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闌與我,自始至終就合該是天定的一對!】
殿內四寂,檀香暗焚。
以馥沉為首等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一眾仙君齊坐殿中。
此時,殿內氣氛稍有些怪異,大傢忍不住往坐在馥沉和駐雲下座的謝長襄身上瞟,眼神有不解,有好奇,更多的則是不服。
馥沉身為萬劍宗掌門,而萬劍宗又是此次仙門論劍的主辦宗門,他坐首座自然算是合情合理。
千鶴門身為和萬劍宗實力不分上下的宗門,駐雲仙君坐次座自是當仁不讓。
可謝長襄,他憑什麼座那個位置?
謝長襄當年當著眾人面死去,那是為瞭蒼生,為瞭大義,如果是死去的謝長襄,自是坐得這位置。
可如今他卻以完好無損的模樣,回到眾人視線。
修真界還未聲責他假死十載,他謝長襄居然大搖大擺地坐在瞭馥沉和駐雲兩位掌門之下,甚至還坐得如此心安理得,實在是恬不知恥。
有掌門安耐不住,先開口瞭:“長襄仙君,您能尚活人世,我們都表示高興,畢竟您當初和青闌仙君共使一套流光劍法,修真界少有人能敵,甚至魔尊聶梟都要忌憚你們一二,尤其是您為蒼生一死,我仙門各弟子無不以您為榜樣,但您現在看看,您現在是在馥沉和駐雲仙君兩位,在場還有其他德高望重的仙君,以您現在這資歷,坐這位置,是不是不太合規矩……”
謝長襄尚未開口,馥沉仙君搶先開口瞭。
馥沉仙君溫和一笑,但那笑裡卻藏著森然冷意,“哦?北鬥仙君這莫不是不服我和駐雲的安排?”
北鬥仙君面色一僵,沒想到素來和善的駐雲仙君出言如此犀利,不留情面,當面點名。
他眸中寒光一閃:“再者,長襄坐這個位置,其實都是委屈瞭他,以長襄為我們仙門所付出之多之大,他就是坐我這個位置,也是理所應當,毫不逾矩的!”
在場眾人聞言一驚。
有人冷笑,小聲譏諷道:“那長襄仙君蒙騙我們這些人十載,最後,我們倒還要感謝他不成?”
謝長襄終於開口瞭,他氣定神閑地道:“折月仙君方才說我騙瞭諸位,此言確實不假。”
折月仙君沒想到謝長襄竟會這麼快承認,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謝長襄不疾不徐地道:“但若在座各位實在不滿於長襄欺瞞瞭各位,能否在問責長襄前,容我將這十年在外所行之事說予各位一聽,若聽完之後還是對於長襄欺瞞仙門之事放不下,長襄聽由諸位責罰。”
謝長襄為什麼要拋傢棄侶,到底所謀何事,沒有好事者不好奇。
尤其是在馥沉兩位仙君這般掩護偏袒著他之後,眾人對他那不為人所知的十年,更是愈發地想要一聽究竟。
殿內眾人安靜下來,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謝長襄儒雅一笑:“亡師席雲仙君在三十年前便知魔尊聶梟欲要那歧刀現世,但因魔尊生性狡詐,亡師遍尋不到,甚至遭瞭那魔尊暗算,仙逝之前,佈下大棋,暗授長襄假死,臥底魔界,隻為早日探尋歧刀的線索。”
殿內眾人紛紛大驚失色。
在座一眾仙君修為高深,自然也是曉得歧刀之威名——
歧刀現世,萬鬼同嚎,生靈塗炭。
席雲仙君安排謝長襄假死這盤棋,實在下太大,太駭世驚人。
在場眾人中雖甚少見過仙名已早的席雲仙君,但此時也不禁紛紛暗自敬佩逝世多年的席雲仙君智計無雙,未雨綢繆。
同時,他們看向謝長襄的眼神裡也不見先前輕視,反倒有瞭欽佩,甚至是敬畏。
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不留痕跡地假死,然後臥底魔界十年,最後還能平安歸來的能者,這等勇武,實非常人能有。
謝長襄似沒有註意到眾人視線,仍舊不疾不徐地說著:“長襄潛伏魔界十年,在五年前,探知到青陽郡齊氏一族與歧刀現世有極為密切的關系,因此隱姓埋名,改模換樣,以奴仆的身份潛入齊傢。”
“長襄在齊傢臥底這五年中,一開始並沒有什麼具體的線索,甚至打算另尋方向,直到有一天齊傢少主齊昭明提出他想拜師修真,而且還是入我千鶴門下。齊昭明平日裡與修真者沒有來往,而且他選的師父,還是……”謝長襄在此處頓瞭一下,隨後接著道:“此事引起瞭我的註意,為瞭仙門安全,我隻能傳瞭消息給我的師兄駐雲仙君,讓他拒絕齊昭明。
後來,我便開始接近這齊傢少主,卻意外發現他天生孱弱,每日需飲一味秘藥保命,而我後面發現那藥居然是用人心秘制而成。隨後我就查到齊傢私底下其實一直在做販賣人口的生意,其中大多是北鄂郡等其他郡的災民,那些人被各種手段誘拐進齊傢,但是最後並非販至他處,而是不知所蹤。
十來年間,零零碎碎算起來,估有十萬人之多。
而今年,北鄂郡再生三十年難得一遇的巨大水患,數萬人流離失所,其中大部分災民逃向青陽郡,少部分被齊傢以招工之名哄騙不知所蹤,而絕大多數則是直接消失。
這麼多人消失,肯定不全是給這齊昭明續命。
我懷疑,他們中的絕大多數,現在已經被坑殺至城下水牢之中,用作瞭血料,給歧刀祭瞭刀魄!
而歧刀,即將被這萬人血池喚醒!”
謝長襄此言一出,殿內安靜得連心跳聲都聽得見。
“長襄自知以我一人之力,絕無阻止這歧刀被喚醒的可能,恰逢本次仙門論劍正在舉辦,各大門派精銳皆聚於此,但期間閉山,外界消息難入山門,長襄這才使瞭金蟬脫殼之計,特此求援!”
而其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顫著手,恐懼地問:“長襄仙君,您方才可所言非虛……”
“北鬥仙君,長襄絕不敢拿這等關乎天下蒼生之事開玩笑,長襄方才所言,句句屬實。”
坐在馥沉仙君下座的駐雲仙君,眼橫一周,震聲道:“諸位,誠如長襄方才所言,他臥底魔界多年,九死一生探得歧刀可能之所在,並且一回到萬劍宗,就把消息告知瞭我和馥沉二人。而我千鶴門和萬劍宗也在第一時間,積極與青陽郡以及離青陽郡最近的平川等郡設置的仙門暗哨取得聯系,但……”
駐雲仙君接過話,面色凝重:“但青陽郡的暗哨遲遲沒有回應,但方才根據平川郡和北鄂郡傳來的消息,青陽郡此時已經淪為瞭一座死城!”
在場眾人大驚。
但歧刀作為傳聞極邪之物,更多的是出現在古籍之中,從未現世過,在座許多人對這東西更多的是無知的懼怕。
而隻有和席雲仙君為同為一輩的北鬥仙君,則面露瘋癲之態,似乎還是不敢相信,眼睛裡寫滿瞭恐懼,站起來,道:“歧刀現世,斬神滅仙,生靈千萬,俱化它刀下亡魂,我八千仙門弟子滅頂之災到瞭……”
這是歧刀在古籍中僅有的寥寥數語,但每個字都充滿瞭極致的恐懼。
其餘掌門和仙君一聽北鬥仙君這番言論,頓時坐立難安,齊齊看向馥沉仙君,其中有幾個實力較弱的門派的掌門,更是鬧瞭起來。
“歧刀出世,修真界和人間怕是都得陷入一場災禍之中,我十門八宗,八千弟子,甚至就此覆滅,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啊!”
“馥沉仙君,您可得想辦法啊!我玄炎派離那青陽郡最近,馥沉仙君,您可一定不能見死不救啊!”
“駐雲仙君,我天問居一向素與你千鶴門交好,你務必救我天問居……”
殿內亂作一團,局勢混亂不堪。
重熄冥猛地站起身,極有壓迫性的威壓赫然降下,厲聲喝道:“肅靜!”
殿內頓時安靜下來,而之前幾個實力最弱,但鬧得最兇的門派更是被重熄冥這一震,嚇得動都不敢動。
馥沉仙君嚴肅地出聲:“諸位掌門仙君,歧刀現世,乃世間之災,但我仙門子弟肩負拯救蒼生之重擔,此時萬萬不能自亂陣腳!”
他這話一說,其餘人仿佛吃瞭定心丸,稍稍安定瞭許多。
“那馥沉和駐雲兩位仙君,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呢?”有人茫然無助地問。
馥沉和駐雲仙君未發一言,卻齊齊看向瞭坐與他們二人之下的謝長襄。
在場比謝長襄資歷或地位要高的掌門仙君亦有三四位,若在平時,定不願屈於謝長襄之下,但此刻,卻罕見地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隻因謝長襄可能是當前混亂局面裡,參與最深,也知曉最多的人。
而此刻,謝長襄面色凝重,更是給在場其餘人帶來瞭無形的壓力。
謝長襄面色稍緩,道:“大傢不必慌張,長襄此次回來求援,並非毫無計劃。我們還有機會阻止這歧刀現……”
“那當年,你和青闌結為道侶,是否也是席雲仙君的安排?”
這話說得略有突兀,語氣卻是篤定。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是重熄冥。
重熄冥驟然出聲,打斷謝長襄,話中帶刺:
謝長襄一怔,沒想到重熄冥此時竟會挑破指問。
馥沉皺眉,不滿出聲:“熄冥!”
馥沉知他這個師弟什麼都好,就是獨獨對這個沈青闌念念不忘,幾十年裡,不知道被沈青闌明裡暗裡拒絕瞭多少次,遭瞭多少冷遇,還是不放棄。
即便是聽到沈青闌要與謝長襄結為道侶,他都不打算放棄,甚至跑到綺霞峰去搶親,哪怕是被趕下山,淪為修真界笑料至今,重熄冥竟然還是不打算斬斷這單相思,以至於現在這麼重要的場合,還要步步緊逼。
見謝長襄沉默,重熄冥及其餘人本以為他不會回答瞭。
“諸位,今日我們討論的主題並不是……”駐雲仙君開口替謝長襄說話。
旁人不曉謝長襄和沈青闌之間的事情,但駐雲仙君卻知曉大部分。
當年他們二人確實是受師命,假裝結為道侶,可現在沈青闌已有身孕,兩人明顯是有瞭道侶之實。
外人不曉秦子凜和謝長襄關系,但駐雲仙君卻是一清二楚,謝長襄既和秦子凜合二為一,那他也就是沈青闌腹中孩子的父親。
但重熄冥這麼問,這該讓謝長襄如何作答是好?
駐雲仙君本想替自己這位二師弟遮掩一二,沒想謝長襄苦澀一笑,道:“當年我與青闌結為道侶,確實是聽從瞭亡師的安排。”
殿內又是響起一陣嘈雜議論聲。
重熄冥眼睛一亮:“我就知道,當年青闌於你根本沒有道侶之情,全是你一廂情願逼的他……”
“熄冥!你給我住口!”馥沉到底是看不下去瞭,重重拍在瞭座椅扶手上。
重熄冥亦不甘示弱,仍舊想說什麼。
謝長襄眼神卻忽然堅定,斬釘截鐵地道:“但我們二人在婚後,也確有瞭道侶之實,這無需你重熄冥置喙,再者,秦子凜乃我用分魂之法分離出的一部分,現在,我和他已合二為一,不分彼此,所以,青闌與我,自始至終就合該是天定的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