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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愛啊,愛啊。

  夏瑜去找姐姐的時候,發現她的前男友在樓下徘徊,他第一次對這個男人表示善意,他喊瞭一聲他的名字,他關切地問道:“你還好吧。”

  “謝謝你的關心,我、我隻是路過,”他顯然不太想同他說話,平時亮晶晶的眼睛也灰暗瞭下來,“我就先走瞭,對瞭、千萬不要告訴你姐姐我來過。”

  “好的。”夏瑜沒多問,“那再見瞭。”

  夏瑜第一次對著他露出瞭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好像之前滿腦子毒計的人不是他一樣。

  其實他除瞭心裡對他惡毒瞭一點外,行動上對他算是不錯的瞭。即使他不要臉地占著姐姐男朋友的位置,他還是給他傳授瞭“女人愛你的十個表現”“做好這八件事,女友永不棄”“當女人對你冷淡下來,多反思反思自己”“女人不夠愛你,是你不夠努力”“新時代男性都是這樣做的”等等愛情寶典。

  夏瑜撇撇嘴,沒想到他這麼不行,這樣子都留不住姐姐的心。

  他的人生可真失敗。

  但他好像也沒好到哪裡去。

  他感到瞭皮膚深處湧現的灰心與喪氣。

  不過這也沒關系,至少他還是她的弟弟。

  從前多麼厭惡這個身份,現在就多麼慶幸這個身份。

  “姐姐。”調節好心情,等到姐姐出來的夏瑜露出瞭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唇瓣顏色很淡,眼下也有烏青,大概是最近很忙,夏瑜緊盯著她,因為心疼笑容也淡瞭不少。

  夏無瑕面無表情地看瞭他不會,輕輕地笑瞭下,用那種隨意而又漫不經心的語調說道:“你跟我來。”

  *

  這是一個出租屋,老式,陳舊,窗戶上掛著幾盆吊蘭與紅色胸罩。

  夏無瑕坐在灰藍色的皮質沙發上,右腿搭在左腿上,手肘支在膝蓋上,單手撐著下巴,笑吟 花 . 更多.、 (???ゞ)吟地看著他,像個絕對世界的絕對國王。

  “姐姐……”他這聲姐姐帶點小心翼翼的試探與自己都尚未曾察覺到的愉悅。

  “真的有那麼喜歡我嗎?”

  夏無瑕眸子很黑,純然的又濃鬱。

  夏瑜點頭。

  夏無瑕輕唔瞭一聲,嘴角的弧度更大瞭。她向他招瞭下手,他便搖著尾巴乖順地向她走近。然後他的下巴被她的虎口卡住,大拇指從臉側摩挲到唇縫。

  “喜歡,可是我不明白,”她用力蹭瞭一下他的唇瓣,說,“為什麼要喜歡,”說完她輕緩地眨瞭眨眼,將手指擠入他溫熱的口腔,繼續慢慢地說道,“不如這樣吧,我考驗考驗你,你再決定要不要喜歡我,如何?”

  “姐姐不管你怎麼考驗我都可以承……也不是承受,痛苦的事情才需要承受,姐姐你給我的一切都是享受。”

  然後出現在他眼前出現的是一個擁有金色鈴鐺的項圈與一個滿是刺的皮鞭。

  “我不喜歡人,我隻喜歡貓和狗,”她低垂著眼眸,短發落在耳垂上,鋒芒畢露的神態收斂瞭幾分,倒真有點兒寧靜美好瞭,“如果你也想要我喜歡的話,那麼就請當我的狗吧。”

  夏無瑕很早很早之前期待過愛。

  她曾經假裝過乖巧,她每天幫媽媽捶腿揉肩洗碗掃地,在爸媽吵架的時候她總是攔在中間的那個。可是這仍然是無用功。她的聽話隻是理所當然,是應該的。

  當弟弟隻是天真地叫聲媽媽,她們就會喜笑顏開,她當時尚且年幼還不明白其中緣由。

  於是她哭,媽媽為什麼隻給弟弟買玩具,她鬧,答應她的事總是排在弟弟之後然後忘記,她砸凳子撕作業吸引大人的目光得到的卻隻是教訓與冷眼。

  漸漸地她變得冷靜。

  她不再期待,也不再缺愛。

  如果得不到愛,那麼就讓自己對愛不屑一顧吧,隻要自己足夠愛自己,那麼這個世界就還是有人愛你的。

  “夏無瑕你是不是沒把我當朋友!”

  她曾經唯一一個比較親近的朋友努力吸著鼻子抽抽搭搭地質問她。

  “我都感覺不到你有多在乎我。”

  雖然後來她們又和好如初瞭,但在乎這個問題卻困擾瞭她不少年。

  在乎是什麼呢?在乎是關心與付出嗎?

  像王文夏那樣嗎?因為得不到父母的愛,遇到任何稍微向她示好的人就千倍百倍地討好?還是一種你在乎我我就在乎你的社交禮儀?

  後來就連最不清醒的王文夏也逐漸明白過來。

  “很久之前我在反思自己為何會變成現在的時候,就會想這兩種情況,前者是不配得感與奉獻精神下的道德綁架,而後者是社會默認規則下的利益交換。”

  夏無瑕明白這背後的所有指向,但卻不能將之鏈接到自己身上。

  她總是說:“關心他人的命運總要失去一部分自我。”然後又否定自己,“然而,人的命運與自我就是在相互關心之中形成的。”

  就連夏無瑕也不能避免。

  她會為她願意得到的付出而付出,這是她的社交禮儀,但卻不是真正發自內心深處的。如果說美好的感情之中有付出的話,那麼應該是被需要的付出。

  不過她不需要被需要,不會去愛,不恐懼愛,但對愛無感,隻是有時會憎恨。被偏愛的人,更不必擔心付出愛會承擔怎樣的風險。

  夏無瑕憎恨夏瑜對自己的愛。

  她讓夏瑜當自己喜歡的狗後,夏瑜也把自己當狗瞭,還是隻精致漂亮會搖尾巴的小狗。

  他會被她弄得滿臉水痕渾身上下都是一道又一道情色的紅色印記,他也會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像一隻即將祭獻給她的鮫人,被她切割、吞食,融化到她的身體裡。

  有時候媽媽會打來電話,夏瑜從一開始的慌張不安,到後面都能討巧賣乖話傢常應對自如瞭。

  “夏瑜你在表演上真有天賦啊。”之後夏無瑕就會單手托腮笑吟吟地調笑他。

  一邊給親生姐姐當狗,脖頸上戴著項圈,但另外一邊卻能如常地給媽媽當好兒子,噓寒問暖。

  一切很不正常,但一切又照常。

  不久,她那個名義上的父親生病住院死瞭,夏無瑕和夏瑜回到傢,夏瑜盯著她的眼睛,在她笑著罵他沒良心,親生爸爸都死瞭還和姐姐調情後,夏瑜就露出四顆牙齒笑瞭下,他彎腰低頭用他毛茸茸的頭蹭蹭她的脖子,面色潮紅半褪著在她懷中呢喃道:“姐姐,你說他現在死瞭,是不是我們親姐弟亂倫的報應啊。”

  “你覺得是嗎?”夏無瑕含笑著揉捏他的耳垂。

  他從喉嚨裡溢出一聲笑來,聲音悶悶的享受撒嬌:“他和我們有什麼關系?本來他除瞭掛瞭一個父親的名頭都沒關心過我們嘛……唯一一次還是偏要教你寫作業又……別的事情就不說瞭,姐姐我心疼你,他死瞭正好。”

  夏瑜笑容粲然,銀色耳釘閃光,像一顆躺在她手心供她把玩的鉆石。

  其實他早就期盼過他死瞭。

  在他自殺不成後的日子裡,他做過一個夢,爸爸死瞭,姐姐不得不回傢參加葬禮,然後他就再次見到瞭她。

  而在她們在一起後的日子裡,他也做個一個夢,真實到他差點要向姐姐裝可憐博憐憫瞭。她們在傢玩的時候,爸爸突然進門目睹,然後震驚地跑出室內從樓梯上滾瞭下去,血噴射到瞭被小孩塗鴉過的墻壁上。

  爸爸他想要將姐姐扔掉過。

  這件事就連姐姐也不知道,夏瑜還小的時候,去姥姥傢過年,有點神志不清的姥姥拉著他的手,一字一句唉聲嘆氣地告訴他,你姐姐三個月大的時候,你媽媽和爸爸一起將她扔到瞭馬路邊,後來,桂芳她到底是個人,不比男人狠心,扔瞭後在被窩裡哭瞭一晚上,又偷偷撿回來,也幸好沒遇見什麼不好的事,可是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爸爸啊,哎喲,又把你姐姐給扔瞭。不過也是幸好有人看見瞭。

  她還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對姐姐好些。

  沒過多久,姥姥幹活的時候摔瞭一跤,就去瞭。

  ……

  “姐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太不孝瞭,”夏瑜緊貼著夏無瑕說,“如果是的話,姐姐要再狠心一點才好,他死瞭,你和媽媽以後要少不少麻煩。”

  “你都在想什麼?”夏無瑕推瞭下他,他卻笑瞭起來,他說,“姐姐我很喜歡你啊,做個壞人吧,至少不會傷害到自己,”他濃黑而又纖長的睫羽輕顫,像她孩童時期虛握在手心的藍綠蝴蝶,無措,磷粉撲閃撲閃,“傷害別人總比傷害自己要好。”

  “姐姐,你一定要一直傷害我……”

  “我當然會的,你要知道我最看不慣你這幅矯情的樣子瞭。”

  “那就說好瞭。”

  真是兩個瘋子,可是如果不是兩個瘋子的話,又怎麼會愛呢?她和他都在想,愛啊。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