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紀琛在車裡坐瞭很久都沒能平復自己的心,他從來沒有一刻這麼痛恨自己的好視力,就在剛才清楚的看到女孩眼中的厭惡,那眼神像是刀子一般在割他的心。被扔在一旁的通訊器瘋狂的振動著,他靠在車座椅上卻一動也不想動。

  他覺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是漏瞭一個大洞,正在不停的往裡灌著風,凍得他整個人都快要麻木瞭。

  沈檸就像他親手種下的一株幼苗,他愛著她,寵著她,心滿意足的享受著她的崇拜和愛慕,滿心歡喜的看著她長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他是她的大樹,為她遮風擋雨。她是他的桃源,為他提供寧靜和安詳。他們可以是彼此的親人、愛人、朋友,是彼此的一切。他甚至以為兩人可以這樣一直靜好到老。

  直到那年他發現那個沈檸一直崇拜的穆傢小子居然也在暗戀她,他第一次有些慌瞭,於是他做瞭一件蠢事,他不單喝醉瞭,還在女孩睡夢中猥褻瞭她,而這一切居然還被當時的妻子發現並鬧得滿城風雨。

  他不怕她鬧,他又沒碰過那女人,大不瞭就是離婚。可事實是,父親用沈檸的身世威脅他,讓他不得不接受不平等條件。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力量不夠強大,所以才無力反抗父親的威脅,所以他不擇手段的往上爬,甚至不惜借助聯姻來走捷徑,可是如今他離目標越來越近,卻發現離女孩越來越遠。

  當初沈檸離開的時候他很生氣,他在為她和全世界作戰,她卻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他。所以他沒有挽留,甚至賭氣的不去理會她戀戀不舍的眼神,他像一個看著孩子離傢出走的傢長,以為對方沒幾天就會受不瞭的回來。畢竟她那麼愛他,怎麼舍得離開他?他等著她回來。

  可她沒有,她去找瞭那個穆白,甚至還被人欺負的傷痕累累。他強忍著憤怒想著隻要她回來找自己哭訴,他就原諒她,幫她復仇,她卻還是沒有。

  她放棄瞭最喜歡的冰球,拖著一條殘腿,像一個普通女孩一樣生活在茫茫的人群中,不聲不響。他知道她過的並不好,她需要打工才能維持生計,她要忍受紀然的欺負才能在學校裡生存,可即便這樣,她還是不肯回來。

  果然是他一手養大的孩子,居然連這倔強的臭脾氣都和他一模一樣。

  他原來的計劃是,不著痕跡的將那些被荷爾蒙驅使的毛頭小子們都驅離,然後等過一兩年,他的實力足夠和老爺子抗衡時他就拿著妻子出軌的證據離婚,然後明目張膽的將人接回來,繼續過安靜的日子。

  但那場病毒與險些生離死別的崩潰,就像是一隻看不見的手,弄亂瞭他全部的計劃。他赫然發現那個以為會心心念念渴望回到他身邊的小幼苗已經長成瞭一棵小樹,再也不需要他的呵護,她有瞭新的依靠,有瞭新的目標,雖然不再是他希望的樣子,卻比那更好,更炫目,美的讓他舍不得離開眼。

  而同時,失散多年的親人,以及女孩回來對他明顯的疏離,讓他有種馬上就要失去女孩的感覺,他想將她關起來,藏在一個別人覬覦不到的地方。

  可是他忽略瞭自己對女孩的渴望,隻是一個簡單的接觸就讓他丟盔卸甲,漫生心魔。原本計劃好要“從長計議”的東西,一下子都成瞭“迫不及待”。

  紀琛迫不及待地想聽沈檸說她一直想著他,一直愛著他,一直想回到他身邊。

  但是他錯瞭,紀琛心裡明白,他的急切讓一切適得其反,沈檸已經開始討厭他瞭。

  一向在官場上殺伐果決的紀部長此刻腦子一片空白,對付敵人,他有足夠多的心計和手段,可對付沈檸,他又有什麼?

  他不似紀然年輕,不似穆白溫柔,他有龐大的傢族需要他支撐,有無數的跟隨者需要他庇佑,每天睜開眼睛就有數不清的會要開,無數的問題需要他解決,他的每個決定都關系到無數人的性命,忙起來的時候甚至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哪裡還有多餘的時間搞什麼幺蛾子的浪漫?

  他隻想在忙碌瞭一天之後回到傢裡有一盞燈,有一口熱飯,有一個心愛的人,他們可以瘋狂的做愛,也可以安靜的相守,他想要的隻有這些而已,怎麼就這麼難呢?

  放手嗎?不可能!那會要瞭他的命。可是越追越緊的結果隻能是把沈檸逼得更遠。

  紀琛坐在車裡,迷茫的抬著頭。

  通訊器還在瘋狂的響著,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恨不得將胸腔裡所有的渾濁都吐出去,最後還是認命的接起瞭電話。

  “部長您可接電話瞭,這邊會都已經開始瞭,各部部長都到瞭,就差您瞭。”張浩洋壓著聲音,幾乎都快哭瞭。

  “你就說我遇到瞭刺殺,差點沒死瞭!”紀琛捏著眉心說道。

  他的確遇到瞭刺殺,往他心上捅瞭一刀的就是沈檸。

  “啊?!”張浩洋嚇得驚呼出聲,急忙問道:“那您沒事吧?”

  “胸骨消失,心臟碎裂。”紀琛毫不在乎那邊人的想法誇張的說道:“命不久矣瞭。”

  “哦!!”張浩洋已經聽出自傢領導並不是真的被刺殺,隻是心情不好。

  紀琛舒瞭一口氣,道:“我現在從傢裡出發,你先幫我頂著。”

  說完,他打電話叫出瞭司機,直奔辦公室。

  工作永遠都做不完,特別是他連個副手都沒有的情況下,等到他一件一件的處理完回到傢裡時,已經是午夜時分。

  別墅裡一片寧靜,似乎所有人都進入瞭夢鄉。

  紀琛站在沈檸的房門口,猶豫瞭很久,最後還是決定先不打擾她,讓彼此冷靜一下。他嘆瞭口氣,知道自己這一晚又得靠安眠藥才能入睡瞭。

  第二天一早,他揉著疼的都快要炸開瞭頭走下樓,卻看到樓下的餐桌上隻放著一套餐具,他以為沈檸還沒起床,獨自做到桌前,可是又擔心她的狀態,於是故作無意的問於嬸:“小姐昨晚吃的怎麼樣?”

  於嬸驚訝的看著他,說道:“小檸檬不是昨天就走瞭嗎?”

  “走瞭?”紀琛整個人僵住,本能的問道:“她什麼時候走的?去哪瞭?”

  於嬸說道:“她說和你說過瞭呀!時間嗎,就是和您從外面回來之後,上瞭樓取瞭行李就走瞭呀!至於去哪兒瞭?我也不清楚啊,不過昨天她是打車走的,一查就能查出來吧。”

  紀琛在心裡罵瞭自己一句,果然是關心則亂,想知道沈檸的去向,居然還要問於嬸。

  於是他急忙打電話讓手下人查,很快電話回瞭過來沈檸昨天坐著出租車一路到瞭飛機場,買瞭最近的一班航班,直奔k市,落地之後又叫瞭出租車,直奔k市的軍區。

  紀琛的一顆心算是暫時落瞭地,至少知道她安然無恙,而k市的軍區醫院正是他為她安排的治療場所。

  而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k市。

  野戰軍區門口沈檸坐在行李箱上托著腮在那裡和門衛大眼兒瞪小眼兒。

  終於在換崗之後,那兩個士兵受不瞭瞭,走過來低頭勸道:“小姑娘,這真沒有你要找的人,你趕緊回去吧!”

  “我知道他不一定在裡面,可是你們不都是一個系統的嗎?藍劍那麼出名,你幫我問問唄!”沈檸說著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門口的幾個小戰士被甜的滿臉通紅,一時竟然說不出趕人的話。

  就在這時,一輛掛著軍牌的吉普車停在門口,幾個士兵急忙敬禮。

  車窗搖下,一個中年女人在車上探出頭,笑道:“哎呦,這又是誰惹的風流債啊?都找上門瞭,你們趕緊給聯系聯系,這大冷天的讓女孩子在外面等多不好。”

  女人雖然已經上瞭年紀,然而絲毫不影響她的賞心悅目,穿著一身深灰色的小香風套裝,眉目清秀,洛洛大方,看著就讓人莫名親近。

  一個士兵滿臉為難的走上前,小聲說道:“她說她找藍劍的秦宇”

  還不等士兵說完,女人已經略微睜大瞭眼睛,她上下打量著女孩,問道:“你是來找你男朋友的?”

  沈檸抿瞭抿嘴,因為擔心對方不幫忙打聽,於是用力的點瞭下頭。

  女人眼睛頓時一亮,道:“你說的那個人我認識,就是我丈夫手下的兵,你要是信得著我就跟我去傢裡等,我把他叫來。”

  沈檸看瞭看幾個士兵,見他們紛紛對她點頭,於是笑著道:“那就麻煩您瞭!”

  說著由著坐在副駕上的勤務兵將她行李搬上車,準備去等秦宇。

  車子很快就離開瞭軍區門口,一路繞到瞭軍區大院。

  女人的傢是一座獨門獨戶的二層小樓,前院種的花草,後院種的蔬菜,估計是出自士兵們的手筆,一個個整齊的像是復制粘貼的一般。

  女人熱情的請沈檸坐下,給她倒瞭杯水,道:“我叫羅彤,你叫我羅姨就行,你先喝水,我去打電話叫秦宇過來。”

  羅姨說完就走進瞭書房,一進書房她就沒瞭剛才的鎮定,急急忙忙跑到電話前按瞭內線,對方剛一接起來,她就急不可耐的說道:“老秦,你知道我今天遇到瞭誰?”

  “遇到誰瞭?看把你興奮的?”電話裡的男人似乎已經習慣瞭她這種說話的方式,淡淡的道:“是你退休前的小姐妹的侄女,還是隔壁傢阿姨的外甥女啊?”

  “什麼啊!”女人狠狠的翻瞭個白眼,道:“我遇到瞭咱們兒媳婦!”

  對方頓瞭下,似乎是被她說愣瞭,隨即反應過來,嘆瞭一口氣道:“你又把誰傢閨女給騙來瞭?”

  “什麼叫騙啊!”女人怒道:“人傢是自己承認的好吧!總之,人我先穩著,你趕緊把兒子給我弄回來,這是任務知道吧?”

  女人說完,不等對方的回答就直接掛瞭電話,隨後她滿臉欣慰的雙手合十自言自語:“我那個不著調的兒子終於有女朋友瞭。老天保佑啊!千萬讓這件婚事成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