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取得好,一生沒煩惱。
我想,我的好友阿佈就是一個最好例子;隻是,他是反面教材。
阿佈的名字不錯,叫「信雲」,諧音和「幸運」很像,但不幸的是,他姓「佈」。
阿佈也真的是人如其名,所有幸運的事絕輪不到他身上;不過,也有可能和個性有關:內向、膽小。總之,他和我一樣,都是功課不頂好、體育也不強、長相一般普通的學生。
我和阿佈都是市內某高職的學生,在兩年前的入學典禮上,因為看他和我一樣,都沒什麼朋友,於是我主動打招呼,就這樣,我們變成瞭好友。
原本,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普通平凡到畢業,沒想到半年前,他卻遇見瞭改變往後一生的命運轉捩點,而我,也因為他而改變…
那一天,我印象還是非常深刻,第二節下課,阿佈就很興奮的跑來找我,說他終於鼓起勇氣,向他暗戀很久的那個女生寫情書告白瞭。
阿佈的夢中情人,是2年12班的盧君靜。
身為好友,原本是要祝福他的,可是,我從其他同學的口耳相傳裡聽到一些盧君靜不好的流言。
像是她有個流氓男友、還有她個性不太好,很愛欺負人…之類的。我雖然有勸過阿佈,不過他就是聽不進去。
所以現在一聽到阿佈真的送瞭情書,我就在心裡替他擔心。
就在這時,我忽然註意到,路過阿佈身邊的其他班級學生都對著阿佈指指點點,有些男生還在偷瞄阿佈一眼後,用很鄙夷的表情爆出一陣大笑。
阿佈背對著走廊,所以渾然不知,但面向窗口的我看的一清二楚。
上課鐘響,阿佈回到自己班上後,我還一直在想這件事,越想越不對,直覺就是跟盧君靜有關,所以下節下課,我馬上飛奔到2年12班,還沒走到,就看到瞭一票人圍在後門。
我擠進瞭人群的最前面,赫然看到在教室後的公佈欄上貼著一張信紙還有阿佈的照片,人群裡還有男生起哄著:
「君靜呀!那個男的到底是幾班的,你看他信裡還寫錯字咧……」
「好像是7班的,長得醜就算瞭,長得一副鳥樣還敢泡我,笑死人瞭…」
被男生圍在中央的女生這麼說著。那副越看越惹人厭的臉,就是盧君靜本人。
心頭頓時起瞭一把火,二話不說,我立刻沖進教室,一把撕下貼在佈告欄上的情書,然後在眾人一陣錯愕下奪門而出。
這件事我並沒有告訴阿佈,而盧君靜那一幫人也沒來找我,讓我原本以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沒想到放學之後,我才一踏出校門,馬上就被一群人圍住。
帶頭的那個男的整整高我一個頭,身上全是刺青,肌肉壯得像頭猩猩,惡狠狠對著我說:「就是你跑到我乾妹妹教室裡撕掉她的東西嗎?」
他背後站瞭個染著一頭俗不可耐的金發、臉上化著濃妝、穿著特意改短的學生裙的女生,她一面抽著煙一面吐著檳榔汁。
這個女生叫林菁璧,和盧君靜同一班,也是我們學校裡相當有名的女太妹。她操著臺語粗俗不堪的說:「幹!還跟他說那麼多幹嘛?揍他呀!」
我還來不及說話,臉上已經挨瞭一拳,緊接著又挨瞭一腳,背上也挨瞭一棍。
我的體育雖然不行,不過幸好逃跑倒是有自信,書包一甩打中幾個還想撲過來的人後,就趕快往學校裡跑。
東躲西藏瞭好一陣子,終於擺脫他們,隻不過也晚上八、九點瞭。
就在這時,手機響瞭起來,我看瞭看號碼,是阿佈。
「豹子,你可不可以帶1萬2來我打工的地方借我呀?」
阿佈是一傢知名連鎖3C的工讀生。
電話裡隻聽得出他聲音很急,也沒多說什麼,我也隻好匆匆領瞭我自己辛苦存的零用錢騎機車趕去他那邊。
一看到他,我又嚇瞭一跳,因為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又腫又流血,看就知道被人揍過。
「你怎麼搞的?怎麼變成這樣?」
面對我的問句,阿佈隻是笑笑不回答,然後告訴我為什麼需要1萬2的原因:
原來是阿佈弄壞瞭店裡商品,店長要他照價賠償;
他原本要用自己薪水付的,但因為他在放學途中發現同班同學沉綾虹的皮夾掉瞭,她當天要繳的補習費1萬多,看到綾虹哭得很傷心的阿佈,就心軟瞭把他僅有的1萬多全借給瞭綾虹。
聽到這裡我隻能搖頭嘆氣,阿佈的心地實在太善良瞭,這種笨蛋的行為大概也隻有他做得出來。
阿佈對我千保證萬發誓,說綾虹一回傢就會籌錢還給他,要我不用擔心拿不回錢;
因為是阿佈,所以我完全放心,一方面是我和他的交情、二方面也是因為我知道他這個人絕對不會說謊。
不過,對於他臉上的傷,他卻不想再對我多說;為瞭回報他,當他問我臉上的傷時我也沒告訴他。
就在我騎著機車風塵仆仆的回到傢門口時,我的電話又響瞭。
這次,是阿佈的鄰居,郭憐櫻。
說是鄰居,其實更應該是房東的女兒,因為阿佈是單親傢庭,從小隻有他媽媽在照顧他,
一個年輕的媽媽帶著小孩的生活是很辛苦的,再加上阿佈傢又沒有錢,而憐櫻的父母就在同情因素下將一間房間租給阿佈的媽媽,所以從小憐櫻和阿佈就等於是一起長大的。
三年前,阿佈的媽媽胃癌過世,喪葬費也是憐櫻父母資助的;雖然阿佈自己說為瞭不給郭傢添太多麻煩而開始打工,不過其實從郭傢收的那微薄的房租來說,阿佈已經算是住在郭傢瞭。
這也是我對阿佈喜歡上的是盧君靜而不是憐櫻最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方,照道理來說,青梅竹馬再加上朝夕相處,是最容易發生情愫的情形。
而且,比起盧君靜,憐櫻其實更漂亮,身材也是凹凸有致;再說到個性,憐櫻雖然稍嫌刁蠻任性瞭點,但比起盧君靜的惡劣,最起碼已經好上百萬倍瞭。
最後,明眼人都看得出,憐櫻是很關心阿佈的。
就像現在她打給我,應該也是要問阿佈的行蹤吧?
我接起瞭電話,還沒出聲,卻聽到憐櫻用著哭腔告訴我:
「阿佈重傷住院瞭,現在在進行手術!」
怎麼會這樣?剛分別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我急急問瞭醫院地址,馬上風馳電掣的趕去。
一到瞭醫院的手術病房外,就看到焦急的郭傢父母和哭得亂七八糟的憐櫻。
「為什麼連你也受傷瞭?你們兩個到底在搞什麼?」
憐櫻清秀的臉上佈滿瞭眼淚和鼻涕,又氣又哭的對著我叫,這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好轉移話題,詢問阿佈的現況和到底為什麼會受傷。
憐櫻已經泣不成聲瞭,在郭伯父的解說下,我才知道大約就在我拿完錢給阿佈,正在回傢途中時,有一群小混混找去瞭阿佈的店裡,阿佈在躲避的時候不小心由樓梯上跌下,撞到瞭頭,現在顱內嚴重出血,重度昏迷中。
我的直覺讓我第一個想起瞭盧君靜,心中的怒火讓我緊握拳頭。
不過這時,我從梨花帶雨的憐櫻那聽到一件讓我很介意的事:
「性騷擾…那件事也一樣,阿佈…他…到底在搞…搞什麼?」
「什麼性騷擾?」
我的問題,還是一樣由郭伯父代為解答:
原來在傍晚五六點時,大約就是在我們放學後(也就是我躲在學校裡的時候),郭傢接到警局的電話,說阿佈在公車上性騷擾,被抓進瞭警局,對方堅持不和解而要提告。
最後,還是由郭伯父的律師朋友出面協調,才暫時解決這件事。
我覺得莫名其妙,因為以阿佈那有色無膽的個性,他絕對不可能作出這種事。
「唉…我也相信阿佈,也相信這件事是誤會一場,不過對方可不願意相信…」郭伯父也嘆氣著說。
我們現在能做的,就隻能呆在病房外無助的祈禱和守候。隻是明天還要上課,郭傢父母就在一會兒後把我和憐櫻趕回傢。
當我載著憐櫻的一路上,她的眼淚儒濕瞭我的制服後背,而我,也隻能說些不著邊際的安慰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