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呢?”女孩問道。
對方卻笑瞭起來,“呵,挺有孝心,你過來看看不就知道瞭。”
小茶不願意電話裡和他說太多,害怕陳麗娟擔心,問清楚醫院和科室,動身去瞭縣城。
先去找主治大夫瞭解情況,“腦水腫,腦疝”這些專業術語讓她知道趙長慶的問題確實相當嚴重。
“主要看能不能度過這幾天危險期,病人年紀大,即使醒來預後也不太樂觀。”醫生最後說。
趙國詳正翹著二郎腿在icu門前悠閑地嗑著瓜子,眼前突然一亮,一雙小眼睛在女孩挺翹飽滿的胸上不住打量,對著身邊站著的馬仔說道:“喲,早聽說顧衛東的女兒漂亮,今天一見還真不賴,夠水靈。”
小茶看見站在一邊的顧衛東臉上明顯帶著傷痕,快步走過去,關切問道:“爸爸,你沒事吧。”
“我沒事。”顧衛東抹著眼角的淚,幾天沒有睡覺守在icu病房前,人又累又乏,由著他們呼來喝去卻不然有絲毫抱怨。
“你們怎麼打人啊?”小茶氣憤不已。
趙國詳拍拍手,一臉淫笑走過來,“小妹妹,那不是還不認識你嗎?你說你早點來陪陪哥哥,你爸也不用受這罪瞭……”
伸手想去摸女孩滑膩的臉,小茶偏頭躲瞭過去,顧衛東拉著男人的胳膊哀求道:“趙老板,你別這樣,都是我的錯,你有氣沖我使好瞭。”
趙國詳一抽手,拽的顧衛東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狠狠說道:
“你算什麼東西,別他媽給你臉不要臉。”也不管在醫院,男人點上一隻煙悠悠說道,“明天再拿十萬來。”
“趙老板,我哪有那麼多,前天給你的九萬,都是我全部傢當瞭。”顧衛東低聲道。
“我不管那麼多,老爺子進這icu天天一萬多,不能耽誤,見不到錢就拿你女兒抵債,我的手段你應該也聽過。”
他又看瞭看小茶,嘴角輕佻笑著,“看在你姑娘親自前來的份上,今天先放過你,你回去吧,抓緊湊錢。”
小茶扶著父親離開醫院,心裡尋思著剛才醫生也說瞭差不多要十幾萬,現在先讓爸爸回傢休息,她卡裡還有七萬塊錢,再找人借點,應該差不多能湊上。
傍晚的時候孫強來瞭,他今天剛和妻子回到竹溪鎮,聽瞭信,立馬趕瞭過來,把一摞厚厚的紙包交給她,
“茶茶,這裡有五萬塊錢,哥哥這幾年也沒有攢下多少錢,你先拿去,不夠我再想辦法。”
小茶本來想拒絕,看陳麗娟在一邊給丈夫擦拭傷口一邊抹淚的樣子,知道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點頭接過,進屋給把打好的借條遞給他,“謝謝孫強哥哥,等處理好這事我再去謝謝孫叔叔和嫂子。”
“謝什麼?我現在離得遠,這幾年都是顧叔照顧我爸,你每年回來又給他帶那麼多東西,說謝就太見外瞭。”
“嗯。”小茶吸吸鼻子,勉強扯出個笑,“孫強哥哥先回去吧,嫂子第一次來這兒過年,我過幾天去給孫叔叔拜年再好好謝謝你們。”
心裡總算安穩瞭不少,沒有想到第二天一早,趙國詳領著一幫人穿著麻衣,把他老爹趙長慶的屍體直接抬到她傢門口,昨晚趙長慶病情突然惡化,沒有搶救過來,幾個人抓著顧衛東叫囂著要他償命。
陳麗娟身體本來就不好,受不瞭刺激,看見丈夫被人制住,差點暈過去。
小茶急得不行,卻不得不鎮定下來和他們談,“趙老板,老爺子的事我們都不願意看到,你放瞭我爸爸,先好好把老人後事辦瞭,讓他早日入土為安。”
趙國詳揮手示意馬仔停下,猛吸瞭口煙噴到顧衛東臉上,“我傢老爺子死在你手裡,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那是天經地義的事,要麼你給他償命,要麼給錢。”
“你們要多少?”顧衛東顫著聲音問道。
“五十萬。”男人伸手比瞭下。
“趙老板,我傢條件你也知道,哪有這些錢。”
“我不管,”趙國詳把手裡的煙扔在地上,用鞋底狠狠碾滅,“給你三天時間,見不到錢到時候別怪我不客氣。”
一行人浩浩蕩蕩走後,顧衛東癱坐在地上,渾濁的淚從空洞的眼眶裡流出。
“爸爸。”小茶心痛不已,把他扶起來,男人走到妻子身邊,撫著她的臉輕聲說道:“麗娟,是我沒用,剛才他們嚇到你瞭吧?”
“我沒事。”
夫妻倆抱著痛哭,不久前,兩人還想著每天跑三輪能賺二百多,不用再去工地打工,辛苦幾年,給女兒置辦風風光光的嫁妝。
可歡喜都是空的,像春節燃放的爆竹,喧鬧過後,隻剩下裊裊的青煙四下飄散。
“茶茶,你去做飯,今天大年初一,我們一傢人好好吃一頓團年飯。”顧衛東把妻子抱在懷裡。
“老顧,報警吧,看警察決定最後怎麼判,他們欺人太甚,你又不是故意的,前面我們都給瞭他九萬塊錢瞭,上哪兒找那麼多錢?”
鎮上的房子本來就不值錢,根本賣不上什麼價格,趙二賴擺明瞭就是不要他們好過。
“沒用的,你別管那麼多瞭,我來想辦法。”
“你哪有什麼辦法?”李麗娟撲在丈夫懷裡又哭瞭起來。
“我會想辦法,你相信我。”男人握著妻子的手。
剛把飯菜擺上桌,門又砰砰砰響瞭起來,好像聽到孫強的聲音,小茶打開門,果然孫強正拽著一個女人往外走,“茶茶,你回去。”
聽到丈夫當著自己的面親昵地叫著別的女人名字,劉素梅坐在地上哭瞭起來,“孫強,你沒良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愛著這個女人,我問你,你昨天跑出去是不是見她瞭?憑什麼把我們的錢給她?”
她今天給孫強洗衣服,翻出褲兜裡五萬取款條,問孫強才知道錢借給瞭顧傢,她想起丈夫喝醉瞭叫著那個姓顧的女人,心裡恨得不行。
小茶反應過來這是孫強的老婆,對著女人陪笑道,“嫂子,你誤會瞭,我傢出瞭點事,孫強哥哥才借錢給我的,你別生氣,我現在就把錢還你。”
孫強氣得不行,拖著坐上地上的女人往外走,“你還嫌棄不夠丟人,跟我回去。”
小茶快步走出來把五萬元交到劉素梅手裡,“孫強哥哥,你帶嫂子走吧。”
她心裡很亂,沉默走到餐桌邊,顧衛東看瞭眼女兒和低頭緊緊抿著嘴的妻子,招呼她們,“來,吃飯,新年瞭,我們一傢人好好吃一頓。”
這頓飯母女倆都沒有心思,倒是顧衛東笑著不停給老婆女兒夾菜,讓她們多吃點,小茶看著父親,心裡有種不詳的預感。
下午顧衛東說出去找人借錢,她遠遠跟著他,看他往鎮後山的樹林走去,父親找瞭塊石頭坐下,掏出隨身帶著的紙筆,寫瞭幾句話,把身上的繩子掏出來,高高甩在瞭樹枝上,開始打結的時候,小茶跑過來緊緊抱住他哭瞭起來:“爸爸,你幹什麼?你不要我和媽媽瞭嗎?”
男人壓抑瞭許久的情緒終於徹底釋放出來,捶胸嚎啕大哭:“茶茶,爸爸沒用,拖累傢裡,剛還害的你被孫強老婆誤會,都是爸爸的錯,爸爸對不起你們,我活著有什麼用?你讓我死,人死債消,趙二賴也不會再找你們的麻煩,你以後好好照顧你媽媽,她這輩子跟著我就沒有享過一天福。”
小茶哭得不行,媽媽說從她做手術後,爸爸就再也沒有喝過酒,害怕她有什麼不舒服自己沒有及時聽到。
爸爸說他錯瞭,可他有什麼錯,他善良有同情心,以前擺攤賣年貨時,鎮上的孤寡老人過路,他都給他們送上一些糖果春聯,如果非要說唯一的錯,那就是貧窮。
他們物質上是很貧瘠,文化水平也不高,不會像別人一樣口口聲聲說我愛你,但表露出來的都是深深的愛意,今天要不是自己長個心眼、爸爸走瞭,媽媽肯定會支撐不住的,這個傢就要徹底碎瞭。
她想瞭想,現在能幫自己的也就隻有周瑾軒,他不是想要她嗎?他要就拿去吧,隻要能換得爸爸媽媽平安幸福就好。
想起前幾天在申市,自己說得多麼斬釘截鐵,一輩子也不想見到他,現在遇上事還不是一樣沒骨氣找他!
當你最愛的人想以死解脫的時候。
自尊算什麼?
那是最沒用的東西,爸爸媽媽好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來生,她還要做他們的女兒,下輩子,她一定好好會好好聽他們的話。
“周瑾軒,你能不能幫我?”小茶走到一邊,撥起瞭那個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
那邊很快接瞭起來。
她隻聽到自己平靜的聲音,具體說瞭一堆什麼也不知道,腦子嗡嗡的,話筒裡傳來男人愉悅的笑聲,“寶貝兒,以前我教過你,這個社會,要回報就必須有付出,你還記得嗎?”
她當然記得,周瑾軒指著書裡的內容告訴她——“這句話說得很對,每個命運饋贈的後面,都暗地裡早早標上瞭價格。”
“那我的價格是什麼?”當時她覺得自己非常幸運,她愛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也愛她。
“你呀,負責在床上伺候我。”周瑾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