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之間,明月清澄,月霜猶若積雪將黃沙映作雪原。
“好瞭,這下可舒服瞭?”
花玨抬首緩緩離開她雙腿間,唇上帶著薄薄水光,喉結微動,吞咽下二人的體液。
謝錦茵被他抱進水裡,溫熱的水沒過少女纖細的腰身,她拘起一捧清水,看著晶瑩的水珠從指縫間漏下,淡淡問身後的花玨:
“何時才能啟程?”
“至少還要三個時辰,天才見曉。”花玨抬頭看瞭眼蓬頂天色。
“哦。”謝錦茵淡淡應瞭一聲,看不出喜怒。
“可要再留會?”花玨問她。
“不瞭,我回去休息,待見曉之時,便動身前往洛神古城。”
謝錦茵濯洗一番,從水中站起身,赤裸著身子踩在地上。
花玨很有眼力,抬手拿來細佈為她擦拭,謝錦茵自然樂於不用自己動手。她坐到榻上,花玨便跪伏下來,擦拭她白凈的足。
謝錦茵心裡想著事,心不在焉的模樣被花玨瞧瞭出來,他捏住少女的腳心,頷首吻在瞭她的腳背上,姿態虔誠,猶如誠服於君王。
“唔……你做什麼?”
被這忽然的舉動驚訝到,她連忙抽回腳來,驚訝低呼出聲來。
“在想,梅無雪會不會也做過這種事。”花玨戲謔的眼底盡是譏誚。
謝錦茵垂下眼簾,沒有回答,但是遊移的視線和泛起紅的面頰很容易暴露瞭她真實的情緒。若說梅無雪那般絕色之姿,對她做這種事,她心中沒有半點波瀾,那定然是在說謊。
花玨瞭然:“哎呀,那可真是瞭不得……他那樣的人,竟能為你這般神魂顛倒。”
“與你無關。”
先前她還覺得花玨給梅無雪使絆子一定很有趣,現在卻隻想堵住花玨的嘴,他討厭梅無雪,更瞭解梅無雪,更是不忌憚揣測梅無雪的心思……竟連這種事情都能被他揣測出來。
雖然她沒問出口,但是花玨知道她在想什麼,頗有興致地為她解釋道:“男人在喜歡上同一個女人的時候,即便先前他們各有心思,在這之後,卻反而能看透。”
“花師叔,你我並無太多交集,何談喜歡?”謝錦茵不屑地笑瞭笑,她並不覺得花玨當真會對自己上心。
“不喜歡的女人,我不會對她做這種事。”花玨拈起她一縷發,放在唇邊輕吻,“我行事百無禁忌,不代表我在這種事情上也放浪形骸,我隻想和你,也隻會和你如此。”
待將她衣物穿戴完好,花玨便覺下腹緊張發漲。
那物竟是又硬瞭。
他修行以來自詡並非是個重欲的人,卻不知道自己的欲望能夠這樣強烈。
不過,這種欲望是唯獨對於她的。
這些年,他目睹瞭不少劣跡斑斑的男人,那些男人就像隨處都可以發情的公畜,像是配種的馬和豬,對於任何女人都可以發情,和他們同為男人,隻令他感到惡心。
他討厭骯臟的公畜,那些男人的存在隻會讓這個世界變得臭不可聞、令人作嘔。
他可不要變成那種臟男人,多看一眼感覺都要得病,隻會臟瞭他的眼睛。
不過對方似乎累瞭,他自然也不會不識趣地再三索要,有些事,淺嘗輒止就好。
謝錦茵攏瞭攏衣襟,拿起慧寂劍便往外走,花玨換好衣物後自也跟上,打算送她一段路。
二人還未走多遠,便見著晦暗的夜色裡,一玄夜宗弟子手執燈籠,急匆匆來報:“花師叔,天星宗,似乎有弟子消失瞭。”
“何時不見的?”花玨的臉色瞬間沉瞭下來。
有結界籠罩,結界內部自然是安全的,但若人出瞭結界,花玨可難以保障他們的安全,加之如今正值黑夜,魔氣最重,邪祟叢生,若是貿然離開隻怕會有性命之虞。
弟子連忙回:“不知具體是什麼時辰,但他們四下尋找,也未曾見到那弟子蹤跡。”
“帶我去看看。”花玨抬步剛要離開,就回過頭看向身後的謝錦茵,“你先回帳裡好好休息,禍妖一事尚未瞭解,此行定然不會安生,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明白。”謝錦茵點瞭點頭,心下卻又想起瞭禍妖之事。
區區禍妖也敢覬覦師尊的神格和仙體,若是這次能夠再遇到他,她勢必要將他斬草除根。
她按照花玨的叮囑回到自己的住處,待到帳篷附近,謝錦茵看到一道長影立在外頭。
走近瞭些細看,原來是趙承乾。
夜幕之下,少年郎懷裡抱著劍,呼出的熱氣在空氣中凝成白霧,臉頰被寒風凍得微紅,雖不過是勉強算得上俊秀的相貌,一雙眼卻格外有神,看見她時,這雙眼便藏不住心思,滿是少年人熱烈的情思。
“趙師兄,你怎麼守在這?”她略微驚訝。
“謝師妹……”趙承乾有些窘迫地低下頭,“因為你帳中一直沒點燈,便想或許是你還未回來,有些擔憂,便在這裡,沒有絲毫冒犯謝師妹的意思。”
趙承乾讓她想起瞭重五。
不善於表露愛意,也不敢同她表露心跡,卻將愛意明晃晃藏在眼裡。
她並不喜歡他們,若是表露心跡,她定會拒絕,隻是她仍是不解,仍是不解為何他們會對自己動心。
“趙承乾,你喜歡我什麼?”她冷不丁道出瞭這個問題,倒是令趙承乾猝不及防,一雙眼瞪得大大的,看著謝錦茵道不出半字來。
大抵是因為重五的死,面對趙承乾的愛意,她有些不想故作無知,於是明明白白揭開二人之間的這層薄紗。
愛這字對她而言太過虛緲,男人廉價的愛意對她來說並不值錢,有價值的,是這些男人在愛意上附加的錢物,唯有給予她這些,她才會覺得這些男人的愛意稍許有那麼一些價值。
但也隻是那麼一些。
謝錦茵笑瞭笑:“我並不是覺得自己不值得被人喜歡,隻是你從來不瞭解真實的我,你不知曉我的本性,那麼你喜歡的人,究竟是不是我本身?”
少女清秀的面容稱不上令人驚艷,但流露出的溫柔笑意卻令人心神搖曳。
“我也不知道……”
趙承乾心口發緊,下意識緊緊攥著胸口,他深呼一口氣抬起頭,少年人澄澈的眼眸如一泓春水,就連倒影中的愛意也都清清澈澈。
“但,當我回過神來時,眼裡就隻看到謝姑娘你瞭。”
當我回過神來時。
眼裡就隻看到謝姑娘你瞭。
夜風拂面而來,謝錦茵並未散開的長發被風吹起,她撩起鬢旁散亂的發,神色平靜,對對方的告白無動於衷。
隻是低垂下眉眼,冷淡道:“我無法回應你的感情,說到底,這世間的感情都是一廂情願之事,不是付出就一定會得到回應的。”
“你是小瑾的同窗,所以我明明白白地將我的想法告訴你,至於如何想如何做,這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明明白白,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的拒絕。
趙承乾自知與她並不相配,被拒絕也不敢意外,垂下眼簾喃喃自語道:
“若對你表露心跡的是他……”
謝錦茵安安靜靜地聽他說完,可趙承乾的話隻說瞭一半,二人就陡然聽到一陣尖叫聲劃破夜空。
“我去看看。”謝錦茵感覺到不對勁,立刻朝聲音的方向趕去。
“我也去!”
趙承乾匆匆跟上來。
*
趕到時,氣氛詭譎,弟子們四散在周圍,沒有人敢接近中心那一圈。
謝錦茵推來幾人走到中心,隻看見一具天星宗弟子的屍首倒在地上,面色蒼白,唇色發紫,裸露出的肌膚上有深深淺淺的紫色斑點,看起來很是駭人。
她又掃瞭一眼,確認瞭此人正是自己幾個時辰前見到的那名天星宗弟子,李常明。
“三屍蟲。”記憶浮上心頭,謝錦茵眉頭一皺。
求仙者必去三屍。
三屍蟲是上古之時以修士肉體為寄生,在修士體內放縱遊蕩的怪物,但洛神降世之後,這種恐怖之物就已於紫微界絕跡。若不是師尊當年同她提及過,她或許也不知道眼下她面對的是什麼東西。
不消片刻,那具屍首就有瞭變化。
各種奇形怪狀的蟲子從那死去的弟子胸口血淋淋黑黝黝的窟窿裡爬瞭出來,落在沙漠裡,像是一團濕漉漉的泥淖逐漸膨脹成球。
雖想知道這東西是怎麼進入結界的,但眼下是沒有時間調查前因後果瞭。
師尊曾和她講述過這種東西繁殖的速度,謝錦茵知道其中危害,不能再拖,立刻反應過來在地面上畫出陣法,在結界之中重新築起一個新的結界,並且拿出顧言非給她的魂珠當做陣基。
有顧言非魂珠的靈力做基石,這個陣法應當能夠護住他們一陣。
眼下這些弟子大多數是築基修為,哪裡能應付這些上古時留下的屍蟲?若她沒有太炁劍骨在身,隻怕也沒有什麼勝算,但她也是第一次見識這些東西,不能夠保證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至少要爭取一些時間,堅持到師長們趕來。
“趙承乾,快給花師叔和其他幾位師長傳訊!”她將身後的趙承乾推進結界裡,抽出腰間慧寂劍,脊背挺直,面對眼前發生異變的怪物。
冷光反射在少女的臉頰,襯出她眼底青色瀲灩縹緲,下一瞬,她抬高瞭聲音吩咐四散的弟子,聲音平穩而有力:“你們待在結界裡不要出去,暫時由我來應付。”
二指捻過起劍訣,撫過慧寂的劍身,原本暗淡的劍身在她指尖靈力的加持下逐漸散發光芒。
光塵逸散在空中,她當即揮出一劍,攔腰斬斷瞭三屍蟲膨脹的肉身。
肉身像是一灘爛泥被削切開後四處飛濺,泥點落在結界屏障上,攀爬遊走,努力吞食著結界。
但有顧言非魂珠的加持,結界紋絲不動。
謝錦茵不用擔心身後,放下心來,打算繼續對付眼前的三屍蟲。
“道友,我們來助你!”
幾個修士見狀拿劍走出結界,紛紛沖上前來。
“別過來!”謝錦茵立刻叫住他們。
那幾人一出結界,打散的三屍蟲像是嗅到瞭什麼美味佳肴的氣息,立刻撲瞭上去。
他們被三屍蟲沾到的肌膚瞬間就如同被腐蝕一般生出瞭紫色的斑塊。
修士們痛得哀嚎陣陣,謝錦茵側目看去,幹脆利落地連骨帶肉削斷瞭最近的那修士的手,將他一腳踢回瞭結界裡頭。
帶血的手掌落在地上,三屍蟲一擁而上吞噬得幹凈,連骨頭都不曾留下。
“這個東西你們對付不瞭,別出來!若想活命,沾瞭這東西的地方,就自己用劍砍瞭!”
她的眼神冷峭如冰,急氣攻心,局勢已容不得她再多顧慮這些人。
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竟能這樣毫不猶豫砍斷同門的手,殺伐果斷,她的心亦是冷硬如刀,令在場與她同齡的修士們隻覺膽寒。
斷肢處還在汩汩往外滿血,幾個天星宗剛入門的弟子沒見過這種陣仗,被謝錦茵的冷血嚇得怔住,好一會才圍住那受傷的修士,施放治療的法術為他止血。
“茵茵,周鶴他不見瞭!”
方珂從人堆裡走出來,神色慌張,看著結界外遊走的泥蟲,袖下的手還在不停發抖。
她隱隱覺得這事或許和周鶴有關系,但她不敢對茵茵開口。
若周鶴真與這一切有關……
茵茵一定會殺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