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燃提著盒飯,在學校門口遇到瞭熟識的學長,兩人閑聊瞭幾句才分開。等到瞭寢室已經快七點半瞭,原本還在好奇這群懶鬼怎麼沒在群裡催命,就看到靜音的手機接到瞭十幾個未接來電。
陳燃回撥過去,剛想罵他傻逼,那邊的秦浩就披頭蓋臉砸下一堆話:“……燃子你身上有錢沒,我撞人瞭,在醫院呢!”
他蹙眉追問:“哪傢醫院,你特麼騎量破自行車都能撞人?遇上年紀大的瞭?”
“不是,我借隔壁老連的電動車去給馬嬌送書的,沒註意在學校門口撞著一女的。哎,不過我跟你說,”他興奮地壓低聲音,“真的巨美,而且美女還跟我說沒事想讓我直接走的,就是她那個男朋友非拉著我不放,說不去醫院就報警。哎喲,燃哥你快來救救我成不,你下個月的飯錢我包瞭,月底瞭我真沒錢瞭。”
陳燃也沒廢話,趕緊下樓騎車往醫院趕。
江蕪左邊的小腿被壓上瞭清晰的輪胎印子,小腿外側一大塊地方沒瞭皮,她齜牙咧嘴地任由護士折騰,剛剛拍瞭片,醫生說腓骨輕微骨裂。
好不容易準備開遛的秦浩又被郝磊拽住,非要討個說法。江蕪心累,她也不缺看病的錢啊,能不能來個人照顧下她這個傷殘患者啊。
連聲喊瞭好幾次郝磊也沒進來,繼續跟那學生糾纏著。
也不知道等瞭多久,外面窸窸窣窣,好像又來瞭一群人。郝磊之前說要報警的,江蕪一驚,單腳蹦蹦跳跳就往外頭走,門才拉開,腳一拐,差點又摔倒,幸好一隻手扯著瞭她的胳膊。
“小心。”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讓江蕪心一揪,下一秒清醒過來又想趕緊逃開。結果腿一軟,男人單手拽不住她,江蕪的腦袋重重地砸到瞭他的腹部。陳燃疼得悶哼一聲,兩隻手把她扯起身來扔到郝磊身邊。
他也認出她瞭。
大幅度的拉扯讓她更疼瞭,淚眼汪汪,滿臉錯愕。 花 . 更多.、 (???ゞ)
陳燃看著依偎的男女,眼神譏諷,語氣更是惡劣:“怎麼,江小姐碰瓷一次不夠,還想再賴上我嗎?”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郝磊扶著江蕪坐到一邊,插著腰想跟陳燃battle。
江蕪心虛,完全不敢抬頭看陳燃,趕緊扯著郝磊的衣服低聲勸道:“算瞭算瞭,我腿疼,我們先回去吧。”
當事人都不想生事,郝磊憋瞭一肚子氣扶起她準備離開。
“等等。”陳燃甩開秦浩拽著他胳膊的手,快步向前攔著江蕪面前,把手心攤在她面前,眉頭緊鎖沉聲道:“你手機呢?”
江蕪愣怔瞭下,沒動作。
陳燃又不耐煩地問瞭遍。
郝磊有所察覺,沒有阻擋,權當看戲。
江蕪腦子暈乎乎的,下意識就把手機交到他手上。陳燃熟練地解開她的密碼,然後飛快地輸瞭一串數字,說道:“看病的發票都留著,到時候發給我我把錢賠給你。”
語畢,就毫不留戀地拽著秦浩離開。
進瞭電梯,秦浩拍著陳燃的肩膀直呼好兄弟講義氣。後知後覺又想起來剛剛的場景,問道:“哎?你怎麼知道那美女姓江。”
“以前認識。”簡明扼要。
秦浩直呼離譜,不懷好意地慫恿:“要不咱就別賠錢瞭,他倆一身名牌也不缺咱這點吧。”
陳燃急剎車,秦浩沒反應過來趕緊也拉緊瞭剎車,車子差點整個翻過來,不解地嚷道:“你發神經啊!”
“你剛剛跟她道歉瞭嗎?”
秦浩連忙點頭,他還是很有素質的好吧。
陳燃罵瞭句傻逼,把他趕下車自己一溜煙騎遠瞭。
秦浩摸不著頭腦,想起借的電動車還放在原地,趕緊回頭去找。好傢夥別又弄丟瞭別人的車,那他下下個月都得喝西北風瞭。
江蕪和郝磊打車回酒店,路上中年男人克制不住八卦的心,問道:“你和後來的那小子認識?”
“也不是很熟。”她疼得厲害,懶懶地不願多說。
郝磊猜想兩人是不是有什麼過節,問得江蕪不耐煩瞭,扔下句:“有殺父之仇行瞭吧!”
車內頓時安靜,他尷尬地摸瞭摸鼻子,連司機都差點晃神闖瞭紅燈。
腿弄成這樣,雖然身上黏糊糊的,還沾上瞭小吃攤的煙熏味,江蕪沒法子自己洗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明天就該回去瞭,她拿手機翻到瞭陳燃存的號碼,心裡有些莫名的悸動,特別想沖動地撥過去,可是該說什麼呢?
假裝驚喜說一句:“好巧哦,沒想到能在這兒遇到你。”
畢竟她無數次錯開來這座城市的機會,如此小概率的事情還是發生瞭。
不過陳燃會覺得隻是驚喜嗎?看他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剝瞭,他還在生我的氣吧。
有點失落,卻忍不住往好處想。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也對我舊情難忘呢?
啊啊啊,江蕪你怎麼能這麼不要臉地自作多情啊!
或者先大大方方說一句好久不見,車禍的事情就算瞭,不用他們賠錢。
不管哪種說法都顯得她腆著臉往上湊。
江蕪懊惱地把手機扔到一邊,闔上眼,滿腦子都是陳燃的模樣。
青澀的,皮膚略黑的,眼中永遠閃爍著不耐煩的,會對自己縱容無度的是少年的他。
沉靜的,棱角更加分明的,收斂起滿身戾氣變得穩重的,對自己百般不信任的是現在的他。
她陷入夢鄉,訴說對他的思念。
江蕪被手機鬧鐘吵醒,捂著沉重欲裂的腦袋,她的額頭燙得驚人。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敲門瞭,她把頭蒙進被窩裡,不一會兒手機又響瞭,是郝磊說訂好瞭晚上的機票,問她腿方不方便行動。
頭太痛瞭,她讓郝磊先回公司處理:“你先回去,幫我再續兩天房。”
又睡瞭一覺,醒的時候額頭還是很燙,臉頰烘得發幹,甚至開始耳鳴,整個人變得脆弱又敏感。
她爬起身,抱著被子縮成一團坐著,看瞭眼窗外烏壓壓的天空,終於忍不住撥通瞭陳燃的手機號。
響瞭好久,沒人接。
鼓起勇氣又打瞭一次,還是一樣。
太委屈瞭,生氣地把手機砸到床下。
然後繼續龜縮一團,看著外面的天空發呆。
窗外閃電劃過,接著噼裡啪啦的雷聲,還摻和破碎的手機鈴聲。
江蕪垂眼看著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手機,肚子咕咕造反,懶得動。
她倒在床上,翻瞭個身,腦袋鉆進黑漆漆的被窩。
手機依舊鍥而不舍地響著,吵得她心煩意亂,終於忍不住動瞭動腳,把手機勾到床板,撿起來看到屏幕上的號碼反而心生怯懦。
也不知道打瞭多少個瞭,她想陳燃肯定會罵我。生病的人很脆弱,也不想受半分委屈,於是她開瞭靜音,期待陳燃先放棄。
手機因為電話轟炸變得滾燙,江蕪盯著亮起的號碼,眼睛起瞭霧。
個未接電話,來自同一人。
她看著看著原本哭喪的臉又擠出別扭的笑,嘴角傻乎乎地咧著,控制不住笑聲更加放肆,頭頂都開始嗡嗡作響,太陽穴突突跳動著抗議。
腦子裡像是鉆進瞭起舞的麻雀,又狠狠地啄痛她的傷口。
陳燃很有毅力,沒一分鐘又撥瞭過來。
江蕪握緊滾燙的手機,手指顫抖地按瞭下去。她屏息閉眼,準備接受男孩狂風暴雨般的嘲諷。
那頭喘著粗氣,語氣焦急:“你在哪裡?”
她的嗓子哽住,不知所措。
“江蕪,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熱淚從眼眶冒出,多得要淹沒她枯寂的心。
“我——”
她艱難地開口,一字一句把地址報給他。
那頭沉默,卻沒有掛斷電話。
他們假裝不在意,又暗自聆聽對方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