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銀盤般的圓月掛在如墨的夜空之中,顯現出明暗分明的強烈對比感,徐徐的夜風吹在人們身上,是那麼的舒適。
加碼聖城的夜,還是那麼熱鬧。在這加瑪帝國首都主要的商業街上,還是那麼熙熙攘攘,吵吵鬧鬧,無數傢店鋪燈火通明,店傢的叫賣聲,孩子的嬉鬧聲,大漢們在酒館談天說地的嘈雜聲,不絕於耳,勾勒出這座加瑪帝國最大城市的活力與繁華。
當提著大包小包的人們三五成群地離開街市,路過一處稍顯僻靜的街角時,都會有些敬畏與好奇地抬起頭看看,這高大的圍墻中間那一扇恢弘大氣的大門,這是數日前剛剛搬過來的一個嶄新傢族的所在地,而在大門上方的巨大牌匾上,是兩個格外顯眼的燙金大字,“蕭府”。
其實幾乎每日,帝都不斷都會有傢族遷出,新傢族遷入,這在帝都都是常態。所以按理說,一個新傢族的遷入,很少會引起人們太大的興趣。但唯獨這個剛從邊陲小鎮烏坦城搬遷過來的傢族,蕭傢,卻成瞭整個加碼聖城,甚至是整個加瑪帝國的焦點,也成瞭那些老百姓們閑暇時的談資,原因自然是半個月前發生的轟動加瑪帝國的大事件。
路過的年輕男女們收起好奇的目光,再度向街道遠處走去,又走瞭一段路,他們抬起頭,看到瞭遠處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大山峰,山峰的一側峰壁如同被削開一般,光滑如鏡,整座山峰如同一把利劍,直插天空,隱隱還能聽到錚錚的劍鳴。剛才還有說有笑地年輕男女們忽然間都變得沉默起來,靜靜地望著那座山峰出神。
這座山峰,赫然便是整個加瑪帝國的人們曾經無限憧憬,敬而畏之的加瑪帝國最大宗門,雲嵐宗的所在地。
為什麼要加上“曾經”兩個字呢?同樣是因為半月前的那個大事件,使得這個曾經呼風喚雨的巨無霸,在加瑪帝國的人的心中,瞬間跌落瞭神壇。
在半個月前那場震動整個加瑪帝國的驚天大戰中,這個曾經呼風喚雨,不可一世的巨大宗門,這個在之前數年一度咄咄逼人,大有統一整個加瑪帝國之勢的巨大宗門,這個有鬥宗強者雲山坐鎮的巨大宗門,這個在大戰當天還在舉行丹王古河與前宗主婚禮的宗門。卻在它的勢頭最為巔峰,最為強大之時,遭到瞭帝國其他幾大勢力的聯合圍剿,那場戰鬥的過程人們無從知曉,隻知道最後,雲山被殺,雲嵐宗眾長老離奇死亡,整個宗門瞬間分崩離析,險些被屠殺殆盡,若非最後時刻對手的一時心軟,恐怕雲嵐宗,在那一天,就將成為加瑪帝國的歷史名詞瞭。不過,大傢都知道,即使僥幸躲過瞭滅宗之禍,但經歷瞭此次巨變,這雲嵐宗曾經獨霸加瑪帝國的超然地位,在日後也將不復存在。
而也同樣是這一場驚天大戰,使得另一個名字如同彗星一般崛起,在近期成瞭所有人口中的熱點,那正是這個剛遷入帝都的新傢族的三少爺,蕭傢,蕭炎。據傳言所說,這個蕭炎,在六年前竟還是人們口中的廢物,幾乎沒有鬥氣,他也因此被他當時的未婚妻,也就是雲嵐宗的少宗主,納蘭傢族的大小姐,給上門退婚瞭。結果這個“廢物”,在三年前,卻踏上雲嵐宗,當著雲嵐宗所有人的面,將這位少宗主擊敗,當時他便已是名聲大噪,然而據說之後他因為得罪瞭雲嵐宗而被追殺出瞭加瑪帝國,也因此逐漸銷聲匿跡。
就在人們快要淡忘瞭這個名字的時候,半月前,這個少年再一次卷土重來,而當時,這雲嵐宗正值如日中天之時,加瑪帝國其他勢力在其威懾下無不戰戰兢兢,無人敢與其爭鋒。然而在這位少年的牽線搭橋之下,先前被雲嵐宗壓著打的眾勢力,竟然聯合瞭起來,對雲嵐宗發起瞭圍剿,而半月前的那場驚天大戰,也由此展開。
在那一戰中,這位少年也自然是成為瞭全場的焦點,他的光芒,甚至都蓋過瞭加刑天,海波東等老一輩強者,而這一次,他更是直接將納蘭嫣然的師祖,雲嵐宗第八代宗主,鬥宗雲山給當場擊殺。而至於三年前敗給蕭炎的納蘭嫣然,這次在蕭炎手中更是連三個回合都沒有撐過。
隻是不知為何,在戰鬥的最後,雲嵐宗已毫無還手之力的情況下,那蕭炎居然手下留情,放瞭雲嵐宗一馬,這令那場大戰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於是乎,關於那場大戰,以及蕭傢與雲嵐宗的恩恩怨怨,近些日子也被描繪成瞭各種版本,傳得沸沸揚揚,而對於這些,無論是雲嵐宗,還是蕭傢,都沒有過任何回應。
此時,在雲嵐山上,一座豪華的大殿內,一個身著白色裙袍的女子,正坐在一張華貴的床上,雙手環抱著膝蓋,怔怔地看著窗外的明月出神,這個女子的容顏,堪稱絕色,三千青絲,如瀑如墨般傾瀉而下,一雙如水的明眸,看著窗外的月色,美眸中是無盡復雜的神色。半個月前的一幕幕,再度在她的腦海中一一閃現。
“我並非是拿我的命威脅你饒過雲嵐宗,我知道,如今或許我並沒有這種資格。但身為雲嵐宗的宗主,若是雲嵐宗真的被殺得雞犬不留,那我也無顏活於世上,事後,隻能自刎以謝眾位祖師。”當面對著那暴怒的少年,自己狠下心說出這番話時,自己的內心早已充滿瞭苦澀和悲涼,他的傢人幾乎被自己老師屠殺殆盡,他的老師也在剛才被抓走,而在他最痛苦,最憤怒的時刻,自己卻不是在安慰他,幫助他,反而與他作對,此刻他的內心,恐怕已經對自己失望透頂瞭吧。自己當時甚至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而是微微偏開目光,看著他一側的手掌,那手掌上,還在滴著血,那是剛才他為瞭阻止自己自殺,而直接抓住瞭自己的劍刃。
隨之而來的是長時間的沉默,雲韻感覺這沉默仿佛有幾個世紀般那麼漫長,雲韻能明顯地感覺到蕭炎的目光正註視著自己,仿佛有千噸重壓一般,令自己喘不過氣,此刻他會是什麼表情呢?是氣憤得臉皮顫抖?還是心痛與悲傷?抑或是面無表情,自己並不知道,也並不敢看向他。
方才還充斥著激烈喊殺聲的戰場,此刻卻陷入瞭死一般的寂靜,在場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懸浮在半空中的這位少年,大傢都知道,倘若這個少年一聲令下,這雲嵐宗,在今日就將不復存在。
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有些出乎她的預料,就在她等待著這位少年與自己徹底撕破臉皮,而自己為瞭宗門玉碎之時,卻聽到少年一聲嘆息,擺瞭擺手,語氣中盡是疲憊與悲涼,“罷瞭,罷瞭,那就這樣吧。”
自己驚訝地抬起頭,卻發現這少年在看向自己的時候,原本充滿瞭暴怒和殺意的雙眼,卻是漸漸變得清明起來,隱約能看到昔日的溫柔重新浮現在面龐上,隻是眼中還多瞭些許讓自己不由心痛的漠然和悲涼,“這雲嵐宗,便留下吧…”少年深深地註視著自己,仿佛用完瞭最後的力氣說瞭這句話,兩行淚從臉上滑落。
這臉上的微笑和這兩行淚,如同重錘一般,砸進瞭自己的心房,此情此景,在他的傢人幾乎被屠殺殆盡的情況下,在他的老師被當場抓走的情況下,在他情緒最暴怒,最不穩定的情況下,在雲嵐宗已沒有任何還手之力,隻能任其蹂躪的情況下,這個少年,卻隻因為自己,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放過瞭他深惡痛絕的雲嵐宗。
在那一刻,自己並沒有劫後餘生的欣喜,隻有深深的愧疚之感,自己的宗門傷他那麼深,他卻因為自己,而選擇放其一條生路,若非對自己的感情之深,他也斷不會如此。在那一刻,自己好想上去抱住他,哪怕他打自己也好,罵自己也好,甚至殺瞭自己也好,隻要能讓他心裡好受一些,隻要能緩解自己內心的愧疚,自己都心甘情願。然而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自己卻無法那麼做,隻能低著頭,輕輕地說瞭句,“謝謝你。”
“雖然饒瞭你們,但你們雲嵐宗究竟該如何處置,之後我會再來告訴你。”那少年說完這句話之後,終究是敵不住身心的疲憊,癱倒在瞭身旁海波東的身上,“今天就到這兒吧,我累瞭,大傢也都散瞭吧。”
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自己也仿佛被抽幹瞭所有的力氣一般,癱倒在瞭大殿前的臺階上,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為瞭劫後餘生而感到欣喜,腦海裡隻有少年離去時那帶著悲涼與失望的眼神,心中不自覺地問自己“我和他,還能有未來嗎?”
而如今,已經半個月過去瞭,雲嵐宗的重建和安撫傷員的工作也早已展開,可是,至今再也沒有那少年的半點消息。自己白天主持雲嵐宗的各項工作,到瞭晚上,自己便一個人坐在床上,孤獨的看著窗外的月光出神。
“小傢夥,你到底在哪裡啊,你難道真的再也不想理我瞭嗎?”雲韻捂著紅唇,淚水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轉,“求求你快點回來,好不好,隻要你能回來,不管你打我,罵我,還是對我做什麼,都可以,不要不理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