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库>爸爸的错之【女儿十八】>第八章 姚珊:我今天十八,已經成人瞭。

第八章 姚珊:我今天十八,已經成人瞭。

  我在十八歲生日這天,收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一字一句看瞭兩遍電子郵件,我把手機緊緊壓在胸口,激動得心潮澎湃、淚眼婆娑。這個消息實在好得無法等待,我草帽都沒顧上戴,打開院門飛奔向舅舅的玉米地。

  雖然還是早上,溫度已經升高,不過熱浪沒那麼猛烈,跑起來時還帶著些涼意。四周一片綠意盎然,舅舅說過今年的雨水和陽光都恰到好處,又沒有小蟲子或病毒作亂,會是一個振奮人心的豐收年,就像此時此刻的我一樣豐收滿滿。我在玉米地滿頭大汗轉瞭一圈沒看到舅舅,隻能打電話找他。謝天謝地,電話響瞭兩聲就被他接起來。

  「舅舅,你在哪兒呢?」我氣喘籲籲,急迫地問道。

  「我剛到傢,怎麼瞭?」

  舅舅估計是被我嚇到瞭,聲音裡帶著焦急。我不想在電話裡告訴他這個重要的消息,隻是說道:「你就在那兒,哪兒都別去啊!我這就回來找你!」

  不等舅舅回答,我掛瞭電話又往回跑,還沒跨進院子就大聲叫起來。我知道這樣吼叫很不淑女,但我太高興瞭,無暇考慮此時此刻的形象。

  「舅舅,舅舅!」

  「珊珊!」回聲主屋子裡傳出來,我猛得拍開院門,剛好看見舅舅從屋子裡跨步走出來,滿臉的擔心。

  「我得到瞭!」我興奮地揮舞手機,尖叫著向他奔去,連聲喊道:「我得到瞭!我得到瞭!」

  舅舅猛得停下腳步,發現我沒什麼不對勁,趕緊張開雙臂迎接朝他沖過來的身軀。舅舅看上去唇幹舌燥,腦門還有一層汗。估計回傢之前幹活一身汗,還沒來及清洗。

  我毫不在意,雙手摟住舅舅的脖子,掛到他的身上,再次大叫大笑:「我得到瞭!」

  他急切地問道:「你得到什麼瞭?」

  我把手機拿到他眼前使勁兒晃,喜滋滋道:「錄取通知書!第一志願,第一志願呢!」

  我想恢復冷靜,但就是止不住傻笑。舅舅臉上湧起無比欣慰的驕傲,他把我舉起來,轉瞭兩個大圈,跟我一起仰頭大笑。

  這次比得知高考分數的表現要清醒許多,我心裡的石頭徹底放下來,摟著舅舅的脖子,睜大眼睛問道:「這次怎麼慶祝?」

  舅舅目光流動,放我回到地上,說道:「擦好你的防曬霜,有多厚擦多厚。」

  我不明就裡,但還是用瞭半罐,擦到臉上、脖子和四肢。沒一會兒,舅舅從後院推出一輛破舊的摩托車,將一個安全頭盔拋給我,自己戴好另外一個,用下巴朝身後的座位點瞭點。

  「去哪?」我接過安全頭盔,這是我平生第一次戴頭盔,更是第一次坐摩托車。

  「帶你兜兜風……」舅舅邊說邊幫我將頭盔系好。

  我照他說的坐到身後。剛坐定,他就猛地一踩油門,摩托車子彈一樣朝前沖出去。我的身子幾乎要掉到車下,趕緊抓住他背後的金屬條。不過隻用瞭大約三秒,我就發現這不是個好主意,不得不雙臂摟住舅舅的腰身,手掌展平放在他的小腹。

  舅舅身上隻有薄薄一件體恤衫,隔著衣服可以感覺到他的肌肉輪廓,脊狀而堅硬。我咽瞭咽口水,試著去想別的什麼,但除瞭他在我手下的感覺什麼也想不起來。

  我有點兒害羞,但舅舅仿佛渾然不覺。

  很快,我的那點害羞被拋到九霄雲外。剛一出村子,舅舅立刻加快車速,幾乎是飛馳一樣沖出狹長的道路。日頭已經升高,路上的車流和行人都少瞭許多,然而他這樣的車速依舊堪稱玩命。當他做第一次轉彎時,我們的膝蓋幾乎要碰到地面。我死死抓住他,耳朵裡傳來舅舅的笑聲,我很確定他是故意的。

  「慢點,舅舅,這樣太危險!」我貼在他耳邊說道。

  然而,耳朵兩邊的風聲呼呼刮過,我的聲音還沒傳到舅舅耳朵裡就被瞬間甩到身後。舅舅什麼都沒聽到,專註地一意往前。看到前方有人和車,非但沒有減速,反而加大油門沖過去。幸虧那些行人車輛聽到摩托的巨大引擎聲後,都知道早早讓道,空出位置,任由舅舅開著摩托從他們眼前呼嘯而過。

  「你發瘋啊!」我再也顧不上那麼多,在舅舅背上錘一下,大聲說道,「還要不要命瞭!」

  這一次他有瞭反應,轉過頭來朝我一笑:「給你慶祝啊!」

  頭盔的擋風玻璃下,舅舅唇角高高揚起,又在我的驚呼中轉過臉。他急急扭轉車頭,和一輛小貨車擦身而過,搖晃瞭一下,穩住車身。

  我在剛才的變故中驚得一頭冷汗,那輛小貨車迎面而來的一刻,我幾乎以為自己將成為車下亡魂。今天剛剛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也剛剛跨入十八歲花樣年華,前面的路還長著呢!

  我第一次看到舅舅如此放肆和滿不在乎,竟然不拿兩個人的生命當回事兒。我不由又急又氣,眼看他再次加速,哪裡還忍得下去。

  「舅舅,你還要不要命,停下來!……我叫你停下來……你聽見沒有!我要下車!我要下車!」我氣急敗壞大聲喊道。

  舅舅充耳不聞,就算我使勁兒捏他的腹腰也不見他停車,而且還變本加厲,時不時故意晃動車頭,車身在急速的行駛中危險的搖擺。

  看到阻止不瞭舅舅,我隻能放棄抵制。身邊的田野在風馳電摯中迅速向後擦過,由一個個點變成一片模糊的平面,猶如被快進的視頻,什麼都看不清晰,什麼都抓不住,能夠感覺到的隻有風,還有我緊緊環抱住的人。

  我不再大喊大叫,知道舅舅會這麼一路飆下去,直到他決定停下來。我安靜地坐在他身後,緊緊抱著舅舅,向老天祈禱小命平安。很快,我發現舅舅沒有上公路,隻是在一望無際的田間道路穿梭。除瞭令人腸胃翻騰的速度,舅舅開得其實非常穩,摩托車就像被粘在路上一樣。他以一種超級自信的氣場控制著摩托車,好像沒有什麼能讓他失去平衡。

  當恐懼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飛翔似的快感,那快感強烈得讓我熱血沸騰,野性的、瘋狂的,不顧一切的。有那麼一刻,我甚至希望舅舅不要停下來。如果可以永遠這樣,模糊掉身邊的一切,擺脫一切的束縛,未嘗不是一件開心的事兒。

  和舅舅從電影院回來後,他一直對我相敬如賓,和我最初來到時一樣。表面看什麼都沒發生,我也努力壓抑對舅舅的欲念和妄想。可當舅舅靠近時,我還是會莫名的緊張,盯著舅舅的舉手投足,哪怕是輕輕的碰觸,都讓我留心其中的含義。雖然每次都以失望告終,但我自認沒到歇斯底裡的程度,而且不由自主覺得,現在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今天,坐在舅舅的摩托上,緊緊摟著他的腰。我忍不住內心再次升起期望,十八歲第一天有可能發生什麼麼?

  不知過瞭多久,好像一輩子,也好像是一分鐘,舅舅的車速終於慢下來。我看看表,驚心動魄的摩托車之行其實隻用瞭半個小時。我們進瞭村子,在一個悠閑的滑行中,舅舅的手放到我的膝蓋上,稍稍擠壓然後上下移動,動作隨意自然。我卻忍不住每一塊肌肉都在收緊,呼吸變得困難,心跳從每秒一拍變成十拍。明明是艷陽天,我的皮膚卻生出一層雞皮疙瘩。當舅舅的手指撫上我膝蓋彎曲處的敏感點時,我再也受不瞭瞭,小腹一股欲望的浪潮席卷而來。

  這個時候,舅舅又收回手放在車把上。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自己這是怎麼瞭?吸瞭迷香粉之類的春藥麼?怎麼忽然如此饑渴。

  我們來到屋子門口,舅舅將車停好,讓引擎空轉瞭一會兒,這才關閉摩托車。舅舅單腳支撐住車身,摘下安全帽。我暗暗感謝老天,兩個人毫發無傷回瞭傢。不過真回傢瞭,心裡又難免有點兒空落。

  舅舅回過頭看我,滿頭大汗問道:「怎麼樣,喜歡麼?」

  「喜歡!開始嚇死瞭,不過很快就適應!」我從車上艱難地下來,感覺雙腿都是軟的。

  「我知道你會喜歡,很多時候覺得悶瞭,我都會開著摩托吹吹風。」舅舅也從車上下來,含笑說道。

  「那我們繼續啊!」我擋住準備推車回後院的舅舅,又沖著他挑逗似的眨眨眼睫毛,撅起嘴唇撒嬌賣萌,「剛才是第一次,人傢表現不好,再來一輪啊!」

  「你這細皮嫩肉的,再來一圈非脫水不可,瘋丫頭。」舅舅瞪我一眼,沒好氣地說道:「趕緊回屋涼快著,冰箱裡有蛋糕,生日快樂!」

  我眼睛一亮,原來一大早舅舅去給我買生日蛋糕,怪不得跑去地裡沒看著人呢。我顧不得兩人渾身冒著汗,又給舅舅一個擁抱,「你竟然記得,謝謝舅舅!」

  舅舅扯開我的雙臂,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你們女孩子喜歡就買瞭,也是巧,今天收到錄取通知書,對你可是雙喜臨門,意義重大啊。」

  我回瞭屋子先去洗手間沖澡梳洗,天氣太熱,在外面走一圈都能滿身大汗,更不用說在田野裡一圈一圈地飆車。

  從洗手間出來,我一頭鉆進臥室。對著鏡子將頭發高高盤起,這完全是為瞭保持涼爽,而不是讓舅舅看到光潔纖細的脖頸。

  我套上紅色的寬松高腰連衣裙,一是因為紅色是喜慶的顏色,二是因為紅色防曬防紫外線。至於樣式,連衣裙裙擺及膝,領口和袖口比較開敞,但設計中規中矩,談不上前衛,簡直可以說保守。我在臉上不敢化妝,噴香水更是想都不用想,隻祈禱洗發精和沐浴露的香味能在身上更持久些。

  領教過舅舅對我的舉手投足洞察秋毫,我不敢表現得太過露骨。

  裙子裡面就不用那麼老老實實瞭,我又穿上那套性感暴露的真絲內衣內褲。我不知道期待些什麼,可時間還早,十八歲的第一天仍然漫長。舅舅早上帶我騎摩托飆車是第一次,完全可以再有其他內容啊,尤其舅舅還專門提到‘意義重大’。

  我來到廚房沒看到舅舅,從冰箱裡拿出蛋糕,上面用奶油寫著一個大大的‘珊’字,四周圍著龍飛鳳舞的‘生日快樂’。我喜歡蛋糕,平時喝咖啡和吃飯都是必備,這麼多年林林總總吃過無數蛋糕。舅舅買的這份,一看就是普通蛋糕房的普通水平,可我心裡卻甜得一塌糊塗。果然,禮物這東西和價錢無關,隻和送的人有關。

  我小心切下兩塊放進盤子裡,隻拿瞭一個勺子,上樓和舅舅分享。

  站在舅舅房門口,我規規矩矩敲敲門。舅舅叫我進來時,我才推開門,然後趕緊關好,生怕跑走屋子裡的冷氣。舅舅換瞭件汗衫和沙灘褲,頭發濕濕的。應該是我在洗手間梳洗的時候,他也在外面的管子下沖瞭涼。舅舅手裡拿著一罐啤酒,坐在沙發上正看籃球比賽。我來到他身邊,遞給他裝著蛋糕的盤子。還沒來及說話,舅舅三兩口就消滅其中一個,順手又拿起桌子上的一碗花生。

  我內心有點兒失望,原本計劃是我坐到他身邊,一勺一勺喂他吃蛋糕的,偏偏舅舅不解風情。

  我拿起剩下的蛋糕,一邊吃一邊和舅舅看比賽。屏幕裡放著一場俱樂部冠亞軍的比賽重播,舅舅告訴我看比賽是他的最愛,可以放松心情而且緩解疲勞。

  我對運動比賽毫無興趣,不過舅舅喜歡,那自然投其所好、客隨主便瞭。

  「你媽媽特別討厭運動頻道,你知道嗎?」舅舅心情很好,懶散地躺在沙發上,一隻胳膊搭在沙發靠背,另一隻手將一大碗花生捧在肚子上,兩隻腳搭到對面的茶幾,非常愜意。

  「不知道,不過我也不意外,我媽不愛把時間花在不賺錢的事情上。」我吃完蛋糕,將盤子放到茶幾上。

  我坐到他身邊,踢掉鞋子,兩條腿彎在沙發上。我將舅舅放在肚子上的大碗拿到跟前,拿出一個花生,熟練地撥開花生皮,塞到舅舅嘴裡一顆,自己吃瞭另一顆。

  舅舅沒有拒絕,我暗自竊喜。

  「你媽媽長得漂亮,念書又好,心思和眼界都是很高的。」舅舅靠在沙發上放松身體。

  「舅舅?」我很少聽舅舅提我媽過去的事兒,忍不住產生一絲好奇。

  「嗯?」

  「你和媽媽小時候是什麼樣的?她從來沒有真正談論過,」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媽媽童年過得糟糕透頂很容易猜到,但究竟是什麼樣子呢?

  「沒什麼特別的,」舅舅停頓片刻,握住拳頭打瞭個哈欠,「她親爹死得早,你外婆帶著她嫁給我爸,之後有瞭我。一傢四口在田裡種地刨食,其樂融融。」

  我稍微遠離他的身體,瞇起眼睛看著舅舅。他們一傢四口遠非舅舅號稱的那般幸福美滿,媽媽很少提,但並不表示不會提。舅舅的父母眼裡隻認錢,傢裡永遠充滿爭吵。他爸爸脾氣暴躁,出手打人不需要理由。老婆、兒子、繼女,要麼輪流打,要麼一起打。這也是媽媽不願意回憶童年的原因,而且一心認真念書考大學,就為能夠走出這個糟糕的傢庭。

  我還記得他們的父母相繼去世時,媽媽回來參加葬禮非常勉強。雖然不是親生父親,但媽媽好歹在任傢長大。她如果不出現,任傢在村子裡從此就別想抬頭做人瞭。姥姥就是這麼連勸帶威脅,才把媽媽叫回旬村。後來姥姥去世,那是她的生身母親,但媽媽仍然表現得非常冷漠。我敢肯定,兩位老人死後,沒有人真正覺得悲哀。

  「你又騙我,」我責備地白瞭一眼舅舅,不滿地說道:「幹嘛老把我當小孩子哄啊!別忘瞭,我今天十八,已經成人瞭。」

  舅舅大大咧咧說道:「我怎麼會忘,剛才吃瞭你的生日蛋糕呢。」

  我用力推他一下,奪過他身子一側的電視遙控器,調整成靜音後發現舅舅還在盯著電視,索性關瞭電視,徹底不讓他看。

  我直起腰,一本正經嚴肅說道:「我想不出這有什麼好隱瞞的,我還記得你父母從來就不待見我。我知道我和你們任傢沒關系,可他們對我媽也非常冷漠。無論如何,她在這個傢活兒可沒少幹,更別說你幾乎是她親手帶大。開始我還以為是因為你父母思想陳舊,把女人當附屬,可他們對你實際上也好不到哪兒去。我敢說他們根本就不喜歡孩子,當不瞭父母。」

  舅舅抿住嘴唇,繼而無奈地說道:「我很確定他們對誰都這樣,不是針對你,或你媽,他們就是誰都不喜歡。珊珊,你必須承認這世界有人對愛無能。」

  「看,說真話一點兒都不難,對吧?所以,別再騙我瞭。」我心裡閃過一絲同情,但表面上仍然做出不和他計較的模樣。

  舅舅雙手抱在腦後,朝我緊皺眉頭,說道:「如果你不再張口閉口叫我騙子,我將不勝感激,我不喜歡被貶低--這讓我很生氣。」

  我立刻聽出舅舅話裡有話,好奇地挑起眉毛,語氣也軟下來,「她會這樣對你嗎?」

  舅舅對於我見縫插針提舊事很是不滿。不過,這次隻是咕噥一聲把目光轉向電視機,直直盯著漆黑發亮的屏幕。我有點兒擔心,我媽在壓抑怒氣之前也這副模樣。

  「舅舅,」我靠到他身邊,一手搭在他的胸膛上,幫他平息內心的怒火,討好地說道:「嗨,我提這些可不想惹你生氣啊!」

  舅舅用一隻大手撫過自己的臉,深吸一口氣,忽然說道:「吳雪死瞭。」

  他快速撇我一眼,好像在探測我會害怕或者逃跑。我隻是忽然愣住,反應瞭下才意識到吳雪是舅媽的名字,更沒想到舅舅會忽然這麼說。他其實如果選擇無視,我就很高興瞭。

  我的大腦子飛轉,媽媽從來沒有提過吳雪死瞭。換句話說,這件事她一直被舅舅蒙在鼓裡。舅舅沒有告訴媽媽,很有可能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怎麼可能隱瞞得住?這裡有什麼秘密?舅舅隻說吳雪死瞭,卻沒說原因。我不應該主動問,也許會惹得舅舅生氣,但是這次是舅舅主動提起……

  「怎麼回事兒?」我實在擋不住自己的好奇。

  「一個意外,」舅舅腦袋枕在沙發靠背上,兩眼瞪著天花板,像在回憶中。

  「我們大吵一架,她離傢出走……吳雪以前也有過好幾次離傢出走,我起初還找過,後來就隨她願意。兜兒裡的錢花完時,她自然會回來。不過最後那次吳雪太出格,居然卷光傢裡所有現金,開走瞭我的貨卡。現金是買種子育苗的錢,貨卡等於我的腳力,對我更是重要。」

  舅舅停瞭一下,我默不作聲,連動都不敢動,生怕驚擾他的回憶。

  「我隻能借瞭個車子去追吳雪,她看到我追上來,立刻加大油門使勁兒往前沖。那天下著大雨,能見度不高,路面又很滑。她的速度太快,又沒有急轉彎的手藝,一下子沖出路面,連車帶人直直掉到河裡……」

  舅舅的一隻胳膊擋在眼前,聲音逐漸減弱。我開始以為他想擦眼淚,但他根本沒有哭,別說抽泣,就是肩膀都沒抖上一抖。

  「你誰都沒說?也沒有人看見?」我大著膽子,跨腿坐到他腰上,掰開他的胳膊,捧住他的臉問道。

  「沒有,那時天已經黑瞭,路上沒有人。我誰都沒有告訴,因為沒人會相信我!」舅舅生氣地說道:「村裡人知道吳雪跑瞭,我開車去追她,但空手而歸。那條路普普通通,連個路燈都沒有,更別提攝像頭瞭。終有一天,等河水幹涸的時候大傢會看見車的殘骸。不過,兩年前那一帶進行規劃改造,現在已經變成水壩,但那是另外一回事兒。」

  我的腦子飛快運轉,處理舅舅告訴我的這些信息。我肯定不會報警,在我看來這不是舅舅的錯。雖然我對舅媽有些印象,但卻沒辦法產生同情心。倒是舅舅,心裡一定被這塊大石頭壓得喘不過氣,怪不得第一天提起舅媽時,他會表現得那麼暴躁易怒。我現在完全理解,更無法忍受他會因此惹上一堆麻煩事。

  「給你,」舅舅伸手拿起沙發邊的手機,平靜地說。

  「我為什麼要用手機?」我困惑地皺起眉頭。

  「報警啊,珊珊,我剛剛承認一項罪行,合理的做法當然是報警,」他的呼吸有些顫抖。

  「那麼不合理的做法呢?」我彎下腰,趴在他身上,雙臂抱住他的身體,問道。

  舅舅瞪著我,沒有說話。

  我嫣然一笑,不管舅舅是不是在耍花樣,為瞭自保而采用某種形勢的以退為進,我都無所謂。我繼續說道:「沒有麼?那我們什麼都不做。我認為這是更好的選擇,不是嗎?」

  舅舅不確定地看我一會兒,好像想弄清楚我是否在對他撒謊。我拍拍他的胸膛,伸出一隻手指戳戳他,又反過來指指自己,安慰道:「別擔心,我和她又不是親戚,你才是一傢人啊!一傢人有責任也有義務保守秘密!」

  我希望舅舅明白我們之間的秘密不止吳雪一件事兒,我會保守很多其他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