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酒店前臺打來的,告訴瞭一個讓我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結果,酒店被告知有新冠患者足跡覆蓋,酒店要進入封控狀態,酒店內所有住客和工作人員都將原地隔離一周。
我第一時間撥打瞭妻子的電話。
「喂,老婆。」
「老公。」
「呃……是這樣的,我在金雞湖的酒店裡,因為酒店有病例所以被封瞭。」
「啊?!」妻子大驚失色,「那你要不要緊啊?要隔離幾天啊?」
「你別急,我也隻是被殃及的,我沒事,好像說是要原地隔離七天。」
「七天……」妻子在電話裡長籲短嘆瞭一陣,隨即語氣一轉,「你咋會在酒店呢?」
「這就是我馬上要和你說的事。」我看瞭一眼身旁的夢蕓,「我本來是打算今天回來之後告訴你的,我……是來這裡見夢蕓的,她回來瞭。」
電話那頭是一陣沉默,長長的沉默,長到我以為電話斷瞭。
「喂喂,老婆你還在嗎?」
「我在。」語氣非常平靜,沒有一絲波瀾,但是我卻感到瞭一陣如山的壓力。
「我不是要瞞你,我是打算回來和你說的。」我連忙解釋道。
「沒關系,我知道,我相信你。」
我聽瞭如釋重負,妻子不是一個做作的女人,她說沒關系那就是沒關系瞭。
「你把電話給夢蕓。」妻子緊接著說道。
我猶豫瞭一下,還是把電話給瞭夢蕓,夢蕓沖我吐瞭吐舌頭,小心翼翼地接過電話放到耳邊。
「心悅姐。」拖著一點點長音,有點小女孩的俏皮。
「哦,嗯,哦,嗯,好的,心悅姐拜拜。」
就像是個聽著姐姐諄諄教導的乖巧妹妹,夢蕓對妻子說的話全盤接受,這讓我好奇妻子到底說瞭些什麼。
「心悅和你說什麼瞭?」
「沒什麼,就是讓我們註意安全別亂跑,讓你照顧好我,大概就這些。」
「沒別的瞭?」
「沒瞭。」夢蕓聳瞭聳肩。
不知為什麼,我剛放下的一點心又懸瞭起來,妻子和夢蕓說完話後就掛瞭電話,並沒有再轉交給我,這讓自認為嗅覺敏銳的我聞到瞭一絲異樣的氣息,妻子終究還是介意的,但事實已如此也沒辦法瞭。
夢蕓訂的這個房間面積不比她出國前我們所住的那套公寓小多少,住著絕對不會憋屈,每天有工作人員定時送三餐來不用擔心,唯一需要花點心思的是怎麼打發這每天24個小時,我們兩人沒有如同熱戀男女那般對性愛如饑似渴,這點連我也有點小小的吃驚,我們更像是一對老夫老妻,白天的時候會將沙發挪到碩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曬著太陽聊聊天,聊認識之前的事,聊認識之後的事,聊分別後各自的生活,各自的孩子,聊到開心的事情哈哈大笑,撩到不開心的事情我會摟著她唏噓一番。
我們當然也會做一些愛做的事,但更像是一對合法夫妻一樣將其作為每天睡前的助眠運動,我每天也會和妻子通個電話,匯報一下近況讓她安心。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過著,從最初一兩天的焦慮到後來的逐漸習慣這樣的生活節奏,我忽然覺得這一周是我最近幾年人生中少有的輕松時刻,我甚至有些喜歡這種封控下的生活,但就在我無比懷念這種生活的時候,一場我完全不知道的風暴就在這幾天慢慢醞釀著,它的強度暗合著我的生活節奏逐漸變強,終將對我今後的生活造成顛覆性的影響。
七天時間轉瞬即過,一番折騰之後我們結束瞭幾乎與世隔絕的隔離生活,夢蕓也終究還是暫時退出瞭我的生活,回到傢進瞭傢門的一瞬間,妻子一下撲進瞭我的懷抱,噓寒問暖一番之後對著我看瞭好久,見我臉上沒掉肉,精神也好得很,她的一雙杏眼漸漸彎瞭下來,眼中原本柔和的眼神慢慢變得有些銳利。
「小日子過得不錯,看來是我多餘擔心你瞭。」妻子似笑非笑地說道。
我捧著她的臉頰就是重重的一吻,「老婆我想死你瞭!」
「哼,躺在溫柔鄉裡還不知足,還想著一龍二鳳呢?」妻子沖我挑瞭挑眉,模樣說不出的嫵媚。
「我不管做瞭什麼都是對你全透明的,別說我瞭,你呢?我不在的幾天有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我斜著眼看著她,一邊嘴角微微翹著。
妻子的眉毛沒來由地跳瞭跳,動作快到稍縱即逝,我幾乎以為我是看錯瞭,但是眼波卻是沒有一絲波動。
「當然做瞭,這幾天我天天帶不一樣的男人回傢,你頭上帽子都整整七頂瞭,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我笑著輕輕拍瞭拍她的臉頰,「兒子呢?」
「我媽怕我一個人在傢忙不過來,接他去外婆傢住幾天,對瞭,夢君沒回來嗎?」
「夢蕓說這次就一個人回來的,談些生意上的事,下次再把她帶回來。」
「哦。」
「你就一點不問問我和夢蕓一起被關瞭七天發生瞭些什麼嗎?」我問道。
妻子抬頭看我,臉上忽然冒出一絲疲憊,「以前你們在一起可不止七天,那段時間我都熬過來瞭,我還怕些什麼呢?」
我有些後悔自己冒失問出這麼一番話來,於是趕緊轉移話題。
「我不在這幾天,公司裡沒什麼事吧?」
「我抽空去看過瞭,沒什麼大事,小事都暫時委托子妍處理瞭,電話裡也都和你說過。」
我點瞭點頭。
「好瞭,先去洗個澡吧,你在酒店吃一星期盒飯瞭,一會兒陪你出去吃點好的。」
……
公司成立之初對我來說就是個可有可無的擺設,隻要不是虧到外人都心疼我是無所謂的,也許在我的心裡,始終沒想過要和這筆意外之財相處太久,回到辦公室處理瞭一些有的沒的,我就陷入瞭無事可幹的境地,根本不像是一個離開公司一周的老板。
不知道是公司的業務實在是不多,還是我的下屬都太給力,這傢運營至今盈虧大致平衡的公司一直沒讓我忙得像個老板,我不知道對此該沾沾自喜還是略表失落。
篤篤篤,三聲敲門聲把我從胡思亂想的冥想狀態中拉瞭回來。
門打開瞭,王子妍從外探進來半個身子,「陸總,有位陸女士找你,她說是你的親戚。」
我一聽就知道來人是誰,趕緊起身迎瞭出去,王子妍閃身讓開,陸菀清從她身邊走瞭進來。
「小嬢嬢你怎麼來瞭?」
「正好經過這裡就來看看你。」
陸菀清看瞭看裊裊離去的王子妍背影,「你的秘書?」
「算是吧。」
「算是?」陸菀清曖昧地笑瞭笑,「我說你還真是風流成性,守著心悅和夢蕓這麼兩個大美人還不滿足,又冒出林嵐和這麼個小秘書,我認識的大老板也不算少瞭,但要論收集美女的本事我就服你誒。」
「哈哈,好啦,你也別開我玩笑瞭,我知道你今天來找我肯定有事,要不找個地方我們邊吃邊說。」
我們在樓裡找瞭傢環境清幽的日料店,要瞭一個小小的隔間。
「我去探視過劉荻娜瞭。」
「哦?」我給她斟滿瞭一小杯清酒,「她怎麼樣?」
「還有幾個月就出獄瞭,看得出來心情不錯。」
「那她有沒有和你說過出獄後的打算?」
陸菀清點瞭點頭,「我問過她,她說有人會替他安排,不需要自己操心,我不知道她說的有人是你還是另有他人,她是個極聰明的人,我沒必要暴露我們的關系,所以也沒深問。」
「行吧。」我也點瞭點頭,「過幾天我也去看她一次,如果她對你說的人是我,那就說明她會接受我的安排,至少也算是瞭瞭我的一樁心事。」
「建豪你老實告訴我,你和她的關系當初到底發展到什麼程度?」她忽然一本正經的問我。
「呃……」我斟酌瞭一下,決定還是實話實說,「當時我和心悅離婚瞭,和夢蕓的關系算是若即若離沒有正式確定,我和她當時算是情人關系,她說她愛上我瞭,甚至想過和我遠走高飛。」
「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和夢蕓確定瞭關系,她被她老公算計鋃鐺入獄。」
「你覺得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沉吟著,想著用什麼樣的詞來概括,「嗯……智商和情商都極高,心思縝密到可怕的女人,當時我剛意識到她身後可能還藏著一個更大的黑手時我還想著讓她替我擋一擋,因為她的倒臺才讓我不得不直面施力恒。」
「那麼據你所知,她這個後媽和夢蕓關系怎麼樣?」
「不算好,不過這主要是夢蕓的原因,據我所知劉荻娜倒是非常迫切想要主動修好的那一個。」
「那你覺得她現在對夢蕓是一種什麼感情?」
「她和我坦白過,一開始接近我色誘我的目的就是因為我和夢蕓走得很近,她想在情感上羈絆住我來拉進和夢蕓的關系,從而穩固住她和施力恒的關系,她確實也是這麼做的,至於現在麼……我不敢說,畢竟她和施傢的關系算是徹底完瞭。」
我頓瞭一下,「你問我這些幹什麼?」
陸菀清沒急著回答我,而是好整以暇地夾瞭一塊生魚片,優雅地蘸瞭蘸醬汁慢慢放入口中嚼著,待到完全咽下才開瞭口。
「我隻是想驗證一些事情。」
「什麼事?」
「本來我隻是出於之前的關系去看看她,沒有別的意思,直到我們聊到什麼的時候,我忽然發現她居然知道林嵐。」
「什麼?」
我馬上搜索自己腦海中的記憶時間線,劉荻娜入獄已經三年瞭,而我認識林嵐也就這幾個月的事情,從她對我的描述中她在三年前和沈倫結婚不久,之後遇到的事情完全還沒有爆發,那麼這兩個人是什麼機緣導致她們之間產生關聯呢?
我又想到瞭什麼,於是繼續問道,「等一下,你說她知道林嵐而不是她認識林嵐,是這樣嗎?」
「是的,我這麼說是因為我覺得她不認識林嵐,而隻是知道這個人。」
「那麼你們是怎麼說起的?她說過什麼關於林嵐的話嗎?」
陸菀清想瞭想,「應該是我無意中說起我最近回上海安傢瞭,她忽然問我是不是有個叫林嵐的女人找過我。」
「她怎麼知道的?」我皺眉問道。
「這不奇怪,這圈子其實說大不大,如果有人想通過圈子找個貴人幫忙,很多圈內人都會知道。」
我示意她繼續。
「她勸我別管林嵐的事,我追問瞭一句,她就說就當是幫她個忙讓我袖手。」
我的眉頭緊緊鎖瞭起來,劉荻娜看來在獄中不如我想的那麼安分,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為自己還是為別人呢?我怎麼想都想不明白其中的關鍵點。
「我想確認一點。」
「什麼?」
「她確實不知道你和我的關系,是不是?」
陸菀清堅決地點瞭點頭,「我們之間的關系僅限於那天參加婚禮的親戚們知道,我敢保證絕不會泄露出去。」
「好,那就能保證劉荻娜不是因為知道我們的關系而故意在你面前說這些,是不是?」
陸菀清稍稍想瞭想,還是堅決地點瞭點頭,「以我自己對圈內的瞭解,是的。」
我抱著雙臂靠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那就有意思瞭。」
「怎麼瞭?我說過有事別瞞著我,就算是為瞭大哥我也得護你周全,我不許陸傢任何一個人被人算計。」
我搖搖頭,「有些話我現在說不清,有些事我也暫時沒看明白,但是我答應你,一旦我發現身邊有什麼不懷好意的人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向你求助的。」
陸菀清的到來向我透露瞭一個讓我摸不著頭腦的訊息,那就是劉荻娜讓她不要救林嵐,這兩個人完全是八竿子打不著,就好比是兩部不同小說裡的角色一般全無關系,唯一的聯系就是都認識我,那麼劉荻娜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她是為自己還是為別人這麼做呢?
我又不經意地想起瞭剛剛分別的夢蕓,饒是我們那樣的關系,我也沒把我和陸菀清的關系說給她聽,似乎是因為小嬢嬢的囑托,我的大腦主動忽略瞭這一點。
送別瞭陸菀清,我還不想這麼早就回辦公室,於是一個人在熱鬧繁華的陸傢嘴商圈散起瞭步,這裡匯集瞭幾乎全上海最高端的商業設施,幾乎能找到這個世界上出產的你能想到的任何高端名牌商品,當然前提是銀行賬戶裡的餘額能夠cover那些比較長的數字。
當我走到麗晶酒店門口時,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我眼前一閃而過,那是一個長相非常帥氣的男人,身邊跟著一個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在努力夠得上他的漂亮女人,女人挽著他的手臂,溫柔地半靠在他的身上,兩人正向著酒店內走去,模樣甚是親密。
我看瞭看表,猶豫瞭一下要不要去打個招呼,想來下午公司沒什麼事,於是也就漫步跟瞭上去。
兩人進瞭大堂直奔前臺,兩人辦完手續後女人先離開瞭,男人則在大堂內隨意晃著,我瞅準時機上前拍瞭拍他的肩膀。
「是你!」
男人回頭見是我,語氣中透著驚訝,甚至有一絲驚喜,這讓我有些始料未及。
「你小子居然帶女人來這種高級地方開房,看來現在混得不錯啊。」
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和我淵源頗深的左瀚,那個玩瞭我老婆導致我認識瞭夢蕓的小白臉。
左瀚笑瞭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哥你就別嘲我瞭,我混得怎麼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嘿嘿,新認識瞭一個女孩,傢裡條件不錯,哈哈。」
「看出來瞭,你這是重操舊業啊。」我嬉笑著說道。
說話間,那女孩回來瞭,見到站在他身邊的我有些好奇,我看瞭看女孩,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一頭染成奶茶色的長發,五官不算絕美但很精致,眼神中並沒有太多我預想中的和男人來酒店開房的女孩該有的老練與世故,反而多瞭一份清澈,這讓我有些意外。
「慧慧,這是我朋友陸哥。」左瀚做著介紹。
女孩落落大方地主動伸出手和我握瞭一握,「陸哥好。」
「親愛的,你先去等我,我和陸哥聊一會兒,馬上就來。」
女孩乖巧地應瞭一聲,和我打瞭個招呼轉身離去。
「怎麼?不嫌我打擾你好事?」我問道。
「我要是說你今天就算沒遇見我,我也準備去找你你信不信?」左瀚笑著問道。
「找我有事?」我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