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山攏共有兩處水地,一處是離明光寺近的溪流,僧人們洗衣或是接水都是出從這裡,一處是離明光寺較遠的瀑佈,溪水的水源就是來自這處高約兩丈,寬約三尺有餘的瀑佈。
瀑佈不是上下山的必經之路,香客們都不知道此處秘境,成月累年的沒有人影,知道這處瀑佈的明光寺僧人們也甚少來到這裡。
圓舒背著薛品玉翻過半個山頭到達這裡後,隻聽得見蛙聲成片,夜色下,瀑佈水滴激發,下遊的水清澈到能看清水中石頭上長的青苔。
把薛品玉放下後,圓舒就去瞭瀑佈下,先是洗瞭洗手,再虔誠的用雙手舀瞭一捧水,大口飲瞭下去,解瞭背著薛品玉翻山越嶺來到此處的饑渴。
薛品玉蹲在下遊,皺著眉頭一邊清洗著手,一邊去看上方的圓舒,看他喝瞭水,就捧過水洗起瞭他冒著大汗的光頭腦袋。
薛品玉洗好手,甩瞭甩手,看見洗完腦袋的圓舒洗起瞭鐮刀,薛品玉就想起瞭那一頭被圓舒殺死的狼。
當那四頭狼攻向他們的時候,圓舒沒有任何猶豫,對著頭狼的脖子就砍瞭去,頭狼閃開,他手拿彎月鐮刀繞向瞭那三頭狼,瞅準最弱的一頭狼就捅瞭過去。
快、準、狠。
狼還沒有攻擊,一頭狼就被他解決瞭,其餘三頭狼就變得忌憚起他瞭,不敢輕舉妄動瞭。
阿狗和尚,你剛剛殺瞭一頭狼。
嗯。圓舒神色平靜,把洗好的鐮刀放進瞭背簍裡,撐著地盤腿坐下來,挺直瞭腰背。
薛品玉奇怪他為什麼能這麼冷靜地說出來,表現的一點兒都不在乎,換作今日是段止青提刀殺瞭那頭狼,薛品玉一點兒都不奇怪,段止青本就是武夫,可圓舒不一樣。
你是和尚,你,你你竟然殺瞭狼,你這是破戒瞭!
圓舒承認自己殺瞭狼,臉與雙手沾瞭血,但不願承認破戒,今夜這頭狼不死,那就是他和公主死,這是為瞭自救才不得已展開的殺戮,這不是破戒。
那日被公主哄騙吃下摻雜有豬油的桃酥與羊皮水袋裡裝的酒,同樣被圓舒視為沒有破戒,那是遭瞭欺騙。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才是破戒。
小僧沒有破戒,若沒有小僧,公主現已被狼群大快朵頤瞭,出於此恩情,還望公主保守此事,不要向小僧的師傅、師兄弟們道出今夜之事。
薛品玉正想開口說話,圓舒的聲音就蓋過瞭薛品玉。
若公主能保守這檔事,小僧也定當不會向他人道出公主你手盛濁物的事,半個字都不會。
這死和尚,還學會威脅人瞭。
他明明就是破戒瞭,還死鴨子嘴硬不承認。
薛品玉氣得掀起流水就向圓舒潑去,水濺在他白色的中衣上,他在地上打坐,說完話,已是閉上瞭雙眸。
公主,夜裡不好行路,小僧要把你從這裡,背回到廟裡,少說都要花一個時辰,這還是白日裡好行路的時候,夜裡意外情況多,小僧打算天亮後,再背公主回去,公主意下如何?
本宮若說不,命令你即刻就背本宮離開,你是不是不會依本宮的話。
是。圓舒答道。
薛品玉再次掀起水,往他身上潑去。
薛品玉看著那個臉龐濺落上水漬的和尚,他的身後是潺潺的瀑佈,水汽朦朧撲散。
他的臉色堅毅冷淡,坐的明明是一塊石頭,可他像是坐在蓮花臺上,已入定神打起座,他取下頸上的那串舊佛珠,捻動在指間,嘴唇動著,在默念著經文。
屠夫變成神佛就在剎那。
薛品玉望著那高高在上的僧人,一下就起瞭想把這不知趣不承認破戒的和尚,揉碎踐踏在自己石榴裙下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