一白,一紫一青,穿著著玄素窄袖旗裙,臉蛋粉皙,尚顯稚嫩可愛,看上去約莫十五六歲。

  修為上,青白丸子頭那位,蘇雲看不透,紫青丸子頭的少女,則是位歸靈八境的修士,比自己略小一境。

  但雙胞胎除瞭發色上的區別,還有一點十分吸引著蘇雲的註意。

  那就是她們的眼睛,如青白丸子頭的少女,雙眸緊閉假寐,兩眉含蹙,卻給著人一種深邃窺望,氣質通透的感覺,紫青發色的少女,雙眸異色,左瞳散發著泓邃的紫檀色,右瞳碧綠勾魂,透著怪異氛圍,隱隱有種生人勿近的氣場伴隨其身。

  距離自己進場的時間不多,蘇雲緩緩踏步向著前方走去,離她們便越來越近。

  走至近前。

  雙方沒有動靜,蘇雲也看不穿她們站在這口道所欲何為,隻在路過後點頭示意兩番,隨後步入比試場地,心懷疑慮。

  在蘇雲走後。

  雙胞胎中青白丸子頭的少女,率先開口,聲色甜美:“妹妹,如何?”

  紫青丸子頭的少女,望著蘇雲慢慢離去的背影,雙眸先後泛過異色,歪著腦袋想瞭想:

  “姐姐,哥哥的選擇我說不準。但這人確為璞玉渾金,雖缺少歷練,但假以時日,不失為載物之人。”

  “那便好。”

  聽姐姐如此說,妹妹問道:“姐姐不看一下他?”

  “看過瞭。”

  ???

  紫青色丸子頭少女半張著嘴,轉身愣愣地望著姐姐,一副你背著妹妹去偷窺人的表情:“姐姐你不能這樣,快給我說說,你那邊看到瞭什麼。”

  “嘻~秘密。”

  “啊!姐姐你不難這樣!!。”

  眼瞧著妹妹快要蹦出淚水的委屈樣,姐姐笑瞭笑,回頭再度瞧向蘇雲的背影,雙眸微閃過橙金光芒:“這條路,他可能走得沒那麼順罷瞭。”

  “就這樣?”

  “此人命運權重極高,哪怕是哥哥也不過是猜到瞭軌跡,而以我目前修為所能看到的,就這些……”

  可惜蘇雲下山歷練尚少,識不出這兩胞胎的身份。

  若告知蘇雲這兩姐妹身份,姐姐白淺淺,化蘊七境修士,乃現任天機門門主。

  妹妹白茜茜,歸靈八境修士,天生異瞳,左眼可觀過往,右眼可視人心,被修行界共看為本次大比奪魁熱門之一。

  亦不知會發生何等趣事。

  而最為特殊的是,她們兩姐妹口中的哥哥,是先任天機門門主,和蘇雲他爹蘇青山並稱修行界雙傑的,儒士許攸!

  澎——

  澎——

  開賽的擊缶聲響徹天際,會場稍顯沉寂後,觀眾開始對著場下八塊比武臺上的修士,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連同坐於高臺上的各宗主,也正襟危坐起來,唯獨前排的十張寶座,從左至右:

  醉情軒坐席空置,原本坐在那裡的棋長老不知所蹤;八極門坐席嶽渺,目視比武臺左側,那裡有著他的弟子正準參賽,其名段浪;仙宮坐席,由少宮主蘇秋棠代坐,純欲銷魂的小手正為旁坐的叔母倒著茶水。

  劍閣坐席上官玉合,穿著新制道袍,閉目不言,一副冷冰冰的模樣,無人察覺到她額面上的細細汗珠,劃過額心劍紋,出塵猶憐。

  中央兩座:大夏女帝斜靠扶手,手背撐著側臉,鳳冠墜下的珠簾隨風搖曳,右腿架在左腿上,霸氣側漏,隻是右手藏在衣袍下,不知把玩著什麼,表情微顯愉悅。側坐蠻族皇子,目前不知所蹤,不知去瞭哪裡瀟灑。

  打鷹樓坐席,樓主不給臉到場,女帝便將後排雍州的夜宮宮主,夜孤寒調瞭上來就坐,其人身穿佈衣,貌相中年,臉上兩撇胡子,眉闊眼小時不時窺向右側的女帝,如鼠醜陋;火域宗主缺席,但同樣被女帝安排瞭新人,隻是其人尚不在席;歡喜宗主,老禿奴寬袍落座,末席開血宗泣宗主,單腿抬坐,好生瀟灑。

  (座位:棋不癡、嶽渺、蘇秋棠、上官玉合、女帝、蠻皇子、夜孤寒、未知、老禿奴、泣長老)

  “今日的第一戰,也不知我傢徒兒能發揮到什麼地步。”

  聽著嶽渺擔憂的話語,蘇秋棠在旁笑笑,巧手持起茶壺往嶽門主的杯中,斟下茶水:“年前段浪師弟曾到我宮問道,一手拳法懷陰神妙,想必首戰並不難。”

  “呵呵,那就應少宮主吉言瞭。”嶽渺拾起茶杯,品瞭口:“隻可惜此次比試,還是見不著上官宗主和蘇劍主的麒麟兒。”

  嶽渺門主,少時曾與蘇青山相識,共同歷練過一段歲月,因此和上官宗主等人都有些熟悉,想當年,東方嵐不也還是蘇青山身邊的紅顏麼,誰曾想一眨眼,她會嫁入皇傢,權勢通天呢。

  聽及嶽門主說到蘇雲,上官玉合倒沒開眸回應,隻是貼在腹前的素手緊瞭緊,想著心事,她何曾不想蘇雲參賽呢。

  “嗯,雖然堂弟未曾參賽,不過秋棠卻發現瞭另外一人。”

  “哦?”

  蘇秋棠放下茶壺,巧手指向比武臺的右側:“那裡比試之人,聽聞可是柳國師的弟子。”

  此話一出,女帝停下瞭衣袍下把玩物件的右手,上官玉合同樣睜開瞭清冽的劍眸,齊齊望向蘇秋棠指去的位置。

  那感情是,柳舟月什麼時候偷偷收瞭個弟子!

  比武臺八座分列,最右側的平臺上,有一穿墨色勁裝的男子。

  щ(゜ロ゜щ)!!

  女帝和上官玉合眉頭齊齊一顫,這人沒什麼不好的,身形壯碩,就是這臉長的麻子怪瘆人,醜瞭些。

  柳舟月看人的目光變成這樣瞭,難不曾是天資上佳,但看著也不像啊,在兩位洞虛審視的目光下,勁裝男子二十八歲,歸靈七境的修為被看得透透的。

  這就是國師的弟子?

  “嘻嘻。”蘇秋棠見到叔母和女帝驚訝的表情,不禁掩臉嬉笑:“是那位,正走上場那位公子啦。”

  平臺階梯上,素白長衫簌簌。

  戴著易容面具的蘇雲緩步踏上賽場,雖說易容面具遮擋瞭他本來俊秀的面容,但面具表露的容貌依舊不差,畢竟這師傅所給的面具是根據使用者面容所變化的,即便少瞭幾分先前的秀氣,卻也增添瞭英朗。

  若果說蘇雲是俊秀溫潤的翩翩少年,那麼佩戴瞭面具的柳孤舟則像是位神態英氣的有匪君子。

  走上賽場。

  蘇雲率先見到的是自己的對手,其後蘇雲抬眼從下往上掃視瞭四周的觀眾席,人山人海。

  眾目睽睽下的與人比法問道,這還是頭一回,不過蘇雲原本以為自己走上來後,也許會心生怯意,但未曾想心中反生豪邁之意。

  落眼於左,那個方向是自己的住房,師傅不知出來沒有,遂落眼於高臺上,幾乎全大夏的宗主都坐在那裡,就是怎麼感覺。

  蘇雲摸瞭摸自己的臉,思襯著,女帝、娘親、堂姐那些坐在前排的宗主怎麼好像都在望著這個方向呢?

  驟然!

  前方冷不丁地落下一句。

  “你就是我這場的對手?”

  聲音沙沙啞啞,蘇雲平復下心情,劍眸掃到前方的男子:“正是。”

  “磨磨蹭蹭的,讓我一頓好等,你是不敢上場嗎?”

  蘇雲眉頭一皺,這人言語之間帶著沖意,難免使人心生不喜。

  坐在平臺一側的裁判官,正確認著手中玉碟顯示的比賽者身份,聽著兩人,挺首開口道:“好瞭,別的平臺都開始瞭,你們也準備準備吧。”

  “哼。”見裁判發話,麻子臉男子嘴臉嘖瞭下,面向蘇雲,兩手分撐在前方,做出準備戰鬥的姿態:“靈獸門,墨傢墨麒麟。”

  靈獸門,位於涼蠻邊境的宗門,距離劍閣並不遠,蘇雲也算有所瞭解,其內門人以禦獸和煉化獸丹修煉,前者是一種手段,修士有的會從小馴化某隻靈獸用於戰鬥,當然強者禦使的往往不止一隻靈獸。

  至於後者,則是獵殺山野中的妖獸,將其獸丹煉化,獲取妖獸與生俱來的能力。

  禦獸者,會在戰鬥時以血為獻祭,召喚出靈獸戰鬥,煉獸者,驅動自身氣血喚醒能力。

  依目前看,對戰這個對手的方法,那就是快!

  快到他動用不瞭自己的手段。

  蘇雲腦海草草過瞭下戰鬥的準備,手從背後握出直刀,刀名橫秋,長三尺三,柄首雕紋楓葉,刀鋒中線發著一道白線,通體滲寒。

  刀尖斜指地面,蘇雲淡淡道:“蓬萊島柳孤舟,請指教。”

  墨麒麟眼神顯出輕蔑,麻子臉色深沉:“蓬萊島,哪來的小門小派,都沒聽說過,來戰吧……嗯?”

  咚的一聲鑼響,兩人寒暄之際,裁判官敲下正式開始比試的銅鑼。

  咻——

  旌旗飄飄的會場中,驀然閃過璀璨光芒,墨麒麟眼呆呆望著眼前的直刀瞬息突到自己的眼前,這個對手很強!!

  但誠然,比武是不能殺人的,因此蘇雲的直刀前刺並未動用任何靈氣,隻是單純的前突而已,但哪怕是最平常的招數,也並非墨麒麟能提防的,眼等著直刀下一刻就要刺落到自己脖頸,墨麒麟勉強隻能靠著身體體能往後躲避,渾身氣血顫抖喚醒曾經煉化的獸丹能力,但蘇雲怎麼可能給他這個機會?

  未等墨麒麟避開,蘇雲瞬間轉動刀口,屈膝彎身手猛然拍向會場的地面,氣機四溢而出,比武臺轟地裂開道道口子,本就來不及迎敵的墨麒麟,下盤因地面的變化陡然變得不穩,身子驟間便要摔下。

  “停手!!”

  裁判官開口停住瞭比試,場中的戰鬥驟然停止,蘇雲刀鋒穩穩停在瞭倒地的墨麒麟眉心前。

  “此戰,柳孤舟勝。”

  從開始到結束不到兩息,直觀來說就是:秒瞭!

  墨麒麟從小到大還是頭一回吃到這種虧,眼前這個對手才多大啊?

  根據靈識和肉眼的打探,恐怕還是個少年,才十七八歲吧,方才那一刀,他是絲毫應對方法都沒有,此人出刀果斷迅速,但若是能給自己時間召喚靈獸,喚醒獸丹的話,又怎能輸得如此狼狽。

  墨麒麟壓下喉間湧上來的腥甜,用手拍開蘇雲伸來想扶起自己的手,咬著牙站起,朝臺下走去,眼中多是不甘。

  蘇雲見如此也隻好收回手,將刀別回腰背,註視墨麒麟離去後,心裡思襯著是否有點欺負人的同時,走下瞭臺。

  宗主觀戰的高臺上。

  幾乎所有前排之人,全程目睹瞭這場戰鬥。

  女帝鳳眸微瞇,饒有興致看著場下的少年,嘴角泛起抹玩味的弧度,不緊不慢道:“此子天姿不輸於朕。”

  嶽渺在旁陪笑說道:“陛下謙遜。”他的境界沒有女帝高,但觀望瞭蘇雲的比試過程,也是驚呆瞭,若是此子對上歸靈巔峰的自己,自己能走出幾招?

  也許不到三十招。

  一旁的蘇秋棠隻是附和笑笑,她同樣要參加此次大比,隻是還沒到她比賽的時間,對她而言,這個對手很強,但同輩之中她已是天驕,天驕心性豈能屈居人下,她很期待能在場上與此人一戰。

  十數年前,柳舟月曾和蘇清璃一戰,陣師和法師雖異道卻有同理,那一次,柳舟月勝瞭。

  此回,柳國師的弟子與仙宮蘇宮主的弟子,誰又更勝一籌?

  整個臺上,唯有上官玉合,目不轉視地望著蘇雲從場中消失,卻又一言不發。

  隻因那一刀的挽柄出力,甚像,甚似綠卷劍法的起手式,那曾是她夫君首創的技巧,當今天下本已無人習練,但就在半響前,出現在瞭上官玉合的眼前。

  於此同時。

  比武臺上八塊平臺,戰鬥逐漸結束,最左側的平臺上,八極門弟子段浪使出十八拳勉勝逍遙門座下弟子,而要屬矚目的還得是中間平臺的一場。

  少女身著藤蘿暗羽錦衣,面帶輕紗,迎風而立未走出一步,一堂星眸如紫靈水晶,妖魅且孤僻,隻是全場戰鬥下來,少女的視線都隻落在右側平臺蘇雲的身上,而她的對手則像發瞭瘋似,對著空氣輸出直到力竭倒下。

  手段之詭異,令得高臺上觀望的宗主們,都從欣賞蘇雲天資的驚訝中,轉過神來。

  女帝的神色也從觀察蘇雲的玩味變得疑惑,繼而又靠在瞭玉座靠背上,瑩白如玉的長腿在空中勾出完美的畫面。

  無疑,女帝察覺出瞭少女的手段,那是苗疆的蠱法。

  當年她親自搗毀的苗疆,想來還留有餘脈,嗯……女帝將右手衣袖下的玉如意藏好,從尾指納戒中取出玉碟,查看起這少女的身份:縹緲山山主,薑璇璣。

  根據登記情報,是一個創立沒幾日的宗派,坐落在涼州縹緲山,距離清凈山不到三裡地,說來奇怪,這門派隻有一山主沒有弟子,縹渺一人,一人坐於山巔,一人立派。

  結束第一場比試後。

  蘇雲手持著玉碟,望著上方標記顯示的積分加一。

  其外,積分有建立積分榜單累計排名,目前積分榜上雖然清一色的一分和零分,但或許是因為自己結束得最快,柳孤舟的名字正赫赫排在第一,其後的是薑璇璣、夜冥、蘇秋棠、林初顏、……等。

  勝瞭,就繼續保持下去,爭取拿個第一。

  師傅應該會很開心吧。

  蘇雲嘴角泛起笑容,抬眸望向平臺高處,師傅不在,娘親閉著眼睛沒看比賽,似乎在想事情的模樣,冷冰冰的模樣在蘇雲眼中倒十分好看。

  在大比結束前,也不難用真實身份去見娘親,也不知劍閣派瞭哪位弟子參賽,可惜的是選手端隻能看自己比賽時間,或者從榜單去看別人的名字,但到現在榜單上也還沒有劍閣的熟悉名字出現。

  等瞭會後,蘇雲按下玉碟上傳送至房間的字眼,沒留下看比賽。

  自己今天的比試隻有一場,至於劍閣的弟子,反正今天全部比賽結束,應該能看見吧。

  眼前光幕浮現,走道映入眼前。

  蘇雲打開房門:“師傅!!”

  未曾想,房間空空蕩蕩,師傅早已不見瞭蹤影。

  走入內閣,床面被打理得幹凈整潔,空中飄蕩著芬芳的水仙花仙,蘇雲心情稍顯落寞,卻發現床面上放著一張信紙,打開來看,是師傅的留言:

  雲兒回來瞭吧,你的比賽師傅看瞭,表現不錯。師傅接下來要去處理些事務,對瞭,師傅可沒有給自己準備會場的房間,今晚可能在你這留宿,咳咳~你這小滑頭在想什麼呢,由於師傅要留宿就把被褥換瞭,今晚你睡地上打坐。

  蘇雲讀著師傅的信,眉頭挑瞭挑,先是想歪地笑著,看到最後又冷地僵住。

  “罷瞭。”蘇雲輕輕道著,將信件收入袖中空間。

  —————————

  申時。

  宗門比試還在如火如荼進行中,涼州城的人流因此次大比增添不少,邊境商鋪難能吃瞭回蜜棗。

  城中大道某處平日無人光顧的酒肆,也是做滿瞭人。

  酒肆內聲音不絕,一坐在窗臺的桌面,一碗酒壇砰地聲砸在臺面山。

  “這回真的窩囊,我傢師尊對我可是一陣埋汰,要是回到宗門指不定被師兄們嘲笑成什麼樣來。”

  喝著酒的墨麒麟,滿臉酡紅,嘴裡不停抱怨著一個時辰比試的事情。

  與他對坐的還有兩名年輕的弟子,一名穿著佈衫,面容清秀,一名衣著華服,額廣鼻挺,他們皆是墨麒麟的同宗子弟,隻是入門比墨麒麟晚,境界尚低,還需喚墨麒麟為師兄。

  聽到墨麒麟的話,華服男子萬廷附和道:“墨師兄,我看那人也沒多大本事,就是占瞭先手,活生生的狡詐之徒,卑劣之極。你說是吧,林師弟。”

  坐於旁側的佈衫男子林正宇,沒有言語,隻是點頭托起酒碗,默默灌瞭一口。

  那場比賽林正宇全程看瞭下來,雖然他初入歸靈,對於蘇雲的境界抓摸不透,但那人的戰鬥經驗屬實很強,再不許殺人的比試中,用刀的技巧可謂恰到好處。

  更何況與墨麒麟同為一宗,林正宇十分瞭解師兄的為人,驕橫至性,若不是自大輕敵,面對這個對手,如在比試的第一時間喚醒馴化的獸丹,也不至於輸得如此狼狽。

  見林師弟不搭腔,萬廷隻好又對著墨麒麟吹噓道:“墨麒麟師兄也勿要喪氣,這不過是積分比試的頭一場,後面的比賽師兄必然拿下,力爭頭魁,想想屆時得有多少天驕女子為師兄所傾慕啊。”

  酒意上頭滿成醉,經師弟這麼一撩撥,墨麒麟放下酒壇,雙手下子撐在桌板上,口中瞬間說出罵娘的話語來:

  “都不知是哪來的小鬼,想我堂堂靈獸門為夏朝馴馬養獸,如今居然輸給瞭蓬萊島無恥之輩,這聽都沒聽過的門派,往後你給查查,若是些小門小派,哼!”

  說著,墨麒麟眼神掃向窗外,思想已然飄忽到蘇雲那個門派被滅,其宗門的師姐妹,芳艷師尊被其收入囊中的盛景。

  殊不知,窗外街道忽出現一道身影。

  結束瞭比試的蘇雲,在住房休息冥想後,手順勢摸向腰間的酒壺,沒曾想空空如也,想是喝透後就出門,再打壺酒。

  走在涼州城的中央大道,思慮著要去哪打酒,雖然蘇雲心中有個答案,那就是豆花店的落懷酒,隻是人傢不做賣酒生意,一日兩次叨擾,若是那傢娘子覺得自己為人輕薄,當如何?

  路上的蘇雲走得很慢,但腳步路線卻依舊在向著豆花店進發,正行走著,卻有輛裝飾精美的車轎靜悄悄停在瞭蘇雲身後。

  “孤舟兄比試完畢,有興致出門散心,卻不曾找我同行?”

  熟悉渾朗的聲音傳入耳畔,蘇雲停下腳步,往後瞧去,隻見姬少瑯換上一身公子常服,手握竹扇站在瞭身後。

  蘇雲當即拱手:“楚……”

  “欸。”竹扇剎住瞭蘇雲的行禮,姬少瑯笑如春風:“日仄隨內子出門遊玩,你莫要張揚,你這一出口,我還怎麼觀賞涼州民風瞭?”

  蘇雲收回手,尬意笑笑遂回到姬少瑯先前的話來:“在下出門打壺小酒,哪敢邀少瑯兄同行?”

  “你說話也太見外,真是,這架子就是放不下,太過正直,這樣做人可是要吃虧的。”姬少瑯說話間輕搖竹扇,取笑道:“咱們可都是兄弟,說回師門情誼也是一傢人,以後可不許這樣瞭。”

  很明顯,在京都打滾多年的姬少瑯,對與人言談方面比蘇雲厲害不少,隻是這話語中有幾真幾假,蘇雲難以猜透。

  不過,在姬少瑯心中,他的確十分欣賞蘇雲的資質,雖然接近蘇雲,姬少瑯的確起瞭收攬人才為己用的私心,但把蘇雲當兄弟這話,姬少瑯並未說謊,乃是真心。

  “話說你出門,真是為瞭買酒那麼簡單。”姬少瑯長眉一挑,,竹扇遮面附到蘇雲身旁,嘴角勾起耐人尋味的笑意:“你若要尋歡樂的好出處,我可提前瞭解過不少的。”

  方才姬少瑯和王妃衛素衣坐在轎中,可跟瞭蘇雲良久,觀摩著蘇雲神情,想去又不想去,內心猶豫,那種狀態活脫脫就像那種,想去恰妓又怕傢裡人知道的感覺。

  這點姬少瑯深有體會,畢竟他可在京都見慣瞭不少風流子弟,這情況多的是。

  蘇雲聽聞,倒是失笑:“少瑯兄想多瞭,我此行真是打酒。”

  姬少瑯從幾日接觸,對蘇雲為人已然有瞭幾分瞭解,此人說話斷無虛言,但其仍嘿然道:“既如此,莫不是那酒肆的店傢是位風趣的娘子,你心懷不軌。”

  呃——

  蘇雲喉頭輕動,想著說沒有,但腦海泛起豆花店老板娘那風韻的身影,又說不出口。

  片刻後,隻微微笑道:“少瑯兄莫要取笑在下瞭,我可不是那種人。”

  “哪種人?”姬少瑯一聽這話,心中就是一喜,仿佛猜出瞭什麼:“既然不是,那定然是酒意香濃,不如帶我去打上一壺,我也很想試試這涼州能讓仙傢修士眷戀的美酒。”

  “可這……”

  姬少瑯雖非儲君,但也是大夏楚王,女帝之子,行事伴有果絕之風,未等蘇雲開口拒絕,就笑著走向自傢轎輦,對著裡頭說瞭幾句,瞧著那樣是向王妃衛素衣交代幾句,真要同自己去打酒的姿態。

  不多時,姬少瑯交代完畢,用竹扇拍瞭拍抬轎輦的腳夫,對蘇雲調笑道:“走吧,啟程。”

  但……蘇雲有所猶豫,正欲開口際。

  後方忽傳來言語,並帶著風嘯:

  “走,走哪去啊,你個卑劣無恥之輩!”

  啪嗒一聲,蘇雲轉身後腳步往右方側動,一壇酒刮過空氣摔落到地面,隨即抬眸肅視前方:“你欲何為?”

  四周的百姓,聽聞酒壇破碎聲紛紛望瞭過來。

  瞧著突發情況,姬少瑯同樣愣瞭愣,才開口道:“孤舟兄,這應是你上場比試的對手吧。”

  蘇雲比賽的時候,姬少瑯雖然忙於公務,但身居別處的他也有用玉碟觀看,故認得墨麒麟的模樣。

  “是的。”蘇雲點頭給予回應,隻是說話間,身子仍朝著向他丟酒壇的墨麒麟:“兄臺莫不是喝醉瞭?”

  被醉意沖昏頭腦的墨麒麟,此時哪管得那麼多,他眼中隻認得這個讓他在師尊面前蒙羞的人。

  “我喝你娘,大爺的。比試場上給老子玩陰的,出來瞭老子不玩死你?”說著此話,墨麒麟膚色漸漸變得通紅。

  蘇雲後撤兩步,抬起手擋在姬少瑯身前,細聲道:“殿下,此人已然喝醉神志不清,若到時打起手來,我未必顧……”

  姬少瑯雙眼微瞇,揚言制止道:“靈獸門好大的威風,你隨意施為既好,不用顧及我。”

  少瑯此言顯然是不想走,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於是示意蘇雲放開瞭打,一切有他擔著。

  隨即,蘇雲劍眸掃向墨麒麟,目光卻放在瞭墨麒麟的身後兩人,單純對敵墨麒麟不足為懼怕,隻是後面兩人,一個歸靈五境,一個歸靈一境。

  同時和三位同等級修士較量,蘇雲還是頭遭。

  雖說自己境界遠勝他們,但此處街道大多都是凡人,加之楚王殿下就在身後。

  是場硬仗。

  反觀此時,墨麒麟身後的林正宇,在觀察著蘇雲和姬少瑯動靜後,眉頭緊鎖:“墨師兄,別意氣弄事,我們……”

  “從長計議,計個屁。”

  墨麒麟打斷師弟的話,他現在隻想著揍蘇雲一頓再說,話剛落地,墨麒麟手中再次向蘇雲丟出一壇酒。

  而蘇雲沒有拔刀,氣機先行,靈氣在前身化為屏障,擋下酒壇。

  街邊商鋪的旗幟隨風搖曳,酒液在空中飛灑成滴滴霧珠,幾乎擋住瞭視線,一隻泛起獸皮的手驟然襲向蘇雲,於此同時,在左側尚且還有抹藍光出現,化作光絲殺向蘇雲。

  蘇雲眉毛一凜,也不知兩者是什麼手段,為瞭兼顧少瑯,右手握出橫秋刀擋在身前,獸掌拍在刀上,傳來的巨力震得虎口發麻,擋下前方一掌後,蘇雲當即轉刀變招,寒光如雪,靈氣灌註刀身,砍斷光絲。

  “給我死!!”

  墨麒麟瞧著攻擊被擋下,本就因喝醉的臉變得更發漲紅,趁著蘇雲刀身偏移,以掌變拳再次對轟上蘇雲,拳中蘊含的靈氣,充斥得空氣變得炙熱,左側被砍斷的光絲亦是怪異,在掉落到地面的瞬間,如同種子落地般,長出更為粗長的絲線來,直接捆住刀身,動彈不得。

  蘇雲劍眉緊皺,貼身護著姬少瑯實在施展不開,沒兩下就被人困住瞭,當計之下,左手往後輕輕將姬少瑯推後兩步,再旋即帶著刀身橫劈,撤裂光絲,肩膀隨之下沉躲過墨麒麟勢重的一拳後,貼向墨麒麟的胸膛,瞬時體內靈氣狂湧,來上記猛烈的貼山靠。

  貼山靠是凡人武學,但用在修士手裡卻帶有別樣的滋味,在身體碰撞的霎那,周身靈氣湧動至以肩為起點,駭然傳進墨麒麟體內,靈氣撞擊的結果,那就是一場小規模的爆炸,而這種爆炸引動的地方,是其體內。

  “噗~”喝醉酒的墨麒麟,哪怕真有那麼點實力,也在此刻消耗殆盡,當場碰出一口鮮血來。

  而扳平的局面的蘇雲,可未曾停下手中刀,瞧著墨麒麟噴血往後倒騰而去,劍眸瞬地剮向在左側施展詭異光線的華服男子。

  下一刻,蘇雲刀身絮繞起縷縷青芒,再使出一記平平無奇的中平刺,靈氣伴隨著刀尖噴湧而出,未曾想,面對這有可能致命的一擊,華服男子卻是綻放著輕松的笑容。

  蘇雲當即橫眉,似想起瞭什麼,緊接著嗆啷響動,刀尖崩裂出炸裂的火花,原本一直戰立在遠處觀戰的佈衫男子也加入瞭戰鬥,隻見其身形動作極快,腳步下的衣褲蓬地鼓起,腿腕束腳處甚至露出絨毛來。

  “抱歉瞭!”佈衫男子擋下蘇雲一刀後,嘴裡細聲說著,後一刻雙腳橫地踏地,身形躍入空中,單腳在橫地掃向蘇雲胸膛,這一腳劃破空氣,甚至伴隨出火焰,炙熱空氣,若是硬挨,想必以蘇雲目前歸靈九境的體魄也得受上些小傷。

  變局之際,站在身後的華服男子不忘笑著:“有本事,但辱我門風,就得給我栽在這裡。”

  蘇雲很想當場罵上一句,你腦子是不是有什麼大病,但打鬥分心說話,乃大忌。

  因此面對佈衫男子的一腳,蘇雲隻好先選擇收起長刀,擋下再說,但說時遲那時快,華服男子不在執著攻擊蘇雲,而是將手指尖端發出的光絲纏繞到手上,覆蓋為拳,身形陡然向著後方站著觀望的姬少瑯襲擊而去,風聲呼嘯,化為拳罡。

  你不是很強,很有本事嗎?

  那就攻敵必救,再強的人也得有軟肋,如此讓蘇雲在擋下腳擊後,就得想法子後撤回防自己的一拳,而在那時,先前噴血後撤的墨麒麟也已經在右側方,擺出再攻擊的架勢,亂戰之下,看你還怎麼攔。

  任你再強,還能擋下三個方位,同一個大境界的對手不成?

  而彼時的蘇雲也崩緊瞭心弦,其實在蘇雲看來,這三個人都是很容易對付的,但看現狀,若不出動些真本事,在不死人的情況下,制服他們還真挺麻煩。

  想到此,蘇雲無奈嘆出口氣,握刀手腕轉動,體內靈氣的運轉路數變幻,未持刀的左手悄然抬起,拇指,食指,小指相交結印,正準使出裴娘所教的’移花接木‘困住他們。

  停在四周的鳥群敏感地察覺到什麼,驚然飛起。

  而就在蘇雲準備使出招數,姬少瑯面對華服少年襲來的重拳,依舊和睦春風笑著的同時。

  轎輦的簾起被風微微蕩起,一道身影嗖地閃出。

  砰砰砰——

  連續三聲炸響徹動整條涼州城的中央街道。

  蘇雲目瞪口呆,空中踢腳的佈衫男子也分神踢向瞭空氣,墨麒麟半屈著身,眼望著前方,本滿身灌滿的獸磷硬生生憋瞭回去。

  姬少瑯身前。

  少女持書而立,一身流彩煙羅裙,裙擺漣漪陣陣,而這少女正是姬少瑯的妻子,大夏楚王妃衛素衣,看起來弱氣嬌軟的她,僅用一根手指便擋住瞭華服男子的一擊。

  “刺王殺駕,按夏律判罰,你當死罪。”

  衛素衣的聲音聽上去清脆軟糯,但入耳卻尤為帶著種壓迫的威嚴,說完話後的衛素衣將手輕輕撇離華服男子的拳頭,隨後站在瞭姬少瑯身側。

  也就在衛素衣手指離開的霎那,華服男子表情變得莫名痛苦,眼神中帶著迷茫和不甘,隨後伴隨著一陣風刮過,身體便如同泥塵般消散,直至這世間再無存在。

  洞虛之境掌握著大道規理,但大道再大,天地負荷也是有限,因此千年來,在大夏九州的地域范圍內,哪個時刻都仿佛有默契般,隻會存在著七個數量的洞虛。

  而晉階洞虛之人的名字則都會以木牌的形式,出現在雍州建木境地的神樹枝幹上,洞虛死木牌毀,木牌毀洞虛即“亡”。

  但今日,蘇雲親眼目睹著,有些人可能哪怕沒有修行,也可能擁有著,媲美洞虛的可怕。

  他的世界仿佛一下子變大瞭,也變得更加的波譎雲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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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撥動到烈日當空的午後。

  涼州南邊角落靠近雍州一帶的山野,一蠻人打扮,遮掩面容的人裂開虛空,從中挪出塊十丈高的石碑,石碑沉重落地入泥近尺,待石碑出現,蠻人嘴裡嘟嘟囔囔說著蠻族的語言。

  若是翻譯成夏語,那意思約莫是:

  “涼州也該亡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