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盆裡的銀碳閃爍著火星子,滋溜爆瞭一下,就消失瞭。
大門緊閉,窗戶敞開,插在花瓶內的臘梅花是宮人們一早折下的,枝丫抖落瞭雪,留下一室馨香。
劉子今就是坐在溫暖的火爐旁,聞著流動在空氣中的花香,被薛品玉逼著寫下休書。
眼前的紙和筆,劉子今都未動,他安然坐在素輿上,看著站在一旁讓他快寫的薛品玉,說道:“公主,你千裡迢迢從風雪山回來,一見面,就讓我寫休書,不好吧,不如這樣,我們玩個遊戲,公主贏瞭,我就給你寫休書。”
薛品玉一口回絕。
“本宮不玩遊戲,你隻管把休書寫下,就沒你的事瞭,本宮拿著休書,自會去和皇兄說道說道,退掉這門親事。”
劉子今雙手迭放在膝蓋上,笑吟吟道:“既然公主不玩遊戲,那我就不寫休書,手長在我身上,大不瞭公主自己寫,割破我手指,強按我畫押。”
沒見到他之前,薛品玉可憐他是個殘廢,以為他會在自己這個公主面前抬不起頭、自卑,實則他坐在四輪素輿上,比薛滿坐在龍椅上還要閑適自在。
劉巒安說劉子今是他弟弟。
這是劉巒安的弟弟嗎?薛品玉不經懷疑,這劉子今年紀輕輕,膚白肉嫩,模樣生得秀氣,胡子都沒長一根出來,與劉巒安看上去差瞭一輩,看上去像是劉巒安的兒子,不像是劉巒安的弟弟。
若他是一個正常人,薛品玉早命人押著他畫押瞭,可他是一個殘廢,欺負一個殘廢人,不仁義。
“你真是殘疾嗎?”薛品玉看著劉子今完好的雙腿,都懷疑他是裝的瞭。
劉子今一笑,不在意薛品玉的冒犯,拿手拍拍自己的腿:“公主不信,可以拔下發簪來紮我的腿,一驗便知它們知不知道疼。”
這就沒必要,皇兄說瞭,已經派太醫查過他。
“那你這雙腿是怎麼殘的?”薛品玉追問道。
那張秀氣的臉龐,終於閃過一絲哀傷,閉口不談這雙腿是如何殘的。
這是戳中瞭他的傷疤。
薛品玉瞧著他也不像個壞人,就是人無賴瞭些,可要是比無賴,誰能比得過自己。
“說吧,玩什麼遊戲。”
那張陷入沉思,哀傷的臉這才重新綻放出亮光,說道:“射箭。”
桃夭緊趕著過來,就看見薛品玉和坐在素輿上的劉子今一塊在屋簷下,雪地裡紮瞭一個稻草人,稻草人的頭上放瞭一個柿子,左右兩隻手拴瞭兩隻柿子。
劉子今說道:“每人三箭,誰射中瞭柿子,誰就贏瞭,公主若贏瞭,我馬上給公主寫休書。”
“一言為定,你不要反悔,說本宮欺負你這個殘廢。”薛品玉勝券在握,射箭這種事,就是小菜一碟。
她八歲就能拉開弓,九歲就能射箭瞭,半裡之內的東西都能射中,這種小遊戲,這個殘廢,輸定瞭。
劉子今看薛品玉這樣自信,說道:“公主先請。”
“承讓。”
薛品玉從宮人手中接過弓與箭,箭剛搭上弓,虛著眼瞄準柿子,桃夭提著裙角就跑瞭過來:“公主,別射箭瞭,快回屋呆著。”
“劉公子你也是。”桃夭心急如焚,對劉子今說道,“與公主未成親前,你不能與公主見面,公主不懂規矩,你也要跟著壞瞭規矩嗎?讓聖上知道,你要受罪的……”
還沒說完,薛品玉手中的箭就射瞭出去。
久沒有射箭,那支箭射出去,不偏不倚,紮中瞭稻草人的臉。
“公主。”桃夭去叫薛品玉,薛品玉不信自己連一個柿子都射不出,已搭瞭第二箭。
須臾間,第二箭就嗖的一下,射出去瞭。
這一次,箭紮到瞭稻草人的手臂,離柿子還有一掌的距離。
“本宮不信瞭。”薛品玉搭弓射出第三箭。
第三箭甚至連稻草人都沒射中,直直紮在瞭雪地裡。
講好隻射三箭,可薛品玉連著射瞭第四箭、第五箭……直到把箭筒裡的箭全部射光,稻草人上綁的三個柿子,她一個都沒射中。
薛品玉生氣扔下弓,說道:“是天太冷瞭,本宮的手凍僵瞭,沒射好。”
“我來替公主暖暖手。”
劉子今就要去握薛品玉的手,薛品玉快一步,抽開瞭手,驚訝道:“你這人怎能如此輕浮?”
“這是輕浮嗎?”劉子今帶笑道,“我與公主,下月初三就要成親瞭,摸個公主的手,公主都說輕浮,那我和公主洞房,脫瞭衣服抱在一起睡,我豈不是,要被公主說成小人瞭?”
輕佻的話,沒有輕佻的語氣,讓人討厭不起來。
薛品玉面色一下凝重,候在一旁的宮人們也都面面相覷。
沒人講過劉巒安這殘廢弟弟,臉皮竟是如此的厚實,為人竟是這樣的油腔滑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