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成寧願自己的耳朵聾瞭,眼睛瞎瞭,也不願意親耳聽著妻子的敘述,也不願意親眼看著妻子那悲傷欲絕的表情。
妻子說完,反而變得很平靜:「說出來,反而舒服多瞭,這麼多年,我好累!」
「這幾年,和你在一起,無論發生瞭什麼事,我心裡的甜蜜和幸福,都要多過痛苦,可是我也知道,我親手編織的這個美麗的生活,已經超越瞭真實的美好,就像色彩斑斕的泡影,讓人沉浸在虛幻的美好中,可是我心裡明白,其實隻要用手指輕輕一碰,虛幻的泡影就會被戳破!我早就知道,這樣美麗的泡影,隨時有可能破裂,可是,我就像是一隻撲火的飛蛾,明知遲早會被燒成灰燼,卻還是一頭紮瞭進去,因為,隻要能和你多幸福一天,無論最後會承擔什麼後果,我,都願意承受!」
沈嶽山搖瞭搖頭,老淚縱橫:「你這是何苦呢,雪蕓!」
妻子緩緩站瞭起來,伸出雙手,放在丁曙光的面前,道:「丁警官,現在,你可以拘捕我瞭!」
丁曙光將警帽摘下,深深嘆瞭口氣,道:「沈小姐,關於那起交通事故,根據事後的記錄和各項分析數據,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你駕駛的奔馳車存在一定的超速行為,但根據全勇輝後來的交代,他的超速行為比你的更為惡劣,而且是突然轉彎逆向行駛,他應該對這起交通事故負最主要的責任,但這並不是說你完全沒有責任,依照交通法規和法律,我們需要將你帶回協助調查!」
蘇成隻覺自己恍恍惚惚,妻子靠在自己的胸前,讓自己冷冰冰的身體感到稍許的一絲溫暖,此刻,他覺得自己離妻子十分遙遠,但又格外的靠近。
接著,那溫暖的體溫逐漸和自己的身體分離,妻子站瞭起來,江都市的民警將妻子帶走。
「不!!」
蘇成仿佛失去瞭所有的力氣,他說不清楚自己心裡是一種什麼感覺,是恨嗎?好像有,但又不完全是,因為當他看到妻子站在兩名警察中間,含淚走出病房門的時候,他的心像被世界上最鋒利的尖刀刺中瞭一樣,疼的無法忍受。
蘇成感覺自己很累,很累,他暈瞭過去。
醒來時,蘇成躺在整潔的白色病床上,右側是米白色的窗簾,他嘗試著坐瞭起來。
片刻後,病房門被推開,身穿白大褂的許醫生走瞭進來,他笑瞭笑,道:「你醒瞭!」
許醫生唰的拉開窗簾,透明的玻璃窗外,金燦燦的陽光透射而入,播撒在蘇成的床前,蘇成感覺有些刺眼,過瞭會就好瞭很多,他抬頭朝窗外看去,那裡是一片碧綠的草地,一株高大的樹木鬱鬱蔥蔥,綠色的樹葉在窗前左右搖擺。
「你睡瞭一天一夜!」
許醫生好像心情不錯,道:「你的情況比我預計中的要樂觀許多,以我在國外遇到的病例來看,很多病人在遭受瞭這樣嚴重的精神打擊之後,都會陷入崩潰,或者說產生更嚴重的失憶癥,這也是身體的一種自我保護,因為他們無法承受這種打擊!可目前來看,你恢復的不錯!」
許醫生看瞭看蘇成,道:「你是不是想問,你妻子現在怎麼樣瞭?」
蘇成點瞭點頭,許醫生道:「她會被判刑,律師說瞭會努力爭取減少量刑,而且,據我所知,臨湖市委市政府的倪書記等人曾經親自打電話來詢問此事,他們都對你妻子在臨湖時期的工作表現給予瞭充分肯定……相信他們的施壓……」
兩天後,蘇成在看過父親之後,便立刻返回臨湖,繼續工作。
他拼命的工作,用工作來麻痹自己的身體和神經。
蘇成在吃晚飯準備午休時,突然接到瞭丁曙光打來的電話。
丁曙光讓蘇成立刻去一趟臨湖市公安局。
丁曙光道:「有人想見見你,本來我想把事情直接告訴你的,但是她堅持要自己跟你說!」
丁曙光開著警車,一路又將蘇成帶到臨湖市紀委。
在這棟灰白色的大樓裡,他見到瞭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就是秦虹。
她比以前消瘦瞭許多,見到蘇成,她微微一笑,在紀委辦公室的人要麼是工作人員,要麼就是因為工作、經濟等問題被雙規接受調查的官員,顯然,秦虹是屬於後一種。
蘇成坐下以後,秦虹便低下瞭頭,道:「有件事情,我想親自對你說!」
秦虹神情有些糾結,道:「你還記得,當初在我手機裡看到的那條推送消息嗎?」
其實,對於妻子過往的一些事情,蘇成已經不願意再去追究,他隻想麻醉自己,忘掉過去的一切。
蘇成搖搖頭。
秦虹道:「那條消息是,賤貨,錦繡大酒店1008房12點半,今晚我想搞翻你,你不來的話我就找別人!你知道,這條消息是誰發給我的嗎?」
秦虹道:「發這條消息的人,是全勇輝,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偷拍瞭我很多的照片,還利用網上別人的裸照合成,威脅我幫他做事,一開始,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找我,直到後來,我才明白,其實他不是什麼色鬼也不是想要拍我,而是他想要偷拍關於沈雪嵐的東西!」
「那些照片在網上流傳後,我才發現,全勇輝之所以想法設法要設計我,就是,想借我的關系,進入一些比較高檔的地方,比如說上次德欽樓的表彰會,如果沒有我的幫忙,開會當天,全勇輝是絕對不會被允許進入的!」
秦虹低著頭,眼淚婆娑:「這個秘密一直壓在我心底,我早就想告訴你,可是,全勇輝一直威脅我,而且當時,我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蘇成點點頭,道:「謝謝你告訴我!」
蘇成準備離開時,秦虹道:「等等,我還想拜托你一件事!」
蘇成站在那裡回過頭。
「老任在7月份的時候腦溢血過世瞭,我的孩子是在6月出生的,你一直很忙,我沒來得及告訴你,我進去以後,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幫我代為照料這個孩子,我會萬分感激的,孩子的事情,全勇輝也不知道的!」
蘇成一怔。
「孩子叫任清樹,我希望,他長大以後會像一顆筆直的大樹,正氣,清寧!前幾天我已經托寧馨幫我照看著呢!」
秦虹站起來,朝著蘇成深深鞠瞭一躬:「最後,我還希望,你和雪蕓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蘇成大步走出大樓,金燦燦的陽光讓他感到不適應和恍惚,他看看腳下的土地,確定自己的確是生活在真實的世界裡,然後堅定的向前走去。
丁曙光站在他的身旁,道:「忘記瞭還有件事情要交代你,沈雪嵐進去之前,曾讓我轉告你,在你傢的那個放DVD光盤的電視櫃抽屜裡,有樣東西,是她留給你,還有你妻子的!」
丁曙光正瞭正警帽,拍拍蘇成的肩膀道:「走吧!」
蘇成吃住基本都在管委會辦公室,想女兒的時候就回傢看看,現在女兒已經會拿著手機和自己依依呀呀的瞭。
這天,他才回到瞭傢裡,就看到寧馨正忙著,她剛剛把蘇晶柔哄入睡,又忙著照顧更小的任樹清!
女兒睡的很香,她已經習慣瞭被寧馨抱著入睡,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媽媽去瞭哪裡,蘇成看著女兒,發現,不知不覺之間,女兒的臉蛋的輪廓長的越來越像妻子瞭,而她的鼻子和嘴唇卻長的像自己,鼻梁挺挺的,眉宇之間比妻子多瞭幾分虎氣,少瞭幾分柔美。
蘇成又看瞭看任樹清,這孩子老愛打哈欠,見蘇成走過來,眼睛隻是睜開一條縫隙,便無視蘇成般的呼呼大睡!
寧馨嘆瞭口氣,她吧知道夫妻二人倒底發生瞭什麼事,但這麼就沒見男女主人回傢,讓她很是忐忑,她走到蘇成邊上,小心翼翼的道:「蘇老板,很久沒見雪蕓回傢瞭?你們倆倒底是怎麼啦?」
見蘇成沒有說話,寧馨垂下瞭頭,道:「其實那天,我對你說的話,都隻是我隨便說說罷瞭,你千萬不要因為我的話而猜忌雪蕓呀,我都擔心死瞭,你說我亂嚼舌頭幹什麼呢,要是因為我的話讓你們夫妻關系不和睦,那我真的犯瞭大罪過瞭呀!」
蘇成淡淡的道:「沒事,寧姐!」
寧馨閉上雙眼,雙手合攏道:「沒事就好,阿彌陀佛沒事就好!」
等到寧馨走開,蘇成忽然想起丁曙光的話,他走到電視背景抽屜旁,打開抽屜,那裡放著的都是一些硬碟,他翻瞭翻,在一疊光盤的最下方,看到瞭一個沒有包裝盒的光盤。
蘇成拿著光盤,走進書房,打開電腦光驅,把光盤放瞭進去。
片刻後,電腦屏幕上出現瞭一個昏暗的畫面。
這像是一個很歐式很現代化裝修的房間,十幾秒後,畫面中央走來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
她懶洋洋的坐在瞭寬大的椅子裡,坐下以後,整張臉就露瞭出來,她調整瞭一下攝像頭,由於就坐在攝像頭前面,蘇成看的很清楚,這個人不是妻子就是小姨子。
女人將腳翹到瞭桌面上,白色的蕾絲內衣讓她無限風情。
叮!女人拿起打火機,給自己點瞭根煙。
蘇成的眉頭蹙瞭起來,接著他看到,這女人拿起手機,撥瞭個電話,而且把電話開成瞭免提。
「喂,是我!姐!」
這女人一說話,聽到姐這一個字,蘇成便知道她肯定是小姨子。
蘇成沒有想到的是,一向青春活力的小姨子,在私底下會是這樣一幅頹廢的樣子,她穿著很隨意暴露,嘴裡抽著香煙,對著鏡頭吞雲吐霧。
「喂,你怎麼這個時候打過來瞭,我不想和你說話!」
免提手機裡傳來瞭妻子的聲音。
蘇成一愣,他幾乎已經記不得,妻子在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過瞭,所以他繼續往下看。
「姐,你幹嘛對我這麼兇,我到臨湖來你是不是特別不高興啊?」
「你難道不知道,這個時間點我老公在傢呢!」妻子回答道。
「姐,我又沒讓你去做什麼虧心事,你這麼心虛幹嘛?再說瞭,你能不能不要總是一口一個老公的掛在嘴邊啊!你現在應該多想想咱爸媽,我告訴你吧,媽又住院瞭,爸爸的公司也快倒閉瞭,他的身體也很不好,再加上那個半死不活的人,我們這一大傢子就要被活活拖垮瞭!」
妻子道:「好吧,好吧,你有什麼事就快說吧,我想他應該已經睡瞭!」
小姨子得意的咯咯直笑,道:「這還差不多嘛!我找你當然是好事啦,我約瞭個大客戶,想叫你來見個面,順便,我給你弄瞭溫泉大酒店的溫泉套票,你來啟東泡溫泉吧!」
「我不想去那兒!泡溫泉有什麼好的!」妻子斷然拒絕!
蘇成終於想起來,這是妻子去天鼓溫泉大酒店前幾天晚上,偷偷的打電話的情景,當時蘇成一度以為,妻子是在私下裡聯絡情夫的,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小姨子!
「不許不來啊,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吊瞭個大凱子,姓陳,出手很大方的!而且,我聽說這人和你們臺領導是親戚關系,你去瞭的話說不定就可以攀攀交情,換到白天檔節目瞭,你要知道,咱們姐妹倆現在已經不是千金小姐瞭,咱們以後得靠自己才能在社會上生存下去瞭!」
妻子顯得很不耐煩:「我警告你,你不準亂來,下次我再也不幫你瞭!」
小姨子吸瞭口煙轉移瞭話題:「對瞭,姐,我想問問你,你什麼時候有孩子啊,爸媽天天跟我念叨呢!還有,還有怎麼才想問你討教點經驗呀!」
妻子道:「你問這個幹什麼?我,我兩個月前就已經停藥瞭,嗯,沒吃藥!」
妻子停瞭停:「我老公也沒戴套瞭,他從來都沒那個習慣,從我們倆認識以來都是看著時間做的,希望我能懷上吧,我其實很想要個孩子!爸媽就是那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種事情,無非就是自己註意,不吃藥,不戴套,算好時間,除瞭這個我們還能做什麼其他的?」
「你現在不用見爸媽,當然不怕被他們說,但我就不一樣啦,他們現在盯著我呢,所以我想讓你傳授點那種事情的經驗,怎麼才能容易懷上!我也實話告訴你吧,我暫時不太想要孩子,所以一直讓譚為軍戴套做的,對啦,姐偷偷的問問你,不戴套是什麼感覺?」
「呸,你問這個幹什麼?你下次自己試試不就知道瞭,不戴是什麼感覺,反正就是和戴很不一樣的!」
「我跟你說,我老公已經有點懷疑你瞭,這個時候你約我去天鼓大酒店會不會有危險啊,我勸你還是小心點,我再觀察觀察吧,萬一被他發現瞭,你就全完瞭,我老公肯定不會替你隱瞞的!」
蘇成睜大瞭眼睛看著畫面上的對話,他捂住瞭腦袋,原來當初自己的猜測,全部都是錯誤的,妻子對話的對象是小姨子!
邀請妻子去溫泉酒店的也是小姨子!!
可是在酒店內部的事情,又怎麼解釋?
然而畫面中沒有立刻給出答案,畫面跳瞭跳,開始播放光盤中的下一個視頻,視頻都是在同一個地方拍攝的,打的電話也全部都是打給妻子的。
蘇成大致瞭解瞭小姨子的心路歷程。
然而此刻,他最想知道的還是在溫泉酒店內部發生的一切!
忽視頻再次換瞭,很明顯裡存放著不少的視頻,應該都是小姨子自己錄制好瞭後放進去的!
接下來鏡頭一晃,畫面變得沒那麼模糊,但卻左右搖晃著,鏡頭中出現瞭一道亮光,接著鏡頭往左邊偏瞭一下!
這是用手機拍攝的視頻,拍攝者自己拿著手機站在角落裡。
這是一個長滿瞭藤蔓的閣樓,手機視頻上顯示,一個男子手裡拿著把細小的水果刀。
這個閣樓是溫泉酒店內部鉆石區的房間!!
這男子蘇成再熟悉不過瞭,他就是陳月升,他的把打火機點燃,放在水果刀下面烤瞭10秒鐘,然後吹瞭口氣,等水果刀稍稍冷卻一點後往妻子的手臂上一碰。
「呀!!好燙呀!」
「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去那邊!」
陳月升手持水果刀,把妻子逼入瞭溫泉池水之中。
嘩啦!水流劇烈的翻滾瞭一下,很明顯那個男人也下水瞭,在這30平米的池子裡他就像一頭大鯊魚一樣,飛馳著沖向瞭妻子。
「燙死我瞭!我受不瞭,真的受不瞭!」
這回卻是水燙!
「唔!唔!」妻子的臉頰上便尖刀抵著,她隻得張開瞭嘴巴,承受著陳月升的沖擊。
「你的,你的手機響瞭!」妻子帶著哭腔。
「不行,天皇老子來瞭也不能打斷我!」男人十分大聲的吼道。
這時,陳月升向閣樓這邊走來,拍攝視頻的女人往裡一縮,怕被人發現。
接下來的事情,蘇成已經全部知道瞭,因為是他闖入瞭房間!
視頻中斷瞭一段時間,蘇成帶著妻子離開。
然後陳月升無意間走到瞭閣樓邊,瘋瞭一樣的道:「你,我的姑奶奶,剛才你怎麼沒走?你在的話也好,這次一定要幫幫我,跟上面那位說說,想辦法保住我!那個蘇成看來不吃我那一套,肯定會把公司的事情告發到上面!」
女人略微思考瞭一下,毫不在意的道:「我知道瞭,這對上面那位來說就是小事一樁,你放心吧,這裡邊也涉及到他的利益,你肯定不會有事!」
蘇成愕然,原來,早在那時,小姨子已經開始與臨湖多名官員有染,或者說這純粹就是她在陳月升面前吹牛皮,目的當然是榨錢瞭!
「謝謝,謝謝你瞭!」
「謝什麼,你瞧你,剛才那麼威風,現在怎麼變得像個孫子一樣窩囊!」
女人的手指在陳月升的腦門上戳瞭戳:「不過,我也不能白白幫你,你去想個辦法,把你在加拿大用別人開的賬戶裡的錢打給我300萬,我也有外籍賬戶的,國內的錢太不安全瞭,你又很快會被查,這算是我的酬勞吧!」
蘇成當時不明白,陳月升怎麼會乖乖拿出那麼一大筆錢來,現在他明白瞭,因為小姨子將手機在他面前晃瞭晃,將裡邊偷拍的視頻內容給陳月升看瞭看。
她竟然用妻子的視頻來敲詐!
「你,你……!」
陳月升差點把另外三個字說出口,要是在一個小時前,他早就一巴掌扇過去瞭,一轉眼這個女人竟然翻臉不認人,反過來利用視頻敲詐自己來瞭!
蘇成繼續往下看,類似的視頻還有很多。
有許多視頻中,空曠的屋子裡都隻有小姨子一個人,她穿著最為華美的衣物,孤單的躺在沙發上,她蜷縮成瞭一隻蝦米的形狀,有時候還會說夢話,這些視頻全程記錄瞭小姨子內心的煎熬。
「不,不要……抓我!」
小姨子在噩夢中發出瞭驚叫,她似乎也已經感覺到,自己最後會是坐牢的下場,所以睡覺也睡的不踏實。
「色鬼,怎麼又想要瞭?昨天還沒夠嘛?你這樣會把我弄的也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