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沈玉書的視線中。
所以他自然不會看到,她面上笑意頃刻間消失,眉宇間的羞怯也不知輾轉落到何處,反而眼底清冷寂然,漠然得如同嚴冬長夜中寒涼的霜月。
謝錦茵纖細的指尖輕撫過唇瓣,卻並不是在回味,她方才吻他時心中甚至沒有任何感覺。
想到沈玉書面上的神情,她唇角掛上一抹譏諷的笑意。
她又不是真的什麼情竇初開的少女,怎麼可能真的第一眼就對他對動心瞭?
即便真的動心瞭,也不過是喜歡他那張清雋俊美的臉罷瞭。
方才一切,不過都是她在演戲。
倒是比小瑾長不瞭多少年歲,還是有些太年輕瞭,竟這樣就上鉤瞭。
不過看來這招對沈玉書還挺有用的,如果繼續這樣循序漸進哄騙下去,沈玉書的人和錢財,早晚能被她拿到手。
屆時,在師尊祭日之前,她就可以抽空回蘇傢村一趟。
想著之後的事情,謝錦茵不知不覺已走回瞭來時之處。
不遠處,少年人正站在花樹下,修眉潤目,目視遠方,神思縹緲不知在想些什麼。
若再仔細看,少年人被曦光映照的瞳底透出一點青碧色,與她的幾乎是一樣的。
他其它地方大多像鳳梧,唯有一雙瞳色與她接近,看到小瑾的眼睛她不僅能想到自己,還會想到世上第二個與她擁有一樣瞳色的人。
想到那人謝錦茵便興致缺缺,剛上前幾步,謝瑾就聽到她的腳步聲,側過臉來對她微微一笑道:“我們回去吧。”
先前幾次她離開時,總覺得小瑾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今日似乎沒有先前那種感覺,看起來甚至十分平靜。
她有些好奇,笑著伸手捏瞭捏他的臉頰道:“這次怎麼不問瞭?”
少年人被她這樣孩子氣得捏著臉頰也沒有絲毫反感,反而溫順地低垂下眉眼,像是已被馴服的幼狼,就連回答她的聲音也是溫馴而輕柔的。
“嗯,隻是覺得自己像那樣總是幹涉您的私事,不大妥當,怕惹您不快。”
因為是在外,所以謝瑾沒有稱呼她為母親。
不快?
謝錦茵仔細想瞭想,倒是沒有。
這些年她和小瑾朝夕相處,早已經習慣瞭他的存在,倒是她恣意妄為,整日惹下風流債,還真有點怕小瑾待在她身邊和她學壞瞭。
她不由笑著回:“若是別人幹涉的話,我不太喜歡,但小瑾的話沒有關系……不過,可千萬要記得,別成為我這樣的人,對待感情一定要專一認真。”
專一認真啊……
少年人聽到她這句話,不知道是想到瞭什麼,唇角立刻浮起一抹溫潤的笑意,垂眸看著她輕聲應:“嗯,若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專一篤定,矢志不渝,此生隻愛她一人。”
第一次聽到他對男女之情這般認真的回應,謝錦茵微微一怔,不知為何心頭有些許的失落感。
或許她隻是習慣瞭小瑾待在她身邊,卻從沒有想過有哪一日他會不在。
這樣……自私的將他留在自己身邊,是否正確?
謝錦茵神情恍惚片刻,眼眸中秋水瀲灩,如秋月墜水盈波,不知有多麼清麗動人。
唯有謝瑾知道,她隻有在自己面前才會偶爾流露這樣困惑恍惚的神情,雖是具體原因他不清楚,但他知道這定然與自己有關。
母親她這樣灑脫又自由的人,本該是無拘無束的,可惜多瞭自己這個負累,令她不得不牽掛。
所以他盡可能的讀書、早慧、明理,為得就是能早些照顧她,不去拖累她……他其實曾經一直害怕,母親會因為他無用,而將他舍棄。
可他低估瞭母親的溫柔與善良,她沒有真的拋棄他。
無論她在他面前說多少次自己有多麼自私自利……可於他而言,這世上沒有比她更好的女子瞭。
他垂下眼瞼,少年人不知不覺已經長大,甚至比母親還高出一個頭。
他的心魂依然虔誠地伏跪在她腳下,可身量卻讓他不必再仰視她。
他可以將她的一切盡收眼底。
她的眼眉神情,不自覺流露出的笑意,生氣時抿起的唇角,偶爾也會有羞怯和心亂的時候,那時她視線飄忽,時常不敢與眼前之人對上視線,更甚者會狡黠地提起別的話題,以轉移自己暴露的心緒,將真實的自己掩藏得更好。
這十八年前,他一直陪伴在母親身邊,卻也隻是這十八年前。
她有怎樣的過去,她有怎樣的童年,她愛過誰恨過誰,為何總是要隱藏自己的真心……這些從來都是他不知道,她亦不會同他提及的事情。
可他仍是想要成為世界上最瞭解她的人,隻要一個眼神就能讀懂她的心,隻要一個笑容就知道她足夠開懷,他是為她而生的,他的一切都屬於她。
他想要一直看著她。
無論看她多少眼,哪怕再看千遍萬遍,他依舊覺得她無處不動人。
謝瑾伸出手,將她被風吹亂的鬢發移回耳畔,指腹輕滑過她白皙如瓊的耳廓,多一分都舍不得再用力,多一瞬都像是玷污。
即便她永不會懂,他也仍想告訴她。
他薄唇抿起,註視著她的雙目,輕緩道:“我對您的感情,永遠不會改變。”
我愛您。
哪怕這一生隻能像這樣註視著您,不能再逾矩半步。
這份感情,也永遠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