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噗……噗……」
楊東旭感覺自己像是死瞭,化成瞭一片瀑佈,水從他嘴裡不停地往下掉。還沒有弄清楚什麼狀況,又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被人放到瞭草地上,一個中年婦人正跪在旁邊流著眼淚。
另一邊的中年男子道:「好瞭,旭子已經醒過來瞭,不要再哭瞭。」
中年婦女抹著眼淚道:「旭子,你終於醒過來瞭,嚇死媽媽瞭,以後不許到河裡去玩水瞭。」
中年婦女想狠狠地教育兒子,可兒子剛在鬼門關走瞭一回,她又舍不得。楊東旭還沒弄清楚狀況,旁邊又有一婦女道:「謝天謝地,旭子沒事就好,要不然就是我傢海子的錯瞭……」
楊東旭聽著圍在他身邊的幾個婦人你一言我一語,終於明白發生瞭什麼事情。小孩子貪玩,農村的小孩沒什麼玩具,放瞭暑假就是到河溝裡釣田雞,捉些小魚小蝦,還有就是到遊裡遊泳。農村的孩子玩起來都是一大幫聚在一起,五六個,七八個,多的十來幾個,有大有小,大的十來歲也有,小的隻有五六歲。大人們要忙自己的活,沒時候照看孩子,小點的孩子有大點的孩子帶著玩,他們也放心。
之前孩子們也時常到河裡去遊泳,也沒出什麼事情,前兩日下過一場暴雨,河水漲瞭很多,這兩天水位還沒下降,中午天熱,幾個孩子去河裡玩水,有個小孩被河水帶走瞭,其他幾個孩子都嚇呆瞭,隻有楊東旭在慌不忙,一邊叫人回去喊大人,一邊去抓那個被河水帶走的小孩。
楊東旭看著圍在他四周的農傢漢子和婦人,一下子懵瞭。現在的他光著屁股躺在河邊的草地上,火熱的太陽從樹蔭的縫隙間照在他身上,感覺還暖暖的。楊東旭知道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不是夢境,他變成瞭一個六歲的孩子。
楊東旭本來是會成為一個工程技術宅的,因為喜歡日本動漫,為瞭他的動漫夢想,大學畢業他和許多同學一樣選擇瞭出國留學,別的同學出國留學是讀博去的,他去日本是畫漫畫去瞭。可惜,現實和夢想的差距給瞭楊東旭當頭一棒,他以為他畫得不錯的漫畫,在漫畫出版商眼裡根本就是些垃圾。
在日本呆瞭兩年多,感覺實現動漫夢想無望的楊東旭回到瞭中國,隻是他沒有進他所學的對口行業,而是進瞭一傢報社,開始幾年還做時政新聞,後來就轉到瞭娛樂新聞,整天跟娛樂圈打交道,沒事就畫點漫畫,在楊東旭內心深處,還保留著他的動漫夢想。
楊東旭傢庭條件還是不錯的,又在娛樂圈裡混,認識的漂亮姑娘很多,時不時還能見到幾個長得不錯的小明星,楊東旭長得也不差,隻是身高矮瞭些,性格又有些宅,所以交瞭幾個女朋友都沒什麼結果,三十七八瞭還單身著。前些日子,父母結他介紹瞭一個女朋友,那女的也三十出頭瞭,還是個海龜,長得也還不錯,便處上瞭。兩天前,楊東旭帶著新女友去西安旅遊,順道去旅遊壺口瀑佈。為瞭給女友拍出一張氣勢磅礴的照片,楊東旭就在瀑佈邊找最佳位置。也許是天命如此,楊東旭向後退的時候,恰好退到瞭一塊開裂的石塊上。楊東旭正要給女友拍照呢,轟隆一聲巨響,那開裂的巨石帶著一片欄桿和楊東旭落進瞭滾滾黃河之中。
我是死瞭?還是活著?
楊東旭感覺到瞭另一個生命的意識,一個六歲小孩的記憶。他也叫楊東旭,是個地道的農村孩子,還沒上小學呢,已經是遠近村裡聞名的小神童瞭。小楊東旭三歲起就跟一個下鄉的知青小老頭學識字,雖然隻有六歲,但已經認識不少字,會背很多古詩詞瞭。
知青?楊東旭看著四周農傢漢子和婦人的打扮,心裡暗道,難道我重生瞭,還重生到瞭六七十年代?
「旭子,你怎麼瞭?」中年婦人看著兒子「傻傻」地看著她,又緊張起來瞭,將楊東旭抱在瞭懷裡。怕兒子「死而復生」會不會丟瞭魂,嘴裡還碎碎念著:「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楊東旭回過神來,抱著他的中年婦人是他現在的母親,名叫冉永英,剛才抱著他硌在肩上救他的,自然是他現在的父親,名叫楊如西。夫妻兩人其實也才三十歲左右,在楊東旭以前的年代,正是風華正好的時候,但在這年代,夫妻兩人常年在地裡耕作,回傢還要操持傢務,在楊東旭看來有種四十歲的感覺瞭。
「媽媽,我沒事,海子他怎麼樣瞭?」楊東旭腦子還一片混亂,不知道該和眼前的「父母」說些什麼,隻得說之前小孩子的事情。
一旁的海子娘說道:「旭子,這次真是多謝你瞭,要不是你,我傢海子說不定就沒瞭。旭子不愧是我們村裡小秀才,聰明勇敢,如西,永英,你們兩口子生瞭個好兒子,將來肯定能當大官,你們兩口子以後有福嘍。」
幾個婦人跟著誇楊東旭聰明勇敢,一個年長的聲音說道:「旭子沒事瞭,大傢都散吧,地裡還有活要幹呢。」說話的是個五六十歲的小老頭,是生產隊的大隊長,也是楊傢最有威望的人。
眾人散瞭,楊如西夫婦也要幹活去,讓楊東旭跟著小老頭回傢,還一再叮囑楊東旭註意安全,不要頑皮。楊東旭點瞭點頭,跟著小老頭回傢去瞭。
小老頭拉著楊東旭的手朝著村裡的打谷場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對楊東旭道:「旭子,爺爺送你去周爺爺那裡,以後少去河邊玩,知道嗎?」
「嗯。小爺爺放心好瞭,以後旭子會註意安全的。」楊東旭想到之前圍在他身邊的小孩,大都六七歲,八九歲的樣子,有男有女。農村小孩下水都是光屁股的,有些小女孩害羞,也就穿條小褲衩,他一個年近四十的老男人,看著這些光身子的小幼女,心裡有種變態的感覺。
楊東旭很想見到小老頭說的「周爺爺」,那個把小楊東旭教導成遠近聞名小神童的知青。楊東旭隻是從小楊東旭的記憶中知道周爺爺住在打谷場邊的倉庫房裡,幫隊裡看管農具,庫房很大,周爺爺將農具整理歸類後,能騰出很大一片空間,除瞭一場床,就是滿屋子的書。
「周先生,我把旭子帶來瞭,今天就麻煩周先生看管他瞭。」小老頭將楊東旭帶到瞭打谷場邊的庫房外,跟前來接他的一個小老頭說瞭楊東旭差點溺亡的事情。
小楊東旭記憶裡的「周爺爺」,小老頭嘴裡的「周先生」,名叫周義仁,原本是北京大學的老師,和其他上山下鄉的知青不同,他是因為出身原因被批鬥後被下放到楊傢村來改造的。
周義仁身高有一米八幾,身子有些瘦,也許是在楊傢村呆久瞭,身子還有些佝僂。很多像周義仁這樣下鄉改造的知青,結局都不是很好,周義仁到楊傢村改造,也算是運氣好的瞭。楊傢在楊傢村絕對是大傢族,而且楊傢人很尊重知識分子,所以周義仁到楊傢村後並沒受什麼苦。別看周義仁是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其實體弱的很,要是像其他知青一樣下地幹活,隻怕沒幾年就累死瞭。
下鄉改造總是要幹活的,負責分配活的大隊長,就是楊東旭的本傢小爺爺就給周義仁安排瞭看管農具的活,還將庫房給周義仁住,比起那些住牛棚豬舍的人,周義仁在楊傢村受到的待遇可以說是最「高級」的瞭。
周義仁也知道楊傢村人,特別是楊傢人尊重他,庇護他,所以看到小楊東旭有讀書識字的天賦,就收小楊東旭當瞭他的學生。要知道周義仁可是北大的老師,絕對的高級知識分子,即便他成分不好,收楊東旭當學生,楊傢人還是很樂意的。果然,小楊東旭三歲跟著周義仁讀書識字,到六歲就成瞭村裡人眼中的「小秀才」瞭。
周義仁聽到楊東旭差點溺亡,嚇瞭一跳,俯下身抓著楊東旭左看右看,一邊看還一邊問道:「東旭,你沒事吧。」楊東旭本來一直是在周義仁這裡讀書識字的,可楊東旭畢業還是個五六歲的小孩,這幾天天氣太熱,又是暑假期間,所以周義仁才同意楊東旭跟著其他孩子出去玩的,沒想到楊東旭為瞭救其他小孩子差點淹死瞭,這讓周義仁有些後怕。
周義仁是北京來的知識分子,即便在楊傢村生活瞭多年,還保留著他作為知識分子的談吐,不像村裡人一樣叫「旭子」之類的稱呼,而是叫楊東旭的大名。楊東旭聽到周義仁叫他大名,感覺有些怪怪的。
楊東旭知道當初父母給他起這個名字,是取「旭日東升」之意,可人傢取這名都叫「旭東」,他卻反瞭過來,名字聽著就有些別扭。也許就是名字的原因吧,他掉進瞭浪潮洶湧的黃河竟然沒死,而小楊東旭溺水也沒死,兩人的靈魂合二為一,他借著小楊東旭的身體重生瞭。
「周爺爺,我沒事。」雖然是師徒,但自小就叫對方周爺爺,即便當瞭他的老師,楊東旭依舊還是叫周義仁爺爺。楊東旭仔細打量著周義仁,總覺得眼前的小老頭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不由得心裡暗道,難道是有瞭小楊東旭的記憶?
因為世道變故,小楊東旭對妻離子散的周義仁來說,不光是學生,更像他的孩子。見楊東旭目光清澈,不像腦子糊亂的人,周義仁這才放下心下來,對楊東旭道:「東旭,你鋼筆字寫的還可以瞭,多練習練習毛筆字吧。」
楊東旭聽到周義仁的話,頭皮都要炸開瞭。周義仁對他是沒錯,可周義仁沒有後世那種孩子還小,可以慢慢來的人性化教育思想。這時候的人普遍認為小孩就要從小嚴加教育,就好像一棵小樹小時候稍微斜一點,長大肯定歪瞭。
嚴師出高徒,棍棒之下出孝子在這個年代十分有市場。所以從楊東旭三歲成瞭周義仁的學生開始,周義仁就對楊東旭要求極為嚴格,讀書寫字都要一絲不茍,特別是寫字的時候,一筆一劃都必須做到工整,做不到左手手心就遭殃瞭,至於右手,那是拿來繼續練字的,所以不能打。
楊東旭本來字是不好的,可為瞭畫漫畫,而日本人又很崇尚書法,所以東旭也苦練過書法,可那是硬筆書法,寫鋼筆字沒問題,字毛筆字,那不是強人所難嘛。好在,這一世的小楊東旭也才開始練毛筆字,楊東旭畢竟是三十好幾的靈魂瞭,又是大學畢業,又有硬筆書法的功底在,學習能力比這一世的小神童還要好,跟著周義仁學毛筆字,倒沒被周義仁打尺子。
周義仁還有些擔心暑假期間其他孩子到打谷場來玩會影響到楊東旭學習,沒想到楊東旭對打谷場上小孩玩鬧的歡笑聲充耳不聞,繼續在他屋裡看書。周義仁對楊東旭的表現極為滿意,哪裡知道楊東旭早不是依前那個小毛孩子瞭。村裡又沒什麼娛樂,在周義仁屋裡看書反而成瞭楊東旭最好的消遣。
小孩子本來記憶就好,加上楊東旭這個三十多歲的成熟思想,周義仁讓楊東旭背的書,他都能輕松背下,節省瞭很多時間,空閑之餘,楊東旭就看些周義仁帶來的專業性極強的書籍。周義仁帶來的書籍很多都跟國際關系有關,周義仁見楊東旭拿他那些書看,就問楊東旭是否能看懂。
楊東旭雖然不是什麼外交傢,政治傢,可他是網絡時代的新聞工作者,所接觸到的新聞和各種見解,比起這時代的人來說,不知先進瞭多少,周義仁的事對他來說,沒有任何難度,有些甚至還顯得有些蒼白。
比如,這時候正是中蘇交惡,甚至在六九年還發生瞭珍寶島自衛反擊戰,而中美已經建交,有人就覺得應該聯合美國,徹底壓制蘇聯。周義仁就問楊東旭,他看瞭書,對中蘇關系和中美關系有什麼理解。若是別人看到周義仁問一個六歲的孩子這種國際關系問題,肯定會覺得好笑,但周義仁不會,因為他看著楊東旭把這本書看完瞭。
楊東旭自然不能跟周義仁說歷史發展的進程,隻能反問道:「周爺爺,蘇聯以前是我們的老大哥,為什麼後來要跟我們打仗,甚至不久前還派飛機侵入我國新疆領空?美國以前一直資助臺灣的蔣介石,現在為什麼又要跟我國建立外交關系?」
周義仁道:「當然是因為利益關系,國傢之前的利益關系改變,國傢關系自然也就跟著改變瞭。」
楊東旭:「周爺爺,既然中蘇和中美之間的國傢利益關系會改變,難道以後就不會改變瞭嗎?」
楊東旭的話讓周義仁頗為吃驚,他隻是隨口問問,沒想到這個小神童竟然會反問他這樣一個問題。周義仁點瞭點頭道:「東旭,你的意思是,我們不能和美國徹底聯合搞垮蘇聯,是嗎?」
「嗯。周爺爺,現在的中蘇美,就像三國演義裡的魏蜀吳,正好平衡。如果我們國傢和美國聯合,搞垮蘇聯,下一個倒黴的就是我們瞭。我們國傢現在是三國裡最弱的,保持三足鼎立的局面對我們國傢最有利。」
周義仁呆呆地看著楊東旭,一時說不出話來。這真是一個六歲的孩子嗎?要不是周義仁自小教導出來的,他真想打開楊東旭的腦袋看看,這孩子腦子裡裝的是什麼。
爺孫兩人正討論著國際關系,門外突然有個女人喊道:「周先生,有你的信。」
楊東旭聽著聲音有些耳熟,走出去一看,正是海子的娘。海子的娘是個寡婦,人長得很挺漂亮,但在村裡名聲並不好,說是嫁過三次瞭,丈夫都死瞭。海子是她和第三個丈夫所生,海子的父親是在海子一歲的時候淹死的,本來海子她娘是要再嫁的,隻是舍得海子,海子是個男孩,傢裡也不肯讓海子他娘帶走,所以海子他娘就留在瞭楊傢村。
寡婦門前是非多,海子娘也知道這一點,所以順道帶信給周義仁,她也不進屋,看到來接信的是楊東旭,她才在門前和楊東旭說瞭幾句話。楊東旭也不知道海子娘說瞭些什麼,隻知道點頭,嘴裡「嗯嗯」的回答。海子娘走瞭,楊東旭還拿著信發呆。
即便是重生以來,楊東旭和周義仁也一起生活瞭一個多月瞭,但他平日隻管叫周爺爺,其他人隻管叫周先生,所以楊東旭並不知道周義仁的大名。此刻看到信封上的名字,楊東旭才意識到第一次見周義仁時為什麼會感覺對方臉熟瞭。
楊東旭在重生之前負責過時政新聞,而周義仁就是發改委重組後的第一任主任。楊東旭時政新聞的時候,周義仁早禦任發改委主任一職瞭,楊東旭瞭解周義仁,是因為他的某個繼任者被打瞭大老虎,他才認識瞭解發改委的,知道瞭周義仁,知道瞭周義仁的生平。楊東旭所瞭解到關於周義仁的情況,知道他要到八零年才會平反回北京,也就是說,周義仁還要在楊傢村呆一年左右的時間。
重生後,楊東旭一直在想著如何利用重生的機會,活出他的另一番風貌來,在皖北的小農村,機會自然少,要是能跟著周義仁去北京,那機會就一抓一大把瞭。見周義仁看瞭信後心情大好,楊東旭便知道瞭大概,北京來的信,大概略是提前告訴周義仁一些事情瞭。
果然不出楊東旭所料,過瞭幾天,地區副專員竟然來到瞭楊傢村,這位副專員很年輕,才三十多歲,是周義仁的學生,次前也曾來看望過周義仁,隻是楊東旭沒見過。也許是覺得楊東旭大有長進,副專員來看訪,周義仁將楊東旭留在瞭身邊。
一身筆挺的中山裝,在這個時代是很有派頭的。陳為民中等身材,長得頗為英俊,穿著筆挺的中山裝,站在跟前讓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陳為民也知道老師收瞭個小師弟,隻是從沒見過,看到楊東旭站在周義仁身邊,有些驚訝。他知道小師弟很小,但沒想到這麼小。這一刻,陳為民心裡有種荒誕的感覺,很想問一句,小師弟,你上小學瞭嗎?
「為民,這是東旭,楊隊長傢的孩子。東旭,這是我們地區的副專員,快叫陳叔叔。」因為楊東旭一直叫周義仁爺爺,兩人雖是師徒,但對外還是爺孫。楊東旭叫瞭聲陳叔叔後就坐在旁邊聽周義仁和陳為民討論開改開放和分田到戶的事情。去年小崗村實行分田到戶,今年就實現瞭溫飽。小崗村雖然在別的地區,但離楊傢村並是很遠,今年夏收之後,附近地區已經有村子偷偷跟著小崗村學分田到戶瞭。
陳為民也想在他負責的地區推進分田到戶,又怕出什麼事情,所以借著來看望周義仁的機會和周義仁討論這一事情。周義仁道:「改革是必然的,就怕上面有人有不同意見。」
楊東旭知道兩年後中央就會下發相關文件,正式在全國推廣傢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便說道:「別的改革會有反復,這個改革肯定不會。」
周義仁和陳為民一愣,都看著楊東旭,臉上仿佛寫著大大的為什麼。楊東旭自然不能說兩年後中央就會下文件瞭,看著兩人說道:「這不明擺著嗎,我們國傢這麼多人口,吃飽肚子是個大問題啊。要是人民的肚子都吃不飽,還談什麼社會主義好,還談什麼建設四個現代化。小崗村去年冬天分的田,今天夏天就吃飽肚子瞭,估計秋收之後,糧食會更多。這種不要花其他成本就能提高糧食產量的方法,中央知道瞭肯定要大力推廣啊。」
陳為民道:「老師,東旭說的有道理,我回去後就組織人手,在全區推廣分田到戶,確保秋收之後落實完成。」
周義仁道:「為民,你不再考慮考慮?」
陳為民道:「民以食為天,早一季開始就早一季多收成。我既然叫為民,就不能瞻前顧後的。」
陳為民走後,周義仁就拆開瞭陳為民帶來的包裹,裡面抱著幾本書。楊東旭上前一看,發現竟然有一本是日語書,是日本人研究當下中日關系的書籍。楊東旭道:「周爺爺,這些字和報紙上介紹日本人名的字差不多,這是日本書嗎?」
周義仁道:「對,這就是日本書。」
楊東旭道:「周爺爺,你還說日本話,你教我說日本話吧。」
周義仁立刻擺起臉道:「東旭,學習要循序漸進,你連俄語都沒學好呢,等你俄語學流利瞭,爺爺再教你日語。」
楊東旭心裡那個恨啊,日語我會啊,肯定不比你差。就連你熟練的英語,我都很熟練,就是不會俄語啊,你還知道循序漸進,一上來就是厚厚的馬列主義,你這是要我的老命呢。
「周爺爺,你怎麼會講日語的?」在周義仁的學生時代,學習俄語是熱門,楊東旭不由得感到好奇,周義仁怎麼會日語的。
周義仁道:「我父親早年留學日本,在那裡認識瞭我的母親。」
周義仁的母親竟然是日本人!楊東旭一下子明白瞭很多事情,比如周義仁為什麼會被批鬥,被下放到楊傢村來。
楊東旭還想著他的動漫夢想,想著跟周義仁去北京,找機會聯系日本的動漫出版機構,利用他熟悉的日本動漫賺大錢。前世日本的動漫界看不起他,這世就用日本人的動漫來征服日本的日漫界。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賺錢。
「周爺爺,你不是說,學習語言和天賦有關系嗎,也許我學俄語學得慢,學日語就很快呢,日本字看起來和漢字一樣的。」
周義仁道:「這些就是漢字,不過意思不太一樣,有些和我們古漢字表達的意思一樣。日本字是在漢字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因為漢字不好學,傳到日本後,日本人就發明瞭假名,和我們國傢的拼音差不多,假名和漢字混合使用,就形成瞭現在的日語。你想學,爺爺就教你吧。」
* * * *
國慶節的時候,楊東旭跟著姐姐楊虹影和母親冉永英到鎮上去玩。楊東旭是楊傢的寶貝,也是冉傢的寶貝,冉老幺三十大幾瞭也沒結婚,在公社裡負責修自行車,楊傢村離鎮上隻有四五裡地,冉老幺平時一有空閑時間就會來逗楊東旭玩,楊東旭和這個小姥爺關系也很親密。
還沒到公社,就看見公社門口圍著一大群人,還聽見有人喊:「冉老幺受傷瞭,快送衛生院去。」
冉永英聽瞭大吃一驚,扒開人群問道:「我小叔怎麼瞭?」
楊東旭跟著母親擠進瞭人群,就看見小姥爺倒在地上,滿臉的鮮血,看起來有些恐怖。楊東旭就聽見有人說道:「冉老幺和大老六不知為什麼起瞭沖突,後來就打瞭起來,大老六打破瞭冉老幺的頭後就跑瞭。」
大老六是鎮上一霸,鎮上很多人見瞭他都繞道走,但冉老幺並不怕大老六。冉老幺當瞭十多年的兵,回老傢後就在公社裡負責管理修理自行車,在這個自行車當寶貝的年代,冉老幺也算是手藝人,而且還是政府公職人員。隻是冉老幺和大老六並沒什麼交集,怎麼會和大老六起沖突呢?
冉老幺看著一臉血,其實並沒受什麼傷,到衛生院清洗下傷口,包紮一下就沒事瞭。回到冉老幺在公社裡的單間宿舍,冉永英問道:「小叔,究竟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和大老六那樣的人起沖突。」冉永英雖然是冉老幺的侄女,但小不瞭幾歲,又已經結婚生子,相對於還是單身的冉老幺來說,她反倒更像個長輩。
冉老幺道:「沒事,就是看那傢夥不順眼。要不是別人幫著,今天肯定是我給他開瓢瞭。」冉老幺可沒吹牛,他當瞭十年的兵,都是野戰軍,中國東南西北都走瞭個遍,大老六看著兇狠,正幹起來,單打獨鬥肯定不是冉老幺的對手。
冉永英道:「小叔,我們是正經人傢,你以為還在跟越南人打仗呢,那大老六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犯瞭事,自有政府去管,不用你來出頭。」
冉老幺自然不想被侄女這樣訓著,對冉永英道:「小英,你不是說要去店裡買東西嗎,將旭子放我這兒,你和虹影去買東西吧。」
等母親和姐姐走瞭,楊東旭問道:「小姥爺,你不會因為大老六的老婆跟大老六打起來的吧?」
冉老幺不可思議地看著楊東旭,半晌才回過神來:「我的乖外孫子,你不會真是文曲星下凡,能掐會算吧?」
楊東旭道:「以前問小姥爺,為什麼不娶老婆,小姥爺說,娶老婆就要娶鎮上最漂亮的女人。我聽人說,大老六的老婆就是鎮上最漂亮的女人。小姥爺,你不會真的跟大六老的老婆勾搭上瞭吧?」
冉老幺臉一圈紮著白紗佈,漲紅的臉看起來特別顯眼,瞪著楊東旭道:「去!去!小兔崽子,你知道什麼是勾搭不?」
楊東旭見冉老幺漲紅瞭臉,忍不住說道:「小姥爺,你不會真的跟大老六的老婆有一腿瞭吧?」
冉老幺怒道:「小屁孩,嚇說什麼呢,我就跟她說過幾句話,你小姥爺我可是堂堂國傢幹部,怎麼能幹那種事情呢。」
「噗哧!」楊東旭忍不住笑瞭起來。冉老幺就是公社工作人員,算哪門子國傢幹部,最多也就是個事業編制。
冉老幺不管楊東旭的嘲笑,繼續說道:「也不知道哪個傢夥多嘴,竟然說我和大老六的老婆亂搞男女關系,讓我知道瞭,定要扒瞭他的皮。」
楊東旭道:「小姥爺,你是怎麼跟大老六的老婆認識的?」
「前幾年,大老六帶著老婆回鎮上沒多久,一次廟會上認識的。我覺得她談吐不凡,不像別的女人那樣隻知道亂嚼舌頭搬弄是非,就跟她多說瞭幾句。大老六傢離公社不遠,她老婆經常路過公社,有時候自行車壞瞭,我就幫她修修車,所以和她比較熟,她是個可憐的女人。」
「大老六不是鎮上一霸嗎,她嫁瞭大老六還可憐?那些被大老六害死的人算什麼?」
「旭子,你還小,不知道。她丈夫原本是一個國營礦上的礦長,那大老六是個造反派,把那個礦長給害死瞭,還逼她嫁給他。她怕她和孩子也被大老六害死瞭,不得不嫁給大老六。」
「小姥爺,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說的。她在這裡沒一個親人,也就跟我說說。大老六害死瞭她丈夫,她還嫁給大老六,她都沒臉跟人說。要不是我跟她談得來,她也不會告訴我。旭子,這事你可不能在外面亂說。」
紅顏禍水啊!楊東旭雖然沒見過大老六的老婆,聽冉老幺這麼說,便知道大老六的老婆是個極漂亮的婦人。
「小姥爺,大老六傢住在附近,是哪一傢啊?」
「就東邊那小巷裡,門前有一顆大棗樹的。旭子,你問這個幹什麼?」
「大老六打瞭你,我怎麼也要去砸他傢的窗戶報復一下。」
「小兔崽子,不許搞事情。」
「有什麼關系,我砸瞭就跑,大老六還能知道是誰砸的。」
冉老幺以為楊東旭是說說的,沒想到楊東旭真的去砸大老六傢的窗戶瞭。冉永英帶著女兒去商店買東西,回公社接瞭楊東旭回傢,走過冉老幺說的那條小巷,楊東旭朝裡看,果然看到裡面一戶人傢前面種瞭一顆棗樹。
「媽,你和姐姐先走,我有彈珠掉在小姥爺那裡瞭,我回去拿。」
冉永英沒想到兒子是要去砸大老六傢的窗戶,楊東旭雖然小,但說話做事情就像大人一樣,冉永英不怕兒子走丟,和女兒先回去瞭。楊東旭裝模作樣去公社,等母親和姐姐走遠瞭,便轉身進瞭那條小巷,從小戶人傢破敗的院墻上扒下一塊紅磚拿在手裡。
到瞭棗樹下,楊東旭才發現大老六傢的院墻很高,他一個小孩子根本爬不上墻頭,自然也看不到院子裡的情況,更別說去砸窗戶玻璃瞭。楊東旭繞到瞭院子後面,一般人傢後面都沒有院子,說不定能直接砸到窗戶。
到瞭大老六傢屋後,楊東旭還沒看到窗戶呢,就看見一個女孩抱著一個佈猴玩具蹲在屋簷下瑟瑟發抖。楊東旭看那女孩有十歲左右瞭,便蹲到女孩身邊問道:「姐姐,你怎麼啦?」
女孩抱著佈猴玩具,抬起頭用她那空洞的眼神看著楊東旭,用顫抖的聲音說道:「那個壞蛋在欺負媽媽……那個壞蛋在欺負媽媽……」
楊東旭還想問什麼壞蛋,突然聽到屋中隱隱有女人的叫聲傳出來,頓時明白瞭怎麼回事,大老六竟然在屋子裡打女人。楊東旭個子才一米出頭,這後窗窗戶就有一米多高,楊東旭根本看不到屋裡的狀況,更別說窗戶上還掛著佈簾子,隻有窗戶頂上露出一片空檔。
大老六傢後門一側放著兩個空酒壇子,楊東旭將一個空酒壇子滾到窗下,倒扣在地上,踩著酒壇子爬上瞭窗臺。透過窗戶頂上的空檔朝屋裡張望。這是一間臥室,雖然後窗遮著窗簾佈,前面窗戶卻是開著,房門也沒關,所以屋裡光線並不昏暗,靠堂屋一側放著一張床,一個女人被扒光瞭趴在床上。
那女人的身材極好,皮膚白,屁股翹,一對豐乳壓在床上,像兩個大大的肉墊子。對靈魂近四十的楊東旭來說,這女人的身材簡直是要讓他噴鼻血。雖然看不到女人的臉,但看蹲在墻角的小女孩的樣子,就可以想象出趴在床上的女人肯定長得極美。
大老六幾乎是背對著窗戶的,不知道有個孩子爬上瞭後窗的窗臺,正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一邊抽著女人的後背一邊叫道:「臭婊子,要不是老子養著你們娘倆,你們娘倆早就餓死瞭,竟然敢背著我勾搭別的男人。」
「沒有,我沒有勾搭別的男人,都是別人亂說的。」女人痛苦哀叫道著。被大老六抽打後,女人的屁股顫抖著一下一下地向上拱起,還左右扭動著想躲避大老六的抽打。那一刻,楊東旭將女人的屁股和陰戶看瞭個清清楚楚。女人應該有三十來歲瞭,沒想到陰戶還很白凈,陰唇也很飽滿,像成熟的水蜜桃一樣。
「沒有?那你為什麼老是去公社找冉老幺?」大老六說罷又在女人後背上狠狠抽瞭一下,女人後背上立刻多瞭一條血印子。
「我去公社找冉老幺是讓他幫著修車的。公社裡就他會修車。」女人大叫著,聲音中帶著哭泣聲。
「呸!別人車子一年不壞一次,你到好,車子三天兩頭壞啊。告訴你,你要是再敢去找冉老幺,我就把你和你女兒都拉到賭場去,和那些沒錢還賭債的女人一樣去賣屄。」
女人聽大老六說要拉她和女兒到賭場去賣屄,嚇壞瞭,連聲叫道:「不要,我再也不去找冉老幺修車瞭。求求你不要傷害菲菲。」
「騷貨,要是再讓老子知道你去找冉老幺,看我不抽你。」大老六看著被他抽得發紅,不時顫動搖罷的屁股,一把拉下瞭自己的褲子,挺著發硬的肉棒對著女人的陰戶插瞭進去。
楊東旭對大老六和女人的淫戲並不感興趣,他算是明白瞭,大老六的老婆肯定是喜歡他小姥爺的,所以才用修車的借口去找他小姥爺,隻是這個借口用得太多,讓人說瞭閑話。
楊東旭跳下窗臺,看著還蹲在一邊瑟瑟發抖的女孩說道:「姐姐,不要害怕。」
女孩好像沒聽見楊東旭說話,抱著佈猴說道:「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楊東旭不知道女孩是否知道她的父親已經死瞭,蹲在女孩身邊問道:「姐姐,你爸爸在哪裡?」
女孩突然抱緊瞭佈猴子,對楊東旭說道:「我不告訴你,你會搶我爸爸的。」
楊東旭看著女孩手裡的佈猴子,頓時明白瞭幾分,女孩應該是屬猴的,手裡的佈猴子可能是女孩父親買給她的禮物,所以女孩一直抱在身邊,當作她父親的替代品。
「姐姐別怕,你看我這麼小,肯定不是壞人,不會和你搶爸爸的。姐姐,你知道你爸爸在什麼地方嗎?」
女孩看著楊東旭搖瞭搖頭道:「我不知道爸爸去哪裡瞭,媽媽說爸爸去瞭很遠很遠的地方,隻留下瞭這個,媽媽說不能讓別人看見。」
楊東旭呆呆地看著女孩手裡的佈猴子。這是什麼意思?佈猴子雖然不大,但也不小啊,怎麼不讓人看到?楊東旭仔細觀察著女孩手裡的佈猴子,發現佈猴子下方有一個暗扣。難道是佈猴子裡藏著什麼秘密?
楊東旭道:「姐姐,我們一起打壞人,一起去找你爸爸好嗎?」
女孩呆呆地看著楊東旭,喃喃自語道:「一起打壞人,一起找爸爸……」
楊東旭從女孩手裡抽出瞭佈猴子,女孩還是呆呆地看著楊東旭,並沒有抓緊佈猴子。楊東旭小手伸進瞭佈猴子的暗扣,從裡面掏出一張相片來,相片上是一張全傢福,一對年輕夫婦依偎在一起,男人手裡抱著一個一歲左右的小女孩。
楊東旭知道,這張全傢福便是女孩和她的父母,女的就是屋裡那個趴在床上的女人。她為瞭保護女兒,被逼嫁人瞭大老六,自然不敢讓大老六知道她女兒的佈猴子裡藏著這張全傢福。
「爸爸……」女孩看到楊東旭從佈猴子抽出瞭照片,立刻想搶回照片,楊東旭怕女孩叫聲太大會被屋裡的大老六聽見,立刻捂住瞭女孩的嘴巴,在女孩耳邊輕聲說道:「姐姐,不要出聲,會被壞人聽見的。」
見女孩點頭,楊東旭才松開手,拉著女孩躲進瞭兩戶人傢之間窄小的過道裡,和女孩一起蹲在瞭墻角。楊東旭從女孩手裡接過照片問道:「姐姐,這是你小時候的照片嗎?」
「嗯,這是我和爸爸媽媽的照片,爸爸不見瞭,壞人老是欺負媽媽。」女孩一邊說,一邊輕輕抽泣,樣子楚楚可憐。
剛從佈猴子裡抽出照片的時候,楊東旭隻是匆匆一瞥,並沒有看清楚照片上的男女長什麼模樣,現在和女孩蹲在墻角,楊東旭看清楚瞭年輕夫婦的模樣,女孩的母親果然是個模樣出眾的美女,不說是鎮上最美的婦人,便是整個縣城也是數一數二的。
楊東旭端視著照片,他不是再看女孩的母親,而是在看女孩的父親,因為他覺得女孩的父親很像一個他認識的人。
「姐姐,你叫什麼名字?」楊東旭將照片又塞進瞭佈猴子裡,合上瞭暗扣。
女孩搖著頭說道:「媽媽不讓我說。」
「姐姐,我們是好朋友,一起打壞人的好朋友。姐姐,我叫楊東旭,你可以叫我東旭,也可以叫我旭子,嗯……也可以叫我弟弟,我們一起去打壞人。」
女孩想瞭想說道:「旭子弟弟,我叫菲菲,我現在姓劉,其實我是姓陳的。」
果然是姓陳的!楊東旭眼睛一亮,又問道:「菲菲姐姐,你爸爸媽媽叫什麼名字?」
「我爸爸叫陳為軍,我媽媽叫關秀英。旭子弟弟,你可不能跟別人說,更不能對壞人說。」
陳為軍?陳為民?如果兩人真是親兄弟,如果陳為民知道是大老六害死瞭他的兄長會怎麼樣?本來隻是想來砸窗戶玻璃的楊東旭心裡立刻有瞭另一個想法,砸塊玻璃有什麼意思,除掉大老六,讓小姥爺娶瞭那個漂亮婦人,讓菲菲小姐姐快樂地長大,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菲菲姐姐,我們去打壞人。」楊東旭拉著女孩走到瞭後窗外,從地上撿起瞭他帶來的紅磚頭。女孩看到楊東旭撿磚頭,知道楊東旭是要砸窗戶,竟然笑瞭起來。
楊東旭輕聲說道:「菲菲姐姐,我拉著你跑,你就要跑,不要出聲,要是壞人知道我們砸瞭窗戶,會打死我們的。」
「嗯。」女孩用力點瞭點頭,很顯然,她非常想砸她住的房子的窗戶,隻是不敢,現在楊東旭帶著她砸窗戶,她心裡高興極瞭。
楊東旭抓著紅磚奮力砸向後窗的玻璃,隨後用沙啞的聲音叫道:「大老六,你不得好死!」說完,楊東旭便拉著女孩向大馬路上狂奔。
大老六抽打關秀英後,幹起來覺得特別興奮,用力抓著關秀英的屁股快速抽插著,一邊還大聲叫著:「騷屄,肏死你個大騷屄!肏爛你個大騷屄!看你還敢不敢出去勾搭野男人。」
砰!玻璃突然被砸碎發出的巨大聲響嚇瞭大老六一跳,正興奮著的大老六一下子就痿瞭下來。還沒等大老六回過神來,就聽見窗外有人喊他不得好死。大老六提著褲子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佈,就看見一塊紅磚卡在窗戶和鐵柵欄間,窗外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之前剛和冉老幺幹過一架,大老六便猜測肯定是冉傢人來報復他瞭。隻是砸個窗戶?哼,冉傢人都是膽小鬼!
遠離大老六傢後,一直膽小怕事的女孩盡來高興地笑瞭起來。她知道砸窗戶並不能傷害到大老六,但看著就是解氣。楊東旭拉著女孩在大馬路上走瞭一圈,又將女孩送到瞭小巷口,對女孩說道:「姐姐,回去後千萬不能跟你說我們砸窗戶的事情,就連你媽媽也不能說,知道嗎?」
女孩點瞭點頭道:「這是我和旭子弟弟的秘密。」
楊東旭的擔心是多餘的,大老六根本沒想過,見瞭他就瑟瑟發抖的小女孩會有膽量砸他傢的窗戶。
為瞭女兒的安全,被大老六抽打凌辱後,關秀英再也不敢去找冉老幺說話瞭,上街也繞著公社走。隻是女兒認識瞭一個小男孩,那小男孩隔三差五的來找女兒玩。因為小男孩看起來六七歲,關秀英也不怕人說閑話,大老六不在的時候,她還帶瞭小男孩回傢去玩。
楊東旭的外貌是很有欺騙性的,誰會知道一個六歲的孩子身體時藏著一個年近四十的靈魂呢。一來二去,楊東旭就取得瞭關秀英的信任,有時候楊東旭約她女兒去哪裡玩,關秀英就會按約定的時間帶女兒去。
* * * *
楊東旭學日語的速度讓周義仁大感驚訝,難道學習某種語言真的跟天賦有關系?要不然為什麼楊東旭學俄語進展緩慢,學日語卻是一日千裡呢?還有就是一點,楊東旭最近一陣子去鎮上的次數明顯就多瞭。以前從沒出現過這種情況,周義仁便問楊東旭最近老去鎮上幹什麼。
楊東旭道:「去公社找我小姥爺瞭。周爺爺,小姥爺對我最好瞭,他受瞭傷,我要多去陪陪他。」
周義仁也聽說瞭冉老幺和大老六起沖突被打傷的事情,但他不知道冉老幺傷得有多重,聽楊東旭說是去陪冉老幺的,微笑著說道:「嗯,這是應該的。」
楊東旭想到陳為民是周義仁的學生,關系也比較親近,周義仁應該是知道陳傢情況的,便問道:「周爺爺,我聽小爺爺說陳叔叔說要來河口鎮指導工作,還說陳叔叔是個大官呢,周爺爺,陳叔叔傢是不是很背景啊,他的哥哥弟弟是不是都當大官的?」
周義仁一愣,隨後笑道:「東旭,你這種思想可不好,當官的事不一定要有什麼背景啊,窮人也能當官。」
楊東旭道:「周爺爺,窮人是能當官,可窮人當官太難瞭。古時候說的〖寒門〗並不是窮人,隻是說門第勢力較低的世傢,並非指貧民階級。真正的窮苦人想要出人頭地是很困難的,因為真正的窮人根本就讀不起書。」
這幾個月,楊東旭把周義仁屋裡的書看瞭個七七八八,看書的速度讓周義仁很吃驚,更讓周義仁吃驚的是,楊東旭看完書後,竟然完全理解瞭書中的內容,並不是〖囫圇吞棗〗式的閱讀。周義仁不知道,他屋裡的說,別說有些楊東旭以前是看過的,就算沒看過的,以楊東旭重生前接觸的信息量,稍微看看就知道大概意思瞭。
周義仁道:「東旭,看來你最近讀的書很有收獲啊。窮苦人確實很難當官,我們就是要努力改變這種狀況,讓有能力的窮苦人也能當官,為百姓多謀福利。」
楊東旭道:「周爺爺,我覺得陳叔叔很好,陳叔叔以後是不是能當更大的官,他的哥哥弟弟也一樣?」
聽楊東旭又提到陳為民,周義仁嘆瞭口氣說道:「你陳叔叔傢確實有些背景,但你陳叔叔的哥哥卻命不好,他原本在我們西邊一個國營礦場當礦長,好些年前被造反派打成反革命分子給害死瞭,那時候社會混亂,到現在也沒查出是誰害死瞭你陳叔叔的哥哥。」
周義仁的話讓楊東旭進一叔確認瞭陳為軍是陳為民的哥哥。現在,楊東旭在等一個時機,一個讓陳為民看到美婦人的時機。秋收之前,陳為民會到河口鎮來指導分田到戶的工作,這就是個最好的機會。
十月下旬,陳為民到河口鎮指導落實分田到戶的工作。以前陳為民到楊傢村看望周義仁都是私人性質的拜訪,不通知公社,這次是正式公務,公社方面當然要做好迎接工作。全公社各大隊,各生產隊負責人都到公社開會,近百人在公社外等候陳為民到來。
楊東旭的小爺爺是生產隊長,也在公社外等候陳為民,楊東旭從小爺爺那裡知道瞭陳為民到河口鎮的時間,提前約瞭菲菲和她母親出來玩。說是玩,也就是楊東旭拉著菲菲小姐姐在馬路上瞎逛。河口鎮並不大,走著走著,楊東旭拉著菲菲就走到瞭公社門前。
自從被大老六抽瞭皮帶後,關秀英就沒從公社門前走過,現在看到公社門口站著一大群人,她又是和女兒帶著一個小男孩一起走,也不怕被人看見,就跟在瞭兩個孩子後面。
陳為民的車子還沒過來,楊東旭就停在瞭公社對面,扭頭對關秀英說道:「阿姨,那邊那麼多人站在公社門做什麼啊?」
關秀英也不知道公社門口一大群人是在等陳為民,對楊東旭道:「應該是有大領導要來檢查工作,這些人是在這裡迎接領導的。」
正說著話,一輛老式吉普車從西邊駛瞭過來。車子從楊東旭三人面前駛過,停在瞭公社門口,陳為民下車後,公社領導立刻上前和陳為民握手。一大群人站在公社門口,陳為民不可能都一一握手,隻能選幾個人,其中一個是他認識的,那就是楊東旭的小爺爺。陳為民知道周義仁下放到楊傢村後受到瞭楊傢人的庇護,對楊東旭的小爺爺很客氣,還持意跟小老頭聊瞭幾句。
關秀英不知道楊東旭認識陳為民,更不知道眼下的場景是楊東旭設計的,聽到楊東旭說是陳叔叔來瞭,感覺還不可思議,難道這陣子和女兒玩的小男孩還認識來檢查工作的大領導?
不等關秀英說話,楊東旭便大聲叫道:「陳叔叔!陳叔叔!」說罷便朝著陳為民奔瞭過去。關秀英就站在楊東旭後面,陳為民聽到楊東旭的叫喊聲後回過頭來,關秀英立刻就看清楚瞭陳為民的臉,整個人都呆住瞭。
陳為民看到瞭朝他奔過去的楊東旭,當然也看到瞭站在楊東旭身後不遠處的關秀英。陳傢一直在查打害死陳為軍的人,也一直在找關秀英母女,沒想到竟然在河口鎮看到瞭母女兩人。
關秀英怕陳傢人誤會,也怕大老六傷害她和女兒,不敢去找陳傢人,此刻看到陳為民站在公社外,一陣發呆後,立刻拉著女兒回傢去瞭。
「陳叔叔,你在看什麼?」楊東旭當然知道陳為民是在看關秀英母女,隻是他現在不能說破。
「哦,沒什麼,東旭,陳叔叔現在要工作,你先找你小姥爺去,等陳叔叔工作結束瞭再來找你。」
那個女人是秀英嫂子嗎?那個女孩是菲菲嗎?陳為民不敢完全確認,畢竟好多年沒見瞭。東旭從那邊過來,應該認識那對母女,等下問問東旭就知道瞭。陳為民也不覺得楊東旭是個小孩子會說不清情況,他還是聽瞭楊東旭的話才下定決定在全區搞分田到戶的。
冉老幺雖然跟小外孫吹牛說自己是國害幹部,但今天這種場面,他還是老實呆在瞭公社裡的修車鋪裡。楊東旭到瞭修車鋪後說道:「小姥爺,你不是說你是國傢幹部嗎,怎麼不去接領導啊。」
冉老幺白瞭楊東旭一眼道:「小屁孩,一邊去,還想不想小姥爺給你買糖吃瞭?」冉老幺單身,又有手藝,手頭寬裕,又喜歡楊東旭,無論楊東旭來找他,還是他去楊傢村看楊東旭,都會給楊東旭買些好吃的。
楊東旭往冉老幺身邊一靠,壓低聲音說道:「小姥爺,想不想娶漂亮老婆?」
冉老幺愣瞭下說道:「小屁孩,說什麼呢?」
楊東旭在冉老幺耳邊一陣低語,冉老幺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小外孫說道:「你說的是真的?」
楊東旭信誓旦旦的說道:「說瞎話要挨打的,當然是真的。這是周爺爺告訴我的。」
「這可是一件大事,不行,我要親自去問問,周先生怎麼會知道大老六的事情。」冉老幺要收拾修車鋪準備去楊傢村,楊東旭趕緊拉住瞭冉老幺。要是讓小姥爺去找周義仁,所有事情不就穿幫瞭,還怎麼拉著周義仁的虎皮做大旗?
「周爺爺說這件事情最好看上去別和他有關系,不然以後陳專員那邊不好做人。你想想啊,陳專員要用大老六打擊對手,這事情怎麼能透露出去呢?周爺爺說就當是你氣不過報復好瞭,你這邊找人把大老六一抓,然後教訓他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大老六開賭場不說,還組織婦女賣淫,這些罪名,就算不吃槍子,大老六也要在牢裡關幾十年。」
「這……」冉老幺有點遲疑,雖然小外孫人小鬼大,但這些話從小外孫嘴裡說出來他有點不放心。
「什麼這個那個的啊。前段時間你不是還說,不要讓你碰到大老六,否則你一定打斷他的腿嘛,現在慫蛋啦?」
「和誰說話呢,誰慫蛋瞭。」冉老幺伸手給瞭楊東旭屁股一個巴掌。不過被楊東旭這麼一刺激,再把整個事情回想一遍沒發現什麼不妥的地方,小姥爺看著楊東旭:「真的是周先生說的?」
「難道還是我說的啊?我又不懂這些事情。你也說周爺爺很少離開楊傢村,怎麼會知道大老六的事情呢,肯定是陳專員說的啊。陳專員是周爺爺的學生,陳專員要對付對手,肯定找最信任的老師幫忙啊。」楊東旭把計謀都安在瞭周義仁身上,好堅定他小姥爺的信心。
「大老六真在堵場裡組織婦女那個?」冉老幺還是有點不放心,以前隻知道大老六開賭場,沒聽說賭場裡還有亂搞男女關系的事情。
「肯定是真的啊,不信小姥爺你可以先去打探下再動手啊。到時候大老六死瞭,他婆娘,河口鎮最漂亮的女人就是小姥爺你的瞭。」
「去!去!去!又敗壞你小姥爺我的名聲。」冉老幺笑著在楊東旭的額頭上輕輕點瞭下,叮囑道:「那行,明天我去打探下再說。這件事情誰都不能說爛在肚子裡知道不?」
「那必須的啊,你當我傻啊。」楊東旭揚起自己的小臉翻瞭個白眼。
* * * *
會議結束,陳為民離開會場,就看見楊東旭在會場外的空地上等著,便上前說道:「東旭,走,我們去楊傢村。」
陳為民沒有坐車,而是和楊東旭步行去瞭楊傢村。楊東旭知道陳為民肯定是要問他關秀英母女的事情。果然,剛出鎮子,陳為民便問道:「東旭,之前在公社門口和你在一起的母女是誰啊?」
「陳叔叔,你說是在大老六老婆和她女兒嗎?」
「大老六?」陳為民努力思索著,確認他不知道大老六是何許人。
「陳叔叔,大老六是河口鎮一霸,聽說他幹瞭很多壞事呢。他的老婆也是個可憐的女人。」
「哦,東旭,你怎麼知道的?」
「聽我小姥爺說的。那女人跟大六老回鎮上有七八年瞭,沒什麼朋友,也不怎麼跟別人說話,我小姥爺是修自行車的,她經常找我小姥爺修車,跟我小姥爺熟,不跟別人說的話就跟我小姥爺說。他原來的丈夫就是被大老六害死的,大老六用那個女人的女兒威脅她,那個女人怕大老六傷害她女兒,沒辦法才嫁給大老六的。國慶節的時候,大老六還跟我小姥爺幹瞭一架,把我小姥爺的頭都打破瞭,說我小姥爺和他老婆勾搭,其實根本沒回事,我小姥爺隻是覺得那女人可憐,免費給她修車,跟她說說話而已。」
「東旭,你又是怎麼跟她們認識的?」
「還是因為小姥爺被大老六他們打破瞭頭,我氣不過,就拿瞭塊磚頭去砸大老六傢的玻璃,在老六傢看到菲菲姐姐蹲在墻角發抖,大老六在屋裡打她媽媽,我便和菲菲姐姐一起砸瞭窗戶後跑瞭。」
隔天,冉老幺找瞭朋友進瞭大老六的賭場,果然看到有幾個打扮妖艷的婦人也在賭錢,贏瞭就收錢,輸瞭就讓男人弄一下。別說,很多賭錢的男人都想免費幹那幾個娘們,賭得很熱鬧。
又一天後,大老六的賭場裡沖進瞭一大幫人,雙方還打瞭起來,隨後警察趕到,將賭場一鍋端瞭。又隔瞭一天,大老六被抓的事情便在河口鎮傳開瞭,說大老六和冉老幺打架,開瞭冉老幺的瓢,冉老幺氣不過,傷好後帶瞭一大幫兄弟去砸大老六的場子,結果發現大老六不但開賭場,還組織婦女賣淫,被警察抓進去瞭。
和楊東旭預測的一樣,大老六完瞭。沒過幾天就有消息傳來大老六被判瞭死刑,罪名自然就是組織賭博,開設賭場,還有就是威逼良傢婦女為娼。賭博什麼的雖然資金不小,但還不致命。後面逼迫良傢婦女為娼一把就把他送上瞭斷頭臺。這個時候雖然沒有晚上的婦女保護法,可名聲在農村很重要,而且社會風氣也不允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加上上面有人盯著,自然直接送瞭一粒花生米。
又過瞭半個月時間,公社裡一個副鎮長被帶走,最後發生瞭什麼沒人知道。總之從此之後這個副鎮長沒有人在看到過,他們傢裡的人沒多久也都搬到外地去瞭。沒多久,區裡一個副專員被調走,整個事情塵埃落定。除瞭幾個當事人,很少有人能看出來裡面的門道,下面農村人隻看到大老六抓大快人心。
周義仁一開始並不知道大老六之事和楊東旭有關系,後來知道陳為民在整個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後,周義仁想到楊東旭問陳為民的事情,才知道這是楊東旭設的局。
「小小年紀,一出手就要認命,你心也太狠瞭吧?」周義仁盯著楊東旭,目光很是嚴厲,可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有震驚,有意外,還有發現一塊璞玉的高興。沒錯,就是高興。在周義仁看來,楊東旭將來是個做大事情的人,做大事情的人,怎麼能沒點手段呢?
* * * *
十一月中,楊傢村的大白菜大豐收,怎麼將大白菜賣出好價錢成瞭個大問題。楊東旭提議將大白菜拉到城裡去賣,肯定比在鎮上賣好。楊傢村村民就組織瞭幾批人,拉瞭大白菜到就近幾個縣城去賣。
雖然這年代的縣城也沒什麼好玩的,但總比鎮上好些,楊東旭之前也就去過兩次縣城,有一次還是跟著周義仁去的書店。這次組織去縣城賣大白菜,楊東旭也跟著去瞭,天還沒亮呢,楊東旭就跟著父母坐著拖拉機去瞭縣城,這一隊人還有海子娘和另一個婦人。搬東西就由楊如西和開拖拉機的司機負責,冉永英和海子娘負責賣大白菜。
這年代也沒什麼城管不城管的,有個位置擺攤就好。楊如西在菜場外面擺瞭攤,攤邊支一個木牌子,上面寫著「大白菜3 分/ 斤」。冉永英和海子娘就在旁邊叫賣。
楊東旭和海子自然不是來賣大白菜的,兩個小孩是跟著父母出來玩的。這邊大人在賣白菜,兩個孩子就向大人討瞭一毛錢去買東西吃。冉永英給瞭錢叫喊道:「旭子,海子,你們兩個可別走遠瞭啊。」
楊東旭和海子在菜場附近玩瞭一個多小時候後回到菜場門口,冉永英和海子娘還在時不時的叫賣著。楊東旭走過去一看,白菜竟然沒賣出去多少。楊東旭看瞭看四周,隨後又圍著一堆大白菜轉瞭一圈,指著一顆賣相最差的白菜對海子說道:「海子,把那顆大白菜抱出來。」
楊東旭挑瞭好幾顆大白菜,都是品相最差的。四個大人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就在旁邊看著,楊東旭挑好瞭白菜對楊如西說道:「爸,我們到那邊去賣大白菜吧。」
「那邊去就賣掉大白菜?」楊如西隻知道兒子主意多,但也不明白為什麼朝旁邊移個十來米就能賣掉大白菜。
楊如西將近十顆白菜放好,楊東旭就和海子在白菜旁邊叫喊起來:「快來買啊,快來看啊,新鮮的大白菜,三分五一斤,一毛錢三斤。」
路人聽到兩個孩子的叫賣聲,都搖頭直笑,再新鮮的大白菜也不要三分五一斤啊,三分一斤還差不多。嗯,這個攤位上的大白菜不錯,比那邊的新鮮不說,還隻要三分錢一斤。
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到冉永英那邊買大白菜,四個大人明白瞭楊東旭的意圖,海子娘笑著對冉永英說道:「旭子果然聰明,他這麼一叫,我們這邊賣白菜容易多瞭,不愧是我們村遠近聞名的小秀才啊。」
楊傢村的大白菜很好賣,楊東旭和海子在一邊叫得歡,就連楊如西也跟著叫賣起來,讓兩個小孩休息,別喊壞瞭嗓子。楊東旭和海子正靠著一根水泥電線桿休息,突然就聽見幾個孩子在旁邊的巷子裡叫喊:「別跑,打死你個日本鬼子。」
楊東旭一下子愣住瞭。什麼情況?拍電影呢?楊東旭看著巷口,想看看出來的日本鬼子什麼模樣,沒想到第一個從巷子裡跑出來是個漂亮的小女孩,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隨後跟著追出來的是兩個八九歲的男孩。
現在的楊東旭也隻是個小孩子,可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以為是哪傢孩子玩遊戲,讓小女孩演日本鬼子呢。可隨後一幕卻讓楊東旭在吃一驚,小女孩一邊哭一邊叫道:「別過來,你們兩個壞蛋。」
楊東旭以為聽錯瞭,愣愣地看著向他這邊跑過來的小女孩,那小女孩一邊跑還一邊叫著讓兩個追她的男孩滾開。沒錯,小女孩說的是日語,地地道道的日語。
兩個小男孩追著小女孩,一邊追一邊叫道:「打死你個小日本鬼子!」
眼看兩個小男孩又要追上那小女孩,伸手去打小女孩的頭,楊東旭立刻跑過去,擋在瞭小女孩面說道:「住手,你們兩個幹嗎打人。」
「她是小日本鬼子,就該打死她,你滾開!」其中一個小男孩見楊東旭比他還小,便要去推楊東旭,楊如西就在旁邊,看到兒子要吃虧,立刻暴喝一聲:「小兔崽子,幹什麼呢。」
兩個小男孩看到楊如西,扭頭就跑。楊東旭回頭看著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有些怪異,這年頭,在這種小縣城出現一個日本小女孩,是件多麼稀罕的事情啊。
小女孩長得粉白粉白的,端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一臉驚恐的樣子很讓人疼惜。小女孩臉上還有兩個紅掌印,是然不是很深,但看起來被打得也很疼,顯然是之前那兩個小男孩打的。
小女孩見楊東旭會說日語,臉上驚恐的表情才慢慢散去,和楊東旭交流起來。小女孩名叫晴子,是和她母親來中國尋親的。楊東旭知道日本戰敗後退回日本,有許多日本遺孤留在瞭中國,但大多是在東三省,怎麼會跑到皖省來尋親呢?
小女孩是真的小女孩,並沒有楊東旭那樣年近四十的靈魂,隻知道這次她是跟母親來尋親的,其他什麼都說不清楚。被那兩個小男孩一追,也不知道她母親在哪裡瞭。
「晴子,我帶你去派出所吧,讓警察幫你們找你媽媽。」
日本也有派出所,小女孩點瞭點頭,跟著楊東旭去瞭派出所。楊東旭知道菜場東邊幾百米有個派出所,卻不知道菜場後面隔著一條街就是縣公安局。縣公安局和菜場是屁股對屁股,之前楊東旭從菜場後面繞過來,不知道另一邊就是縣公安局。
* * * *
縣公局門口,局長大人親自領隊,副局長,各科領導都悉數到場。因為今天有個重要的日本客人來縣裡尋親,為此區第一副專員陳為民還特別安排瞭助理和翻譯陪同。
日本在中國戰敗投降以後,日本關東軍一邊征召「開拓團」青壯年男性抵擋,一邊倉皇撤退,而那些開拓團的女人就無人問津瞭。無數的開拓團的日本女人和孩童,在日本戰敗之後都開啟瞭艱辛的逃亡之路。
在逃亡途中,很多人死於各種傳染病,死亡的遠比活下來的多。活下來後被好心中國人收留下來的孩童就被世人稱作日本遺孤。很多日本人對於血緣關系看得很重,當一些日本人得知中國這邊還有著親屬的時候,很多有錢的日本人都踏上瞭尋親之路。
日本遺孤從外到內都跟土生土長的中國人沒有兩樣,甚至於習俗和文化基本上都是一致的,除瞭他們身體當中流淌著的是日本人的血之外,和中國人根本沒什麼區別。
三井雅子因為姐姐在大逃亡時被遺棄到瞭東北,於是她申請成為瞭日本三井集團公司對華代表,到中國進行尋親之路,順便作為中日友好的投資商,準備在中國做一些政策性的扶貧投資。
通過多方調查,三井雅子的姐姐嫁過三次,最後一次嫁到瞭皖北的小縣裡。三井雅子知道這個消息後,直奔小縣城而來。地區政府派出瞭兩輛伏爾加送三井雅子母女去縣城,三井雅子以為縣城這邊已經找到瞭她的姐姐,一下車就往人群那邊沖,竟然將女兒晴子忘記瞭。
晴子很乖巧地站在伏爾加車邊等候母親的歸來。這個時候,一大群孩子看到兩輛嶄新的汽車,不約而同地圍瞭過來,把晴子從伏爾加汽車邊擠出瞭很遠。這個時代的孩子很多連公交車都沒有做過,更別說看到兩輛全新的伏爾加車瞭。
晴子看到那些中國孩子占領瞭汽車邊,她隻好默默地走到瞭路邊。就在她萬般無聊的時候,她突然看到瞭一隻十分可愛的小貓,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住瞭,跟著小貓沒走多遠,她就迷路瞭。
晴子迷路以後,由於語言不通,遇到的幾個老人雖然沒有對她怎麼樣,但是,那種嫌棄和鄙夷之色讓晴子感覺很不好過。就在晴子問路的時候,有兩個小男孩聽到瞭日本話,頓時就好像是瘋瞭一樣朝晴子沖瞭過去。也不管晴子是不是一個小女孩瞭,直接就上去推攮,還抽瞭晴子兩個嘴巴子。晴子嚇懵瞭,也不知道方向,轉身就逃。
經過一番交流翻譯,三井雅子才知道,縣公安局這邊並沒有找到她的姐姐,是等著她來找呢。等三井雅子回頭叫女兒的時候,才發現女兒不見瞭。縣公安局局長一聽三井雅子的女兒不見瞭,整個人都呆住瞭。頓時間,從局長到普通民警都如臨大敵。
前來尋親的三井雅子是由區第一副專員陳為民安排過來,說是外交部安排下來的任務。三井雅子的姐姐還沒找到,她的女兒竟然在公安局門口不見瞭。一想到這事情會影響到中日兩國的關系,局長大人腿肚子都打顫瞭。如果找不到晴子,別說他的局長位置瞭,就是縣長,區裡的專員都有可能被擼瞭。
縣公安局立刻下達瞭命令,全縣的民警全體出動,立刻尋找晴子的下落。正當三井雅子心頭焦急的時候,派出所那邊打來電話,說有個叫晴子的日本小女孩被人送到瞭派出所。局長和三井雅子聽瞭都松瞭口氣,立刻感到瞭派出所。
三井雅子感覺派出所那邊找到瞭晴子,問派出所那邊是怎麼找到晴子的。派出所所長頓時面露尷尬,說是一個和晴子差不多的小男孩送過來的,而有那個小男孩還會說日語。
三井雅子一下子激動起來,和女兒差不多的小男孩會說日話,難道是她姐姐的孩子嗎?也不對,姐姐很小就遺落在中國,應該不會說日語才對。但不管怎麼說,這是一條重要線索。
派出所所長道:「那小男孩是跟著他傢大人到縣裡來賣大白菜的,沒說是哪個村的,隻說是河口鎮的。那小男孩會說日語,應該很好找的。」
三井雅子聽瞭翻譯後點瞭點頭,這麼小的孩子會說日語,在這種地方應該是個很明顯的目標。陳為民的助理聽瞭派出所所長的話,又是河口鎮的,立刻想到瞭楊東旭,讓三井雅子問問晴子,那個小男孩是不是叫楊東旭。
晴子聽到助理提到楊東旭,立刻睜大眼睛看著助理。三井雅子一問,小男孩果然叫楊東旭,便問助理是不是認識那個小男孩。助理對三井雅子道:「雅子女士,楊東旭是陳專員老師的晚輩,是個六歲的孩子。陳專員的老師是北京大學的老師,目前還住在河口鎮楊傢村,周老師會說日語,楊東旭的日語應該是周老師教的。」
三井雅子立刻讓助理帶她去楊傢村,她要當面感謝楊東旭。助理讓人先到菜場那邊找楊東旭,得知楊東旭等人已經回瞭楊傢村。這時候縣公安局那邊也傳來消息,符合三井雅子姐姐描述的張愛華女士的戶口也落在楊傢村。聽到這個消息,三井雅子高興極瞭,立刻起程,直奔楊傢村而去。
三井雅子的隨行翻譯還不相信一個六歲的小男孩能說多麼流利的日語,難道比他這個專業的日語還厲害?到瞭楊傢,三井雅子和楊東旭交流,隨行翻譯頓時有種絕望的感覺。因為三井雅子和楊東旭交流的語速很快,有時候快到連他都聽不懂。翻譯哪知道,楊東旭重生前在日本呆瞭兩年多,口語能力那是他這種連日本都沒去過的人可比的。
楊東旭將晴子放在派出所就走,就是不想和尋親的日本女人有什麼關系。但當他看到三井雅子時,頓時感覺眼前一亮。雖然從晴子的模樣可以猜到三井雅子是個漂亮優雅的女人,但是想象歸想象,當三井雅子站在楊東旭面前,楊東旭還是有種驚艷之感。
三井雅子身高足有一百七十厘米,因為註重保養,皮膚很白,和這個時代的女人有著很大的不同,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整潔的套裙之下是一雙修長的美腿,白潔而光滑,走起路來都有股嫵媚風姿。
楊東旭一下子想到瞭重生前熟知的日本著名美女模特佐佐木希,三井雅子和佐佐木希有幾分相似,隻是看起來比佐佐木希更漂亮,也更有氣質。
讓楊東旭更感覺興趣的是三井雅子的姓氏,他知道三井是日本四大財團之一,這時代還沒到中日交流的繁榮期,尤其是民間身份的交往,能在這時候以民間身份到中國訪問,三井雅子,或者說是三井雅子身後的傢族,絕對在日本有很大的影響力。他正想找關系到日本去發行漫畫,三井雅子就是個很好的中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