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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棄兒

  二十八集團軍軍部禮堂裡掌聲雷動,這裡正表彰在為期三個星期的“跨越94”實戰演習中獲勝的藍軍799師連以上全體軍官,李淮是799師的最高將領,在表彰會上,身為少將師長的李淮發表瞭熱血豪情的獲勝感言,他矢志強軍,信心十足展望未來國傢的軍隊建設,並誓言用生命和鮮血保傢衛國。

  軍部禮堂側門的角落裡,一位身板筆直的中年軍人和一位書卷氣很濃的中年人正遠眺主席臺上發言的李淮,他們一邊聽,一邊小聲閑聊著。

  “像李淮這種軍中新星,中央諸多派系都極力籠絡,誰得到他,誰就如虎添翼。”書卷氣很濃的中年人對李淮露出贊賞之色。

  “不就是一個師長麻。”中年軍人臉色平靜。

  書卷氣中年人看瞭一眼中年軍人,莞爾一笑:“萬主任是故作糊塗,李淮雖然隻是一名少將師長,但他背後是兩大傢族的政治勢力,得到李淮支持,就等於得到兩大政治勢力的支持,何況,軍委內部已準備擢升李淮為二十八集團軍的副軍長,不出五年,李淮一定穩坐正軍職,他年紀輕輕便炙手可熱,前途不可限量啊。”

  中年軍人臉色依然平靜。這時,偌大的禮堂又響起瞭熱烈的掌聲,中年軍人心知表彰會即將結束,他伸手示意道:“季秘書,我們走吧,請。”

  書卷氣中年人點點頭,眼神有異樣:“萬主任有推薦的人,也可以跟我說說。”

  “我考慮考慮。”中年軍人終於露出瞭一絲微笑。

  書卷氣中年人若有所思,與中年軍人一起離開瞭軍部禮堂。

  表彰會一結束,李淮與參加表彰會的799師全體軍官合影瞭一張照片,便急匆匆坐上他的專車離去。

  二十分鐘後,一輛墨綠色軍牌路虎緩緩停在瞭一幢豪華高檔的別墅前,這裡離二十八集團軍軍部隻有三十公裡,司機莊田隻需二十分鐘就能把首長送到,這一年來,莊田幾乎每天都會駕車往返軍部與別墅好幾次,這也是他入伍以來最重要的任務。

  從車裡下來,身板挺直的李淮大步走進別墅,雖然剛得到軍委和軍部的雙重表彰,但李淮臉上沒有一絲喜悅,這跟他在軍部禮堂主席臺上的激昂演講判若兩人。

  別墅裡很安靜,隱隱地傳來小孩的啼哭,李淮心一緊,不禁加快腳步,上瞭二樓,過瞭長廊,很準確地來到二樓最靠裡邊的一間房門前,他深吸瞭一口氣,輕輕推門而進,與一位身材高挑,國色天香的美少婦對視瞭一眼,目光徐徐落下,落到美少婦身邊的一張嬰兒搖床上。

  搖床裡躺在一個不到一歲大的男嬰,他面無血色,神情呆滯,見瞭李淮,男嬰竟然不哭瞭,烏溜溜的小眼珠子不停轉動,唾液從他嘴角流出,似乎想笑,可張張嘴又笑不出來。

  “哎!”美少婦一聲嘆息,拿起小毛巾輕輕擦拭男嬰的嘴角,幽幽道:“醫生和護士都剛離開。”

  “還是沒有起色。”李淮皺瞭皺濃眉,俊朗的臉上一片無奈,他想安慰美少婦,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因為所有的安慰話語他都重復瞭無數遍。深深一嘆息,李淮把憔悴不堪的美少婦摟在瞭懷裡。

  “不會有起色瞭,所有的治療都沒用,子安的狀況隻會越來越嚴重,醫生和專傢讓我們做好最壞打算。”美少婦把腦袋搭在李淮寬厚的肩膀上,淒涼地看著搖床上的男嬰,淚水潸然落下。

  這位美少婦便是李淮的妻子蘇涵涵,搖床上的男嬰是他們的第二個兒子,叫李子安。取名子安,是祈福這孩子身體健康,平平安安。可事與願違,蒼天無眼,這孩子從一降生就落下瞭悲劇,他是嚴重腦癱患者,這種病比絕癥還要可怕,絕癥可以迅速死去,一瞭百瞭,腦癱就不一樣,它像寄生在嬰兒身上的惡魔,殘酷地折磨病體,無盡地消耗傢庭,別說尋常百姓,就是名門豪富也難以承受。

  為瞭醫治李子安,蘇涵涵和李淮已經花費瞭一千多萬,如果說能治好李子安,哪怕花費再多,兩人以及他們的傢庭都毫不猶豫地繼續付出。可是,很遺憾,嚴重腦癱根本無藥可治,繼續治療隻能是無底洞,等待李子安的命運將是悲慘的,這或許就是命中註定。

  “你爸媽是什麼建議。”李淮小聲問。

  蘇涵涵眨瞭眨憔悴紅腫的雙眼,苦楚道:“他們還能有什麼建議,媽媽說不到兩句話就哭。”

  李淮錐心一疼,這種感覺幾乎每天都伴隨著他,兒子得瞭嚴重腦癱,不僅他壓力重重,連兩個傢族都壓力如山,治療費相對來說隻是小事,面子和尊嚴才是兩個傢族最為顧忌的,如此名門,背景如此顯赫,怎能容忍傢族裡有一個比癡呆還嚴重的腦癱患兒?

  在軍區傢屬大院,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李淮和蘇涵涵隻有李子彬一個兒子,不知道他們還有一個身患腦癱的兒子李子安。為瞭掩人耳目,李淮悄悄把蘇涵涵安置在離軍部三十公裡外的一幢小區別墅裡,曾經有人見過蘇涵涵有身孕,但最後李傢解釋為響應瞭國傢的生育政策,把第二個孩子打掉瞭。

  如果真打掉就好瞭,李淮很懊悔,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吃,想當初,李淮還希望蘇涵涵為李傢多生幾個孩子。

  “你有什麼打算。”李淮柔聲詢問著,憐愛充斥他心間,結婚四年,生育瞭兩個孩子,妻子依舊美麗,李淮對蘇涵涵的愛沒有一絲一毫的減退過,若不是第二個孩子得瞭腦癱,他相信他們一傢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傢庭。撫摸嬌弱的背脊,李淮的內心湧出瞭難以克制的愛欲,已經整整三個月沒有夫妻生活瞭,李淮下意識把手伸進蘇涵涵的毛衣裡……

  “你怎麼老問我,你的意見呢,你是子安的爸爸,是這個傢的頂梁柱,你還是個將軍,你應該拿主意。”蘇涵涵滿腹幽怨,她何嘗不知道丈夫的心思,在床上,李淮從來沒有讓蘇涵涵失望過,可現實是如此殘酷,兒子的腦癱幾乎把一切美好的東西都驅趕殆盡,過去的三個月裡,蘇涵涵所有的精力都花費在走訪名醫,尋找偏方上,哪裡還有心思過夫妻生活。

  李淮又是一嘆:“什麼事我都能拿主意,唯獨這事我拿不定主意,涵涵,你拿主意吧,我一切聽你的。”

  抱著丈夫堅強的身軀,蘇涵涵停住瞭哭泣:“累贅,花錢,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前途,我們已經多生瞭一個孩子,違反瞭國傢政策,牽扯下去,你怎能安心工作,上級又會怎樣看我們,我大伯都說瞭,國傢從來不會讓傢裡有嚴重負擔的人擔任高級職務和掌管軍隊大權。子安的病是沒法治好瞭,他隻能是我們傢永遠的沉重負擔,你的前途徹底沒瞭希望,如果子安身體健康,我倒不怕讓他出國,如今他隨時會死去,我反而不願意讓他出國,萬一他有什麼不測,也好讓他長眠在傢鄉故土,我不能讓他的魂魄在異鄉流浪。”

  “說的也是。”李淮木然點頭,心情極度鬱悶,所有的愛欲全跑得無影無蹤,他知道,必須要做出抉擇瞭,否則這個傢再難言幸福,不僅是為瞭這個傢,為瞭兩個傢族,為瞭妻子,還要為大兒子李子彬著想。

  “專傢說過,在國外,遇到這樣的情況,可以選擇安樂死。”蘇涵涵柔柔說出令李淮震撼的話,他愣瞭愣,結結巴巴道:“這……這有點殘忍,而且,國傢法律也不允許。”

  積壓許久的壓抑瞬間爆發,蘇涵涵猛地掙脫李淮的懷抱,歇斯底裡喊:“我殘忍?這兩年來,我是怎麼過的,從懷瞭子安開始,我就提心吊膽,生下來瞭,又絕望纏身,那噶赤喇嘛說得對,我不應該再生子安,你偏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