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夜未眠的結果就是,直到天光放亮時終於抵不住睡意。窗外的景色逐漸清晰,婉轉的鳥鳴時而在不遠處響起。
疲憊和困倦一起襲來,袁藝蜷縮在大床的一角,弓著背睡著瞭。
這一覺不知睡到幾點,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床邊的扶椅上端坐著身穿正裝的男人。
袁藝嚇瞭一跳,抱著被子爬瞭起來。自己身上的睡衣還完好,而早上的傅征面色凝重,看上去對自己也沒什麼特別的興致。
兩個人這樣對坐著尷尬也不是回事,袁藝猶豫半天,還是出聲打瞭個招呼,誰知道話音出口,沙啞的程度把自己都嚇瞭一跳。
袁藝清瞭清嗓子,隻覺喉嚨裡像是卡瞭什麼東西一樣,發音渾濁而帶有刺痛感。
“我上班去瞭。”傅征在沉默許久之後,終於開口,神色淡漠地像是自語一般,他看瞭看腕上的表,起身站在瞭床前。
“那我……”袁藝張著嘴,努力擠出點聲音。
“勸你不要亂跑。”傅征彈瞭彈衣上的褶皺,“我回來的時候,如果發現你不在屋裡。那麼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我明白。”袁藝用唇語喃喃道,又點瞭點頭。
“很好,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傅征滿意地說,“既然你如此珍惜你媽媽的名譽,就老實一點兒。”
玄關的門被重重帶上,卻沒有落鎖。
與其說是信任,不如說是傅征打心眼裡就不相信袁藝能逃得出自己的掌心。
袁藝索性也不再多想,待室內的一切都重歸靜寂的時候,他咬牙下瞭床。身體不舒服,多半是有瞭炎癥,在這個陌生的大房子裡,袁藝沒信心能找到合適的藥品,那就至少去燒點熱水喝,總不能像這樣趴在床上等死。
光著腳出瞭房門,每走一步都很艱難,身下的刺痛雖然有所緩解,但稍微做出跨步的動作,撕裂的傷口就火辣辣的疼痛。
好容易摸到廚房,從角落裡找出電熱水壺,接滿水又端回臥室。
袁藝趴在枕頭上等水燒開,不知不覺又睡瞭過去。
白天的回籠覺睡起來總是舒服的,中途咳嗽著醒瞭幾次,好在水都涼得差不多瞭,倒進杯子喝瞭些,喉嚨的幹澀得到瞭暫時的緩解。
就這樣醒瞭睡睡瞭醒,臥室掛鐘的指針快到十二點的時候,外面的門鈴忽然響瞭起來。
袁藝驚慌著從夢裡掙脫,努力讓自己的大腦清醒一些。會來這棟房子叫門的人當然不可能是找自己,那還是不應聲的好。
袁藝打定主意,重新縮回進被子裡,門鈴叮咚瞭一陣,總算是停瞭。
他剛剛喘瞭口氣,沒隔五分鐘,手機又響瞭起來。從床頭拿過來一看,竟然是傅征打來的。難道是查崗?
“喂……”袁藝老實地按瞭接聽,小聲應道。
“不在傢?”傅征的聲音冷冰冰的,不大友好。
“在呢,一直都在。”
“哦,那為什麼不開門?”
“……叫門的是你?”袁藝有點驚訝的朝玄關望去,“我以為你帶鑰匙瞭。”
“不是我。”電話對面的語氣緩和瞭些,“外賣在樓下等著,不要讓人傢再跑第二遍。”
袁藝還沒等反應過來,電話已經被掛斷瞭。
走到客廳推開窗子往下看看,還真的有戴著紅色遮陽帽的年輕人跨坐在電動車上,翹著腳東張西望。
沒過一會兒,門鈴再次響起。袁藝小心翼翼地拉開門,將餐盒接瞭過來。
“我……我身上沒錢……”
“哎?不是已經付過款瞭嗎?”外賣小哥呲牙一笑,“我們這都是網上支付的,麻煩您給我簽收一下。”
“哦……”袁藝接過筆來,歪歪扭扭地寫下瞭自己的名字。
下午的時間漫長而又無趣,袁藝圍著被子坐在電視前昏昏欲睡。水喝瞭整整一壺,廁所跑瞭一趟又一趟,雖然辛苦瞭一些,排毒效果卻還是不錯的。及至晚上七八點,低燒基本退瞭,喉嚨的癥狀也減輕瞭不少。
正發愁晚飯的問題沒得解決,房門一響,傅征從外面走瞭進來。
“拿去。”傅征拎著塑料包裝,裡面的餐盒還是溫熱的。
“謝謝。”袁藝接過來,也不客氣,掰開筷子,狼吞虎咽地往嘴裡扒拉著飯菜。
傅征皺瞭皺眉,轉身進屋去換衣服。
再出來的時候,袁藝已經吃的差不多瞭,傅征彎下腰,將那空盒連同中午的剩飯一起,打包扔進廚房的垃圾箱裡。
穿著傢居服的男人的模樣,真是難得一見。袁藝裹在被子裡看著傅征一面沉默著,一面手腳麻利地收拾著房間,一種奇妙的違和感湧上心頭。
“還燒嗎?”傅征洗瞭手,坐在袁藝面前的茶幾上,盯著他。
“……沒事瞭。”
雖然有點驚訝傅征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發燒的事,但是既然問起瞭,也沒什麼值得隱瞞的。
“那就好。”傅征點頭,“洗個澡,回屋裡去,沒有事不要出來。”
“……”
“或者你想留下來陪我上床?”傅征歪頭看著他,“但是很可惜地是,我討厭和病人有肢體接觸。”
“那個……”
“還有什麼事?”傅征不耐煩地蹙起瞭眉頭。
“我的衣服,你放哪裡瞭?”袁藝嘆瞭口氣。
“很臟,昨天都扔掉瞭。”傅征抬手指瞭指屋裡,“新的給你放到床上瞭。”
“意思是我明天可以出門瞭?”袁藝有點不能適應這種進展。難道是傅征覺得自己已經沒什麼用瞭?不過現在就把自己掃地出門,之前做的那些不都等同於無用功瞭?
“不出門難不成你要一直待在我傢?”這次反倒是傅征有點意外,他微微挑瞭下眉,視線由上到下掃瞭袁藝一圈,“你死在這裡,對我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很簡單,你照常過你的生活就好瞭。”傅征交握著雙手,瞳色在昏暗的臺燈下顯得格外深沉。“上學放學,然後回到這裡。”傅征指瞭指地面,停頓瞭幾秒,讓袁藝有個理解的時間,“在你媽媽回國前的這段日子裡,在事情瞭結之前,你就用身體先付出點兒代價吧。”
“你不會快樂的……”袁藝低下頭,“跟自己厭惡的人做這種事。很惡心。”
傅征臉色僵瞭一僵。
“這由不得你來決定。”傅征站起身,指著臥室的門說,“進去,不要讓我今晚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