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離別

  又過瞭一周,平平淡淡的,芳美好像故意回避我,更像是有大事發生前的寧靜。

  那天傍晚,看到芳回來一進門,我終於忍不住瞭。

  「美美,你想好瞭嗎?到底接受那個offer?」,我沒提資助她的事,因為那對於我不是問題。

  「正要跟你說呢。」,芳美把包掛好,來的廚房坐下。

  「老師說今天這邊的招生官開會瞭,名單已經確定瞭,沒有我,老師也說sorry很遺憾。」,芳美有氣無力的說,「看來要去也隻能去澳洲瞭,我爸還能支援一下。」

  「這樣啊,留在這不要獎學金不行嗎?那老師不是說願意帶你嗎?」,我不死心,繼續追問道。

  「沒獎學金的話,花費太大瞭。你那天說的話,我信,但是我還沒有想好。」,芳美還是很猶豫。

  「美美,我那天說的話,絕對是認真的,你怎麼就不能接受呢?你去澳洲還是留在這裡,對我區別不大,我希望你遵從內心做選擇好嗎。」,我很明確的又跟她說瞭一次。

  「你知道我媽臨走之前,跟我說瞭什麼嗎?」,芳美沒有回答我,坐在椅子上仰起頭,直直的看著天花板。我坐下來,靜靜的聽著,沒有再說話。

  「我媽出車禍後,在搶救室昏迷瞭好多天,直到我去瞭才有瞭反應,醒來跟我說:不要傷心,人和人總是要離別的。讓我好好活著,最重要的是要靠自己的本事活著,不要依賴任何人。我感到她的手慢慢變得冰冷,媽媽的話像用刀子刻進瞭我心裡,這是她對我最後的期望吧。」,芳美的兩側眼角,眼淚大顆大顆的無聲流下。

  「我媽結婚後經濟上一直依賴我爸,我爸不珍惜她,出軌和欺騙,傷透瞭我媽的心,否則也不會出車禍……」,人間有很多種離別,和媽媽的離別,大概是最最不能承受的吧。

  「所以我想靠我自己,我知道你對我好,也不求回報,但我心裡還是過不瞭這一關。我逼我爸給錢,很大一部分是替我媽媽的一種報復。我以後也一定不會靠他。」,媽媽的離開給她留下瞭多大的痛啊,恐怕她永遠難以釋懷瞭。

  「美美,我理解瞭。你怎麼決定都行,我隻想你好好的。」

  「謝謝。我感覺我為自己劃瞭很多的框框,或者說是牢籠,把自己圈在裡面,雖然可能突破它就是陽光燦爛,但就是邁不出那一步,或許那是我的宿命吧。」,芳美感嘆道,從來沒聽過她說這樣的話。

  突然感覺,眼前的這個小姑娘長大瞭許多,也成熟瞭許多。

  有時候想來,人生之路也很簡單,隻不過是一連串大大小小的的選擇,而選擇的不同,也會造就完全不一樣的人生。我們那麼努力,努力變得優秀,也不過是有更多選擇的餘地。

  而現在看來,芳美並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而她爸爸那邊也不松口全力支持她,她也不敢冒然接下澳洲的offer。幾天來,似乎都沒有一點笑顏,鬱鬱寡歡的。

  那天下午,我正在開會,手機震動瞭,芳美打電話過來,我沒接,剛要回她短信,她發過來瞭一條。

  「今晚請你吃大餐啊,有好事。」

  咦,又有新offer瞭?我也沒追問,隻說瞭好,心想肯定有驚喜。

  下班急匆匆的開車回傢,一進門,芳美從樓上噔噔噔的跑下來。

  「哥,我有offer瞭!」,還沒等我問,她興奮的喊,接著說,「我老師又跟她的一個校友聯系瞭,說正好他那想招一個我這樣背景的學生,給我全獎!」

  「是嗎太棒瞭。」,我激動的好想抱住她原地轉兩圈。

  「確定瞭嗎?給你發瞭offer瞭嗎?」,我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應該沒問題瞭,那個老師給我打瞭視頻電話,聊瞭很久,很滿意。說我下周再參加一個招生辦的聯合面試,就應該沒問題瞭。耶!」,芳美的興奮勁兒還在。

  「那太好瞭,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結果瞭。我就說吧,你很棒。」,我一個勁兒的誇她,心裡也很是高興。

  「諾,我訂瞭這個西餐,今晚請你吃大餐。」,我一看,是個很有名也很貴的意大利餐館。

  「啊這個館子啊,太破費瞭吧。」

  「不破費,你幫我太多瞭,這裡面也有你的功勞。再說……,反正這頓飯是我非請不可。」,芳美很堅決的說。我心想好吧,到時候自然是不會讓你付錢的。

  這傢餐廳果然是很高檔,燈光溫暖又曖昧,周圍大部分都是情侶,每個桌上都點瞭蠟燭,氛圍感十足。

  「燭光照亮瞭晚餐,照不出個答案,戀愛不是溫馨的請客吃飯。」

  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來陳奕迅的這句歌詞。那愛又是什麼呢?沒想到我快要不惑的年紀,竟然又開始迷茫瞭。

  芳美這一年在美國歷練瞭不少,點餐交流毫不費力,牛排熟練的說Medium Well。要說吃西餐這點很不好,太安靜瞭,交談幾乎不能出聲,周圍大多都是柔情蜜意,笑聲不斷。像我倆這種關系的來這吃飯,有點尷尬。

  我吃完借口上洗手間結瞭帳,回來後和芳美又聊瞭一會,芳美跟服務員要賬單的時候,人傢告訴她這桌免單瞭,芳美看瞭我一眼,說你免的單吧,這頓飯真的該我請你的,又留下些現金小費,就起身出來瞭。這餐館離我傢不遠,開著車很快就到傢瞭。

  「牛排有些硬哦,早知道我也要五分熟的好瞭。哎呀還不如去中餐館痛快,至少能多聊聊天。」,回到傢坐下,我倆才恢復正常音量對話。

  「沒事,下次我再請你一頓唄,你試試一分熟的。」,我笑著說,「哎你下周面試要不要買件合適的衣服啊,咱周末看看去。」

  「嗨不用,遠程面試,我隨便傳就行。」

  「怎麼還遠程?不就在學校嗎?」,我一聽不對勁。

  「不是這個學校啊,我沒提到是吧?」,芳美說道。

  「哪兒的學校?」

  「波士頓啊。」

  我感覺腦袋轟的一聲,像是聽到瞭一個驚雷。波士頓,美國東部,意味著芳美要離開。我瞬間明白她為何說這頓飯她非請不可瞭。

  「哦波士頓啊,好地方。」,我慣性的說出這一句。

  「我一直想去那邊看看呢,希望下周面試通過吧,不要節外生枝。」,芳美隨後敲瞭三下桌子,怕自己是烏鴉嘴。

  我戰術性的站瞭起來,去倒瞭兩杯水,心裡已經是澎湃翻騰。

  叮叮叮,這時芳美手機響瞭,是微信視頻。

  「喂爸,正要告訴你呢……」,芳美看來還沒有跟她爸分享這個好消息。

  「喂,是柳芳美嗎?」,不是她爸的聲音。

  「我是,你是誰呀?怎麼用我爸的微信?」,芳美欠起來身子,問道。

  「哦我是市人民醫院的醫生,我姓董,你別著急聽我慢慢說。你爸現在在醫院急救室,你爸的愛人讓我聯系你的,讓你趕回來一趟,萬一需要,有些決定得你來做。」

  芳美一時懵瞭。

  「急救室?我爸他怎麼瞭?」,芳美語氣急促。

  「突發中風,幸虧送來的很及時,已經手術瞭,看明天能不能醒過來。」,那邊醫生回答說。

  「怎麼會中風呢?有危險嗎?」,芳美不知所措,看瞭我一眼。

  「放心,手術很成功。她愛人昨天流產瞭也在住院,可能是中風的誘因。她讓我通知你,說你是他女兒,有什麼事跟你說就行。」,那邊回答,「一會我給你個微信號,你加上我,明天我再給你聯系,可以吧。」,芳美答應瞭。

  看來是芳美後媽不幸流產瞭,兒子沒瞭她爸一時經不住打擊,病倒瞭,後媽無力照顧,這才找的芳美。

  芳美掛瞭電話,愣瞭一下,隨即又打過去。

  「舅舅,你在哪?你知道我爸的事瞭嗎?哦哦,知道瞭啊正在去醫院的路上,好好,你先過去,我會訂最早的航班回國,對對。行的舅舅,傢裡全靠你瞭啊,我爸以前的事你先別跟他計較,等他病好瞭再說。對對,好的好的。醫藥費你先幫我頂著,我回去後會想辦法。嗯嗯。」,顯然是芳美在拜托舅舅去看望爸爸。

  我很驚訝,遇此大變故,芳美此時出奇的冷靜。一邊通話,一邊看瞭我一眼。

  「我來查航班,你繼續你的。」,我小聲跟她說,芳美點點頭。

  最早回廣州的航班,是後天凌晨5點多,直飛。我問芳美可以嗎?芳美看瞭一眼,點頭說可以,訂上吧。因為前兩天剛用瞭芳美的護照信息,這次訂票出票分分鐘就辦妥瞭。

  整個一晚上,芳美都在跟國內的人通電話,也會上網查閱中風的後果和治療知識。她的冷靜和自制,讓我刮目相看,也讓我覺得有些擔心。

  第二天早上,我沒去上班,都有點晚瞭也不見樓上有動靜,上樓去敲瞭敲門,芳美在裡面應瞭一聲。

  「美美,我進來瞭啊。」,芳美坐在床上,頭發有些散亂,估計是一夜沒好好睡。

  「晚上沒怎麼睡吧,你爸他怎麼樣瞭?」,我問道。

  「舅舅說還沒醒,我查瞭,手術後24小時很關鍵,能不能恢復就看這段時間瞭。」,看來芳美一直在瞭解相關信息。

  「美美我覺得你爸現在很需要你,要不你通過舅舅微信跟你爸說說話,興許有用讓他醒來。」,我安慰道。

  「對有道理,我現在就打過去。」,芳美也這樣覺得。

  「那行,你先打,我下樓給你弄點吃的。」,說完我退出房間下樓來瞭。過瞭一會兒,樓上傳來芳美說話聲,像正常聊天一樣,偶爾還有笑聲。唉,我不會出瞭個餿主意吧。

  我剛做好瞭面條,聽見樓上芳美洗漱的聲音,很快就下樓來瞭。我盛好面條,怕她沒有胃口,剛想著勸她,她端起碗吃瞭起來。

  「我跟我爸聊瞭,他一定能醒對吧Jack。」,芳美好像是在問我,又好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能,一定能。」,我很篤定的說。

  芳美剛大口大口的吃完面條,手機響瞭,是董醫生打來的。

  「你好,你爸他醒瞭。從我們醫生的角度講,應該是闖過這一關瞭。但他還需要休息,你們回頭再聊吧,就這樣啊,我還有病人。」,謝謝啊謝謝醫生,芳美的回話都有些顫抖瞭。

  放下電話,回頭看著我。

  「哥我爸醒瞭。嗚嗚嗚……我差點就沒爸爸瞭。」,芳美再也忍不住瞭,抱住我放聲大哭起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的壓力實在太大瞭。

  我輕拍著她,任由她釋放壓抑的情緒。

  「都會好起來的,美美。」,我安慰道。

  「嗯,會好的。我真怕他就這樣走瞭,我跟他說的最後的話就是懟他。現在好瞭。我也跟阿姨打瞭電話,安慰瞭她。其實我一點也不恨她,他們再要個孩子也可以。」,好像一夜之間,一切疙瘩芳美都想開瞭。

  「美美,你也保重好自己。明天我送你去機場,另外你下周的面試看看要不要推遲。」,芳美說對呀,我想瞭一下,應該能從國內視頻面試吧,我回去看情況吧。

  稍後,芳美又和舅舅通瞭電話,囑咐他照顧好爸爸,自己後天就到傢瞭。

  整個下午時間,芳美都在樓上屋裡整理東西打包。可能是離別時刻瞭吧,我這樣想,如果芳美面試通過,再來美國她可能直接就飛去波士頓瞭吧,就算不過,也會去澳洲瞭吧,總之,她的未來人生軌跡上,可能再也沒有這裡,沒有我。

  晚上,我做瞭好幾個菜,也許這是離別前最後的晚餐瞭。

  芳美下樓來,看到桌上的菜,在樓梯上停瞭一下。

  「吃飯吧,這兩天你挺累的瞭,來來多吃點。」,我示意她坐下。

  「我爸他好多瞭,能說話瞭。」,芳美看起來如釋重負,「他叫我這邊安排好瞭再回,我說想早點去照顧他。」

  「回吧,傢人最重要瞭,有些事錯過瞭,永遠也無法彌補。」,我對她說。

  「嗯我也是現在才體會到,我爸說昏迷的時候,一直聽到我的聲音……」,芳美說著哽咽瞭,眼淚又要留下來。

  「血濃於水,他是聽到你說話醒來的。」,我看她不夾菜,把盛雞翅的盤子端到她跟前,「美美你多吃點,你現在更要保重,傢人需要你。」

  芳美嗯瞭一聲,點瞭點頭。

  「而且這次爸爸的事你處理的很好,很冷靜,你爸會很欣慰很驕傲的。我也覺得你很瞭不起。」,我鼓勵她說。

  「這個世界是不會允許誰一直當小孩子的,除非是在愛TA的人那裡。可他們總不會一直陪著,也沒有誰會一直陪著誰。」,芳美說著,望向瞭我。

  我很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是啊,人一輩子的路又短又漫長,有的人,能陪伴走一小段就足夠瞭。」

  我給兩個杯子都續瞭點酒,舉起杯來。

  「我祝你:今後一切都好,過的比我好。」,我伸手去跟她碰杯,芳美揚手躲開瞭。

  「不,我要你過的比我好。」,說完才轉回來碰瞭一下,兩人都一飲而盡。

  「電子機票我發給你瞭,一會兒出發前先online check-in,這樣能省點時間。」,我看瞭一眼掛表,已經10點多瞭。「現在開始睡,也隻能睡4個小時瞭。」

  「我在飛機上再睡也行,現在不困,你陪我到沙發那裡聊會兒吧。」,芳美說。

  簡單收拾瞭餐桌,我倆手裡拿著剩下的啤酒,來到客廳沙發坐下。窗外月光如雪,像極瞭我倆拜把子的那個晚上,不禁想笑。

  「美美,還記得咱們拜兄妹那次嗎?那天也是這樣的月亮。」

  「哈哈當然記得,咱倆的臺詞怎麼都說不成,笑死瞭。」,芳美兩天來第一次露出笑臉。

  芳美和我之間,似乎隻有一條很細很細的隔離線,一側是冰山,一側是火焰,時而清楚,時而模糊,而我倆一直在這條線的邊緣晃動,忽左忽右。

  「哥,我能借你的肩膀靠一會兒麼,好困啊但又睡不著。」,芳美挪近瞭瞭些,我順手拿來一個沙發墊,放在腿上,示意她躺過來。芳美放下酒瓶,側著躺好,臉朝外隻看得到一半邊,潔白而秀美。

  我好想俯身吻她一下,此刻並不摻雜半點兒的情欲。芳美似乎覺察到瞭,起身騎跨在我腿上,親吻過來,我雙手捧著她頭,發絲纏繞間, 激烈的回吻她。

  「美美,別……能多抱你一會兒就好。」,我憐惜的看著她,不想她做任何違心的事。

  「可是我想,想給你。要不我睡不著。」,芳美回吻過來,迷亂間,再也不能拒絕,時間不長,激烈而美好,就讓它自然發生瞭。

  連日的心急勞累,她太困瞭,事後躺在我的腿上,很快就呼吸均勻瞭。我展開手邊的毯子,給她蓋好。

  掛表的秒針塔塔的跳動,每過一秒,都向著離別時刻更近瞭一些。

  當2點鬧鐘響的時候,我迷迷糊糊的醒來,從沙發上抬起頭,知道是時候瞭。芳美翻瞭一下身,下意識的抱住我,並沒有馬上起身。

  「美美,該起來瞭。」,我拍拍她。

  「一分鐘,就抱一分鐘。」,我反手也抱住她,很緊很緊的,似乎要把她嵌入我的身體。

  過瞭好久,芳美放開瞭我。

  「美美,你去準備一下,證件別忘瞭帶,其它的以後再說,可以郵寄。」,我叮囑她。芳美嗯瞭一聲上樓去瞭。

  沒過一會兒,芳美喊我上去幫著提箱子。上樓來,看到她牛仔褲T恤衫旅行帽,一身簡單裝束。

  去機場的路上,兩人都有些沉默,從後視鏡看,芳美大多愣愣的看著窗外。此時此刻,多想時間能走的慢一些。

  到機場後,停好車,我拽著行李箱和她快步來到瞭大廳,辦瞭行李托運。直到不能再往前送她瞭,我從錢包裡拿瞭個卡,塞到芳美手裡。

  「這是啥?」,芳美把卡捏在手裡,問道。

  「銀聯卡,這是我出國前留在國內的一筆錢,我昨天查瞭有12萬多,反正我也用不著,你先拿著,你爸住院肯定需要,我不想你回去後再到處找人借錢,聽我的你不要推辭。」,芳美見我語氣堅定,點瞭點頭,眼裡淚光湧起。

  「密碼是120719,沒錯,後四位是你生日。你生日也快到瞭,就當是生日禮物吧。」,我也是看過芳美的護照才註意到的。誰能想到,當年我訂好機票飛往美國的日子,芳美正在某個地方慶祝她的17歲生日,而多年以後,我們又在美國相遇,真是奇妙。

  「哥,我……」,芳美剛想說什麼,被我止住瞭。

  「再說可就誤瞭航班瞭哦,快去安檢吧。」,我張開手臂,示意來個最後的擁抱,芳美撲過來。

  「咱倆一起轉身,離開後一直走,打個賭啊,誰回頭誰是小狗。」,我在芳美耳邊說,芳美眼淚橫飆,點瞭點頭。

  松手,轉身,離開,芳美假裝的很決然。

  我並未轉身,隻是慢慢倒著,退向大廳外,一直看著她,可能她一直忍著,直到安檢門那裡,才回頭看向我,對我笑瞭。

  剛回到車上,芳美發來微信。

  「小狗,你回頭瞭。」

  「你才是。我倒著走呢,不算回頭,哈哈。」,我回復。

  然後,就看到她一直打字中,我啟動汽車交瞭停車費,出瞭機場。剛開出機場十來分鐘,當的一聲,芳美發來一條微信,似乎是很長的一段文字。

  我減慢瞭速度,把車在路邊停好熄瞭火,仔細讀起來。

  「Jack,你所做的一切,我唯有感激。你的心思我很明白,也許是我顧慮太多,應該更勇敢一點,但我問瞭內心,也看瞭現實,我還是做不到毫無顧忌。況且關於未來,我也還很不確定,所以更不能對任何人做什麼承諾,請你原諒。

  我可能會再來美國,也可能不會來瞭,但我會記住這裡的一切,一切的美好。真的很幸運能遇見你,在我心裡,我一直定位不瞭你的角色,但無論哪個角色,你都給瞭我很高的參照標準,我真不知道以後我還會不會再有如此好的運氣。錯過和選錯,哪個更遺憾呢,隻有時間才知道答案吧。

  還有,你我之間發生的一切,我不後悔,也跟一切身外之物無關。銀行卡我收下瞭,你的慷慨,容後回報。」

  我木然的讀著每一個字,手裡摸索著那個雪山鑰匙鏈,一瞬間好像失去瞭所有的力氣,隻有一個感覺:空。

  轟轟轟,這時一架波音737從頭頂上飛過,會是芳美乘坐的航班嗎?飛機過後,四周的一切又恢復瞭寧靜,我真不知道回傢後,如何有勇氣去面對那些充滿回憶,滿是芳美影子的房間。

  順手打開車上音響,陳奕迅的一首《我們》傳來,突然間,就聽懂瞭歌詞中的全部含意:

  該說的,別說瞭

  你懂的,就夠瞭

  真的有,某一種悲哀

  連淚也不能流,

  隻能目送,

  我最大的遺憾 ,

  是你的遺憾與我有關

  沒有句點,

  已經很完美瞭

  何必誤會故事,

  沒說完

  …………

  ======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