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茵想起鳳梧心下恍然,久久不言語,自是引起瞭玄祉的註意。
“怎麼瞭?是這藥有什麼問題麼?是誰在服用?”他察覺到這個答案應當對她來說並不是個可以接受的回答。
少女纖密的眼睫微垂,指腹輕撫過手中玄祉遞回來的藥瓶,怔怔然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說實話,這十八年裡她幾乎沒有想起過鳳梧。
一開始的時候偶爾擔憂鳳梧會報復她,但後來沒有什麼動靜,她也就漸漸忘卻瞭他的事情。
唯有小瑾,因為他是她和鳳梧二人的孩子,所以每次看到小瑾的時候,她都會意識到,這世上還有一個與這個孩子血脈相連之人。
她並不覺得小瑾和鳳梧相似,可血緣的聯系是無法改變的事情。
若鳳梧尚在世上,知道自己還有個孩子,那張看似聖潔清遠的臉上不知道會流露出什麼有趣的神情。
雖說鳳梧此舉令她有些動容,但她也不可能因此愛上鳳梧。
隻是想到,她不過一時戲言,他卻牢牢記瞭十八年,並且為那幾句戲言不停服用這種藥物,心下有少許的愧怍罷瞭。
但他魂燈寂滅,隕落於世天上地下都再找不到他蹤影。
想來,她也永遠無法看到他會露出何等驚詫的神情瞭。
“沒什麼,隻是想起瞭一些以前的事情。”謝錦茵抿唇,雙眸水潤,故而其中失落的神色異常明晰。
她心非磐石草木,到底也並非全然無情,隻是比起別人,她更在乎她自己。
“先生,洛水蓮花我留在這瞭,果斷時日我會過來取藥……”
夜已深,她不想久留,吩咐完這些,便和尋常一樣打算離開。
“謝姑娘。”
玄祉忽然緊握住她的手腕,用瞭幾分手勁,不讓她離開。
在她離開之前,他有必須要傳達給她的事情。
謝錦茵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回過頭垂目看他。
回答她的,是對方篤定而真摯的聲音:“無論你對於你自己有如何看法,但於我而言,愛上你,我永遠不會後悔,也不奢求你回應……同時我也覺得謝姑娘你已經足夠好,值得被任何人所愛。”
謝錦茵一愣,倒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
怎麼會有這樣溫柔體貼的人,竟還擔心她會自責愧疚,所以說這些話來寬慰她。
謝錦茵聞言莞爾一笑,俯下身去,嫣紅的唇瓣貼上他的耳廓,頗為曖昧道:“那,先生,下次我再來時,還可以與您做這種事嗎?”
溫熱的呼吸鋪撒在男子頸側,本已消褪的情欲又被重新點燃,像是他體內生騰起燎原的火。
他仍然渴望她。
他呼吸驟然一亂,耳根泛紅,不自在地回:“若謝姑娘希望的話。”
自然是對她的默許。
玄祉其實很困惑,這世上真的有男子能夠不對她動心嗎?
謝錦茵將洛水蓮花交予他煉制後,就轉身從原路而返,離開鬼市,返回玄夜宗。
外頭早已入夜,謝錦茵禦風回到玄夜時,宗門外隻有稀稀落落的石燈還亮著。
她隱約可見男子站在山門前,袖袍蹁躚,隻被燈火勾勒出一個清癯而頎長的淺淡身影。
“抱歉,勞煩師兄在山門等候瞭。”謝錦茵匆匆上前,有禮致歉。
男子聞言轉過身,容色俊美非常,如松風朗月之姿。
不是洛白,是沈玉書。
見是沈玉書,謝錦茵旋即佯裝出一副羞怯模樣,半是驚訝半是喜悅道:“沈師兄?怎會是你?今日不是洛白師兄守值麼?”
沈玉書執起燈籠,走上前來:“他有些事,我恰好來替他。”
燈籠昏黃的光芒映在少女清秀柔美的面龐,她朱唇微啟,嗓音輕緩道:“沈師兄這般溫柔體貼,怪不得我瞧師弟師妹們都喜歡與你親近。”
他倒是平日裡沒有太過留意,隻是他年長,自然是要對師弟師妹們多多照拂些,但也大多數些修行上的指點,親近但也算不上,隻是師弟師妹們喜歡與他討教劍道罷瞭。
但,他現在,其實隻希望你與他親近。
沈玉書眸色漸沉,又問:“謝師妹先前說的話,如今可有改變?”
既是他這般問瞭,謝自也毫不猶豫地開始說謊:“嗯……我如今依舊傾慕沈師兄。”
少女美目流盼,纖密的睫羽低垂下,似乎有些害羞,話音剛落,便隨手撩過鬢旁的發,墨發穿過她纖細的五指,神態溫軟,不經意的舉動落在沈玉書眼中,卻愈加令他覺得婉轉動人。
幸而夜色昏暗,他沒有註意到少女餮足後比起平日更不勝嬌美的容色,隻是覺得她眏著燈火的眼眸美得驚人。
為何她這樣美麗……
這或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平心而論,他從未被任何女子的容色驚艷過。
但他也並非覺得她們醜陋,隻是於修真之人而言,骨肉皮相不過虛妄,世人所誇耀的美麗,於他而言隻是於蕓蕓眾生一般的尋常。
但他覺得她美麗,從第一眼就這麼覺得。
這種感覺與她皮相無關,哪怕她生瞭一張尋常的臉,他依然也會覺得她無處不動人。
她說,她傾慕他。
這幾日,他將這句話反復斟酌回味,愈想愈覺得不勝歡喜。
既然他二人擁有相同的心意,那麼他若是想更進一步,或許算不上太多唐突。
念此他沉聲道:“謝師妹在我心中,也與旁人不同……我怕冒犯,這幾日一直在斟酌如何與你開口,但我想,我亦是傾慕謝師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