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傅征仰著頭,伸手從抽屜裡拿出眼藥水,點瞭幾滴到眼裡。眨瞭幾下,轉瞭幾圈,等藥水差不多暈開,才拿紙巾揉瞭揉眼角,重新把無框眼鏡戴上。

  又是一年春天到來,天氣幹澀得不行。

  在連軸工作瞭兩天兩夜沒怎麼合眼之後,傅征覺得背後的疼痛達到瞭難以忍受的程度。他從扶手椅上站起身,在落地窗前活動瞭下筋骨,用手拍拍右後的背部,深吸瞭一口氣。

  明明前幾年的時候,通宵幾夜還不覺得吃力,可這一二年的時間,傅征已經明顯感到身體機能大不如從前瞭。

  傅征嘆瞭口氣,把百葉窗掀開道縫。

  清晨的陽光從窗隙中透進來,照在傅征的襯衣上,映出斑駁的光影。

  外面有人敲門,傅征應瞭一聲,轉回身看著那門把手扭開,年輕的下屬從外面走瞭進來。

  “傅總,您又通宵瞭?”

  傅征點瞭點頭,從桌子上拿起一疊報告,交給年輕人:“李旭,看看有什麼問題,我一會兒要回傢換身衣服。”

  “您還是回去休息半天吧,哪能總這麼熬著?”

  傅征笑瞭笑:“我不累,下午開會前能回來。”

  李旭把報告捧在懷裡,給傅征把門拉開,送他出瞭辦公室。

  李旭自從進入公司以來,一直在市場部工作,而傅征是兩年前從研發部門平調過來的老總,在李旭眼裡,這個人簡直就是臺工作機器。不結婚,甚至也沒聽說有女朋友,除瞭工作以外沒見他有什麼興趣愛好,也不參加多餘的社交活動,私人空間不多,似乎自身的一切都是在為瞭工作服務的。

  這樣的人,業績自然是出色的。可溫文爾雅的外表下,總會讓人覺得有點冰冷無趣。

  平時公司裡偶爾也會瘋傳些傅征的八卦,什麼跟有夫之婦外遇啦,因為花心劈腿被女朋友甩掉啦,形形色色的傳聞,在李旭耳朵裡過濾一遍,全都一一否定掉瞭。他實在想象不出來這個人身處戀愛漩渦的樣子,不過他也並不怎麼關心領導的私生活,無論是性欲狂,還是性冷淡,都跟他沒有關系。

  李旭像往常一樣,搭著傅征的外套,送他到電梯口。

  剛剛抵達七層的電梯門開瞭,裡面走出一隊年輕的男女。

  “傅總。”

  “傅總好。”

  領頭的一男一女沖著傅征和李旭點頭致意,後面跟著幾個則是生面孔的年輕人。李旭看瞭看,一個都不認識。

  “今天剛來的實習生。”穿著黑色西裝套裙的人力部的小丫頭王思思,歪頭對李旭眨著眼睛。

  李旭撓著頭皮沖著她眉來眼去的笑著,一個沒註意,正好撞在傅征的背上。

  “哎,傅總,對不起對不起。”

  李旭揉瞭揉發痛的鼻尖,在傅征旁邊站好,把傅征的大衣遞瞭過去。

  傅征卻沒像往常一樣接過來,而是盯著那正從電梯間裡往外走的年輕實習生們,皺起瞭眉頭。

  “傅總?”李旭順著他的目光,兜兜轉轉落在瞭一位年輕人的肩上。

  那人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看身材氣質不錯,可惜低著頭,看不清臉孔的樣子。

  “您認識?”李旭忍不住問,他跟著傅征兩年,還從沒見過老總這般情緒波動,眼神像是要在人身上挖出洞來。

  傅征又盯瞭那背影半天,才說瞭句:“認錯瞭。”

  李旭也不敢多說,把衣服遞到傅征手上,幫他重新按瞭電梯開關。

  傅征點頭向他告別,轉身進瞭電梯。

  車庫就在地下三層,電梯門口就是自己的車位。

  來不及穿外套,隨手把衣服和包都扔在車後,傅征鉆進駕駛座,把安全帶扣好,在座位上愣瞭許久才踩下油門。

  車窗沒有關嚴,室外的寒氣忽然擠進車廂裡,傅征才覺得有些涼。

  他點瞭根煙,夾在指間,心不在焉地撥著方向盤,煙霧從二指的縫隙中緩緩浮起,車裡安安靜靜的,隻聽得見引擎運轉的聲音。

  他當然沒有認錯人。

  他隻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在自己的公司遇見他。

  他有多久沒見過袁藝瞭呢?傅征彈瞭彈煙灰,仔細地回憶瞭一下。其實才不過兩年多的時間吧。

  自己記憶中的袁藝,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可這次偶遇才發現,他個子竄起瞭不少,棱角輪廓也更分明瞭。

  唯有那雙眼睛,依舊黑黑亮亮的,直指人心。

  傅征又想起那一瞬間的視線相交和年輕人眼中流露出的驚訝與厭惡,苦笑瞭一聲。

  看起來,是得跟人力部的老總談一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