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過年

  人世間的煩惱,大多數沒錢引起的。但是,被親人拋棄的感覺,卻更是讓人絕望,我很理解芳美的痛,也很為她感到不忿。一陣沖動下,快步上樓去。

  「芳美,這不是你的錯!你要哭就哭出來,不要憋著瞭。」,我站在她門口大聲說道。

  哇啊啊啊,芳美大聲的,毫無顧忌的哭瞭,撕心裂肺的那種。

  不管瞭,我推門進去,一把攬過她,順勢靠著我的肩膀,更加大聲瞭。

  母親早逝,父親再婚,新歡添丁,以後的萬千寵愛,再與她無關,這簡直是崩潰般的打擊。可憐的女孩!此時此刻,任何的安慰都無濟於事,隻有讓她發泄出來。

  就這樣,大約過瞭十幾分鐘,芳美慢慢平息瞭下來,也許是哭累瞭,滿臉淚水的,昏昏的像要睡去。

  這真是個難忘的除夕夜。

  在國內,恐怕此時已是鞭炮齊鳴瞭吧,而這裡,卻出奇的安靜。洋人的洋節不會過,中國傳統節日又沒氣氛,這種心情,如果不是孤懸海外的華人,恐怕是永遠體會不到的。

  大約睡瞭半小時,芳美身體突然抖瞭一下,醒來瞭,急促的呼氣瞭幾下。

  「怎麼瞭,做夢瞭?」

  「嗯,做夢走樓梯一腳踏空瞭,掉下去瞭」,這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我拍拍她安慰她沒事。

  「我好餓呀,有吃的嗎?」,芳美問,臉上略帶不好意思的表情。

  「有啊,餃子可以嗎?」

  「餃子好啊。」 芳美一個南方人,倒是挺愛吃餃子。

  「那你等著,已經包好瞭,煮一下就行。」,說完我就下樓去瞭。

  樓上衛生間傳來嘩嘩嘩的流水聲,芳美在洗漱。

  餃子還在鍋裡,芳美從樓上下來瞭。

  「哎喲,不錯呀,還有涼菜。」,涼菜是我在華人超市買的,剛擺上桌,我招呼她坐下來。她似乎心情好瞭一下。

  自己找瞭醬油醋辣椒,調好瞭蘸料,坐在那裡拿好筷子一個勁的催,餃子熟瞭沒有,很是有幾分可愛。

  「你不是晚上下館子瞭麼,怎麼還這麼餓?」,我一邊攪動餃子,一邊打趣道。

  「別提瞭,都沒吃飽,還坑瞭我40美刀。」,芳美邊吃餃子邊氣呼呼的說。

  「40刀?那能吃的很不錯瞭呀,哪個館子TMD這麼坑爹?」

  「就是TMD坑爹。」 芳美恨恨的,好像隻有罵出來才解氣的樣子。

  「也不是坑你一個吧,不是和朋友一起的嘛?」,我裝作漫不經心的一問。

  「唉,想想就生氣,不提瞭不提瞭。餃子真好吃。」,芳美猶豫瞭一下,岔開瞭話題。

  不知她和那個西人老外到底發生瞭什麼故事,似乎不是很開心,我也不便再問。

  「哎呀,吃飽瞭!沒想到這裡過年這麼沒氣氛,跟平常一樣啊。你每年都是這麼過年的嗎?」,人吃好喝好瞭,就愛說話聊天瞭。

  「我嗎,也不怎麼過節,也就吃吃喝喝的。今年算好的瞭,去年連餃子都沒吃上。」,去年剛離瞭婚,根本就害怕這種節日。

  「你呢,在國內時怎麼過年的?」,我反問道。

  「都在學校過啊,自從我爸再婚後,我就很少回傢瞭,寒暑假也是在學校,打打工打發時間。」,芳美神情有些落寞。

  「嗯知道,你爸也有苦衷的吧,別太怪他瞭。親情是割不斷的,畢竟是你親爸呢。」,我勸她道。

  「道理我明白,可是剛才我真的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很崩潰,你知道吧。」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留學還是要的吧。」,我試探問她。

  「我當然想瞭,可是我爸沒錢給我真的沒辦法。」,芳美轉動酒杯,嘆瞭一口氣。

  「你都打算申請哪裡的學校啊?」

  「當然是優先美國這裡瞭,澳洲或者英國的也行。」

  「不是說美國這邊有個教授很賞識你嗎?看能不能她推薦一下什麼的,能繼續留在美國最好。然後……」,我本想說,你可以繼續住這裡,話到嘴邊又咽瞭回去。

  「寫推薦信應該可以吧,留下來可就難瞭,教授也得有經費才行啊。」,芳美似乎沒有註意到我的停頓,接著說。

  「爭取唄,這邊的老師都喜歡學生主動,你多找找她啊。多把你的想法跟她探討,說不定就match,然後就好辦瞭」

  「我們搞傳播學的都被互聯網傳播霸占瞭,不好搞。」

  「傳統傳播被互聯網碾壓,那是肯定的瞭。哎短視頻應該是個熱點,試試在這方面找找方向。」,我瞎分析道。

  「嗯,確實是,就是不知道從哪個切入點入手。」

  這時,外面傳來瞭零星的鞭炮聲,我看瞭一眼墻上的掛表,馬上12點瞭。

  「你看,這大過年的,咱們倒是探討起學術問題瞭。馬上跨年瞭,有什麼新年願望快快快!」,芳美哦哦瞭兩聲,趕忙兩隻手交叉在一起,閉上瞭眼睛。

  酒後微紅的臉龐,安詳的睫毛,格外的恬靜秀美。不由的一時看呆瞭。

  她好像有很長的願望,許久才睜開瞭眼睛。

  「怎麼?你這麼快就許好瞭?」,芳美睜開眼,看我呆著問道。

  「嗯嗯,我的願望很簡單,就是我周圍的人和事都不要變,保持現在就好。」,我簡單答道。到瞭我這年紀,鬼才相信什麼許願呢。

  「就這?你也願望太平常瞭哎」,芳美說到。

  「能實現就好啊。你的呢?怎麼說」,我問到。

  「不能說,說瞭就不靈瞭。」,芳美哈哈哈的搪塞瞭過去。

  「好吧,那我祝你心想事成。」,我舉起酒杯。

  芳美點點頭,碰瞭一下杯子,說謝謝。

  「哎喲,那邊都大年初一瞭,我得趕快給親戚們拜年去,要不她們又要挑理瞭。」,芳美站起身來,指著餐桌的碗筷看向我,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去吧去吧,很好收拾的,我來吧。」,我揮揮手,讓她趕緊上樓去。

  芳美嘿嘿一笑,做瞭個抱拳的動作,上樓去瞭。

  外面,又傳來瞭稀稀落落的鞭炮聲,屋子裡燈光,也覺得格外溫暖。今年的這個除夕,過的還是不錯的,嗯,至少比去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