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茵找洛白報備之後,便匆匆往山下趕。
酉時已過,入夜,繁星密佈。
山門腳下已無前往市集的靈舟,所以謝錦茵自己禦風前往裡玄夜宗不遠的界市。
每年師尊的忌日之前她都會前往此地。
界市算不得遠,但先這般還未入冬時節便前往,還是頭一回。
謝錦茵禦風極快,不到半個時辰便到瞭界市。
和尋常散修往來的市集不同,界市的規則要多上許多,白日為青市,夜晚則被稱為鬼市。半個時辰未到,眼見著到瞭地方,謝錦茵撤掉靈力,穩穩落在地面,拿出一個灰色帷帽給自己戴上。
她的前方四周空無一物,唯有一塊石碑立在墻頭,上頭刻著鬼門兩個大字。
謝錦茵置若罔聞,直接越過石碑。
移步換景,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結界,裡頭卻是大有玄機。
一入結界,周遭氣息便變得詭異起來,瑩紫色的鬼火飄浮在,青色的燈籠高高懸掛在風中,街上行人稀稀寥寥卻都穿著怪異。
一道河流將此地一分為二,渡口處殘破的旌旗垂掛至水中,河面上隻有一條小舟,舟上躺著一位褐袍老人傢,正在酣然入睡。
謝錦茵上前,熟練地掏出十塊靈石搭在那老人傢的箬笠旁,淡淡道:“船傢,去藥坊。”
靈石落在船板上,身上異常清脆。
那老者睜開一隻眼睛,眼角皺紋堆迭,笑呵呵問:“小姑娘,你今年好像比往日來得都早些。”
謝錦茵微微一笑,有禮回:“有急事,勞煩船傢行個方便。”
“自然,自然。”老人傢笑著招呼她上船,開始擺動船槳。
小舟沿著河水一路往下,最終停在一處尋常的藥鋪前。
鋪子前頭蕭條冷清,落葉堆積已有半指厚,新年時貼的紅紙脫落瞭一半,糊在門上半落不落。
黑衣小童蹲坐在臺階前打著哈欠,見河面上來瞭人,便雙手插進袖中,躡手躡腳地上前來。
將謝錦茵送到地方,老人傢便撐著舟離開,而謝錦茵下船便直往藥鋪中去。
小童見狀,立刻將她攔下:“還未到時辰,姑娘請在此稍後。”
謝錦茵掃他一眼,直接沒好氣道:“告訴你們坊主,我沒有耐心等他,若是不開門,我便再也不來瞭。”
謝錦茵年年來此,小童自然識得她這位熟客,聽她火氣這般大,自也不敢怠慢,忙忙朝她一揖,恭敬回道:“我去稟告坊主,姑娘稍等。”
說完,便往門中跑,他腳下沒有影子,半透明的身體直接穿過瞭掩著的大門。
謝錦茵瞥瞭眼,倒也不意外。
……是坊主圈養的小鬼罷瞭。
在原地沒等多久,小童沒有回來,風聲卻忽然泠泠作響,古舊的大門被冷風吹開,發出詭異的吱呀聲。
“整日裝神弄鬼你這藥鋪怎麼會有生意……”她唇中喃喃自語,卻是半點不懼怕,毫不猶豫地走進店鋪。
“無妨,隻要謝姑娘時常光顧就好。”
似乎是聽到她的喃喃自語,男子清朗的聲音緊接著就從屏風後傳來,音色動聽,與這傢點詭異陰森的氣氛全然格格不入。
屏風之後,白燭憑空燃起,將人影逶迤得極長。
謝錦茵循著聲音走過屏風,便見到一身材頎長清癯的男子正坐在輪椅上。
他身著茶白色的長袍,一頭墨發簡單以發帶束起,灰紗覆住他的眼,所以謝錦茵看不清他的雙眸,隻是男子鼻梁高挺,眉眼俊美,下頜線條完美,薄唇微微抿著,看似溫潤親和,頗有幾分書卷氣,倒像是位私塾裡教習的先生。
就連他本人的氣質也與此地詭譎的氣氛迥異。
“話說得這麼好聽,還不是照樣要收我的靈石。”顯然他方才那般言辭沒能討好對方,謝錦茵還是不滿地朝他抱怨起來。
“今年姑娘來得比平日裡早些。”他也識趣不接話,隻是輕笑客套道。
“是早些……先生可有想我?”
謝錦茵漸漸逼近,視線低垂,手掌輕車熟路撫上他的臉頰,聲音也很是曖昧,仿佛二人相識許久,還有一段匪淺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