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深宮遠庭之中。

  初夏的皇宮充滿瞭熱氣與夏暑淡淡的濕氣,空氣中彌漫著晚春遺留的淡淡雨露與梅雨芬芳,那花園與池水中的生機悄然而至,生命與鮮活的綠意盎然,宮中的大人物與小人物們都漸漸換上瞭夏裝,除去瞭身上那層厚厚的暖衣。

  飛燕落在屋簷下,宮闈深院的簷角雕刻著幾分雨滴,花兒的苞朵兒在枝頭探出新綠,見得那奇珍異樹,淼語花香的花園上,鳥兒在春雨夏風的季節裡展翼而飛,築起巢穴,將鳥蛋置於其中等待著孵化。

  樹梢和枝幹上爬滿瞭白色的繭蛹,等待著破繭成蝶,或是化為那短短一生的知瞭,在那不遠的盛夏中綻放屬於自己生命的光華。

  蝶翼紛飛,卻見枝頭鳥語花香,那撐起的宮闈窗幕打開,將略有幾分濕氣的空氣照入窗戶之中,伴隨著簾幕的漸漸抬起,瞧見一雙靈動而狡黠玲瓏的剔透美眸正看著遠處的樹梢,盯著那穿梭於樹蔭下的鳥兒。

  “哼哼……”

  一位穿著華麗宮裝華服,紫錦裙袍的少女坐在窗邊,纖細的玉手撐著一張稍顯稚嫩又別具風采,美麗動人又幼嫩甜美的俏臉,看著窗外的風景,小手撐得臉蛋有些變形,卻又令得她的玉顏白裡透紅。

  她的香唇中輕輕哼出不著調的曲子,那端坐於座椅上的玉臀和姿態卻並不怎麼老實,一雙穿著雪白絲襪,綢白如絲,光滑勝雪的小腿在桌子下有些隨意地擺動著,裹著白絲的美腿輪廓愈顯明朗,那雙略帶稚氣的玉腿如同一對搖擺的秋千一般,看上去美麗極瞭。

  “公主,天還有些寒,你不多加點衣服嗎?”

  候在廳旁,於一片屏風之下的侍女穿著青裳,估摸著外面吹來的梅雨之風,似乎帶著陣陣濕意與土地的芬芳,幾滴雨露仿佛滴落的花瓣一般落在窗戶的邊緣,打開成一陣陣水花,蒙蒙細雨令得那皇宮花園的景色變得愈發朦朧,猶如畫中江南一般。

  “您的身子還沒好多少……”

  小青不由說道,那清秀的眉宇間透出幾分憂色。

  自從小公主殿下上回任性地跑出宮廷一夜,後來之後不僅腳崴瞭,腫得發紫發青,公主後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洗漱瞭一番,好似身上沾瞭不少的臟東西一般。

  在浴房中待瞭半天,回到寢宮倒頭就睡瞭,第二天便生瞭一場大病,不僅發燒還頭暈腦脹,還一病不起,頭燙如炭火,牽動著整個宮廷的心。

  就連皇帝陛下和皇後娘娘都非常擔憂,派遣太醫令親自來瞭,就診得出公主染瞭風寒,而清曦公主則是在閉關修煉的緊要關頭,雖然沒來探望,卻也送來瞭一顆珍貴的丹藥。

  陛下更是破天荒地休朝一日,來探望女兒,龍顏大怒,大發雷霆,在登基後久違地發瞭脾氣,斥責宮裡的人沒照顧好公主殿下,驚得小青等人心虛又惶恐地跪地。

  但遭斥責罰奉,她們也沒出賣小公主,把她那夜偷跑出去,徹夜不歸的事兒抖出來;

  小青心裡清楚,她們一時不察使公主殿下受瞭風寒;和明知公主殿下夜宿皇宮外,是兩回事兒。

  一者是失職,一者是瀆職,是要殺頭的。

  “我早就沒事瞭。”

  薑清璃倒是沒什麼感覺,大病一場之後便好瞭,隻是錯過瞭許多禮法之事,因皇帝對其的寵愛,便讓她都免瞭。

  不僅是她,薑清曦也免瞭,讓她們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暗地裡腹謗不已。

  但心裡妒忌也不敢表露在外,哪怕是皇子都不敢對皇後極其兩位嫡女有何怨言,法理上他們隻是庶出,與嫡出的帝女有天大的差別;更別提皇後還是文壇泰鬥的女兒,文官在朝廷之上除卻宰相外的一號人物,這些想要奪嫡爭龍的皇子,對於皇後那是哪裡敢有半點怨言。

  薑清璃的美眸看著窗外的景色,可眸光的焦距卻並沒有凝聚起來,反而很渙散,腳丫子搖晃著,撐著精致如瓷娃娃一般的白皙絕美俏顏,不知在想什麼。

  “喂…小青……”

  過瞭好一會兒,發呆的小公主突然開口道。

  “公主殿下,不可以。”

  又來瞭,就是這個樣子。

  小青立馬回神,面帶警惕地答道。

  “…啊?”

  薑清璃嘟起小嘴:“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清秀的小侍女也有幾分早慧,小青一眼就知道她想說什麼,趕緊說道:“陛下要我們守著您,別讓您再染病瞭,否則奴婢可擔待不起。”

  作為跟在小公主薑清璃身邊多年的侍女,她早已知曉瞭主子的性子,她這副心不在焉的渙散模樣,又盯著宮廷外的方向,明顯就是想再偷偷跑出宮去瞭。

  尤其是上次獨自出宮,回來大病一場之後,貼身侍女的小青更是被嚇得面無血色,面對帝後的訓斥,她戰戰兢兢地當個鴕鳥全應瞭。

  這段日子來,她也已經多次拒絕替小公主打掩護,再這樣隨意讓她出宮瞭。

  “哎……”

  聞言,薑清璃螓首一垂,仿佛霜打茄子一般焉瞭吧唧的,精致絕倫的俏臉上,那櫻桃般的小嘴嘟起一個高高的弧度,都可以掛上一個油瓶瞭。

  上次的任性,讓自個兒生瞭一場大病,後果自然也是非常嚴重的,不僅被父皇母後接連派人來探望,寢宮的侍女太監也派加瞭一大堆,就連她平日裡去上個早課都有一大堆人侯著,生怕她磕著碰著。

  可天性跳脫,靈動如雲一般的薑清璃又哪裡受得瞭這種伺候,在她眼裡就仿佛被監視一般。

  偏偏年初便是父皇登基的第一年,也是定年號敬天法祖,祭祀的日子,乃是他這個皇帝法理坐穩的重要時期,容不得有任何閃失,從宮裡的護衛和城外的禁軍都多派封瞭許多,宮內外都森嚴警惕,她也隻好老老實實在宮中修養。

  後來好不容易大事大禮過去瞭,朝堂局勢逐漸安定下來,又趕上姐姐即將突破,還沒有松懈幾天的皇宮又陷入瞭一片更加嚴肅的禁嚴巡視中,隨處可見的禁軍都比平時多瞭不知多少倍。

  薑清璃跳脫歡快,想出宮遊玩的心思也隻好暫時歇瞭。

  現在姐姐安穩突破,正在閉關穩固修為,宮中的戒嚴也逐步降低,恢復到瞭原來的規格。

  在宮裡憋得發荒的小公主,機靈跳脫的心思又開始活動起來。

  可惜有瞭上一次的教訓,小青已經嚴厲禁止她再胡亂跑出宮去瞭。

  “…小青!”

  小公主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撒嬌賣萌的意味,侍女瞧著自傢主子眼中的哀求和刻意做出的可憐巴巴,心裡一軟,正要松口,卻又想到上次差點惹出的大禍,心思一下子又堅定起來,搖瞭搖頭道:“不行,陛下和娘娘都囑咐奴婢瞭,不能再讓公主你胡鬧瞭。”

  “…哦。”

  聞言,薑清璃的臉上露出瞭肉眼可見的失落之情,整個人一下子就像是沒瞭骨頭一樣,撐著俏臉的小手也放下來,雙手一攤地撲在桌子上,將小臉埋在兩臂之間,被滿頭青絲蓋住的玉顏沒有露出一絲痕跡,令人無法看見她現在的表情如何。

  “哎……”

  過瞭好久,小公主才在雙手之間發出瞭一聲悶悶不樂的嘆息。

  就像是被欺負禁錮的小女孩一般,令一旁的小侍女看著欲言又止,卻也忍住沒吭聲。

  “…好!”

  薑清璃突然抬起頭來,絕美精致如瓷器一般的白皙俏臉上恢復瞭平靜,好像剛剛垂頭喪氣的人不是她似的:“不去就不去,那我現在要睡覺,小青!你趕緊出去!”

  小青……

  她看著自傢主子性子轉變地這麼快,心裡卻並沒有太多的詫異,跟在薑清璃身旁多年,也算是一同長大的侍女,她對薑清璃這種一驚一乍,仿佛多雲轉晴,如同天氣一般變幻莫測的心情轉變早已習以為常。

  又看看薑清璃那砍死認命的精致俏臉上,那雙清亮靈動,猶如潤珠花落一般的明眸中,閃過一抹狡黠的神采,眼珠子轉呀轉,仿佛兩顆明珠流轉似的,頓時便知道自傢主子又在打著什麼主意。

  “公主。”

  小青深深地嘆瞭一口氣,“您又想自己一個人跑出宮去是嗎?”

  “…沒有!”

  然而,被戳穿心思的小公主卻死不承認,一口咬定地說道:“本公主困瞭,你趕緊出去。”

  早慧的婢女聞言,卻不訝然,隻是思慮瞭好一會兒,突然開口道:“殿下想出宮就出宮吧。”

  “…真的?”

  話音剛落,薑清璃那張精致如瓷娃娃一般俏美的粉嫩小臉上頓時露出喜色,明亮靈動的美眸頓時綻放出光彩,眨巴眨巴眼睛,仿佛火燭搖曳一般,漂亮極瞭。

  “…假的!”

  小青面無表情地答道,眼睜睜看著小公主的俏臉如同川劇變臉一般,一下子從驚喜到失望沮喪的模樣,過瞭好一會兒,終於也是忍不住深深嘆息瞭一聲:“哎……”

  “公主您就真的這麼想出去嗎?”小侍女問道。

  “是想去玩,還是想去找林公子?”

  “這……”

  聞言,薑清璃的眼神一下子又變得飄忽不定。

  腦海中閃過瞭宮外那些新鮮的事物與有趣的形形色色,來自西域的馬戲團,民間儺戲與各種禽戲,手藝人與賣藝人在街頭小巷中表演著獨門絕活,偶爾還有一些修仙者在其中遊戲人間,帶來那不屬於凡界的新鮮玩意兒……

  或是那些途徑此處的商旅,頭上裹著頭巾的異族,那皮膚黝黑如墨,隻有腳底與牙齒雪白的昆侖黑奴;那長著魚鱗腮邊,仿佛人魚一般的鮫人水族……

  這些她其實都很感興趣。

  但是林哥哥呢?

  林哥哥那麼無所不能,風趣幽默又彬彬有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知,不管是那塞北雪原中的蠻族,還是西北昆侖天池中隱隱約約的仙女宮殿,那海外百國,諸島異族的見聞錄…

  林峰那張清秀俊朗,雖未稱得上俊美非凡,卻也清俊如松一般的相貌,那眉宇間的劍眉星目,兩顆眼睛猶如天上的星辰一般璀璨,好似帶著特殊的魔力一般,令人心動不已。

  林哥哥…

  她的美眸有些恍惚,卻又不經意想起來上次,他那張清秀倔強的臉龐上,掛著一絲歉意與決絕。

  『我是來找你姐姐的。』

  驟然間……

  那隱隱作痛的感覺撲面而來,時隔多日的那種痛楚與心絞,仿佛穿過瞭歲月與時間一般,落入瞭她的胸懷,又將其心中的防線擊穿。

  她那放平在桌上的小手悄然握緊,呼吸一窒。

  那她也說不出的滋味兒湧上心頭。

  難過…失落…痛苦…失望…悲傷……

  種種思緒湧上她的腦海,令這位向來開朗活潑可愛的帝國明珠,天下至尊的掌上明珠,第一次感到瞭悲傷與痛苦。

  肉眼可見的,薑清璃的眼眸中漸漸失去神采,精致絕倫的玉顏也漸漸沒瞭顏色。

  好似那天上的烏雲密佈,梅雨季節的更替交加,又如同那青春期悸動的感情,或許早已沒有瞭結果。

  那一朵還未綻放的花朵,終究是零落成泥,一場空夢。

  “殿下……”

  眼見薑清璃的情緒變得如此脆弱敏感,那雙靈動流轉的明眸漸漸泛起霧氣,眼角處似閃過幾縷紅潤之時;

  小青心裡頭頓時暗叫一聲糟糕,不該在小公主面前提起林公子的,她雖然不曾有過愛慕之情卻也知道宮廷中曾有過一些趣聞,宮中也曾流傳過些許的故事。

  看見小公主的情緒還在不斷低落,小侍女連忙說道:“我能答應您出宮去,不過這次不能再由您一人任性妄為瞭,我也得跟著去才行。”

  “…哦!”

  薑清璃的情緒才稍微好瞭一點,她整理瞭一下思緒,深吸一口氣,將情緒與情感收入心懷,方才又恢復瞭活潑開朗的樣子。

  一蹦一跳地從桌子上跳下來,趕緊拉著侍女就要跑出宮去:“那我們趕緊走吧!”

  “公主!”小青臉上又露出瞭仿佛老嬤嬤一般無奈的神色,“咱們應該喬裝打扮一下,您不能再穿著這種華貴的衣裳瞭,上次您偷跑之後,姐妹們想要出宮去采辦穿度,都被攔瞭下來盤問一番,要不是姐妹們口齒伶俐,恐怕就瞞不住瞭。”

  “哦…哦哦!”

  聞言,薑清璃又愣愣地點頭,被小青帶著到寢殿之內,給她拿上瞭宮女的衣裝,讓薑清璃脫下衣裳,又拿起瞭以前她們偷跑出去都會用上的裹胸佈。

  看見這一幕,小公主卻趕緊說道:“不用瞭,我聽說用這些,胸脯會長不大的!”

  小侍女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公主,您以前不是不在意嗎?”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薑清璃狡辯瞭一聲,讓小青把手中的裹胸佈放下,她又挑瞭挑拿出的這些衣裳,宮女的衣裝並不像妃子那般華麗又好看。

  往常的時候小公主還從來沒有註意過,她突然覺得這些衣裳並不好看:“有沒有好看點的?”

  小侍女有些詫異,卻也答道:“女官的服飾會更好看一些,奴婢的品級為尚侍,殿下可以穿奴婢的衣裳。”

  “…那算瞭。”

  薑清璃脫下宮裝,露出瞭白花花的玉體,穿著肚兜的胸脯微微凸起,長裙褪下,露出瞭那長及大腿腿根,及至褻褲褲管的純白絲襪,一雙白絲顯得她的玉腿愈發纖細與窈窕,還未長開的身子略顯單薄,卻並不消瘦。

  白絲美腿與褻褲之間,那被絲襪勒出的痕跡,稍顯幾分肉色,卻又顯得幾分肉乎乎,裹上白絲的小腿玉膝曲線極美又極其纖滑,玲瓏小巧的玉足也被裹得嚴嚴實實的,隱約可見其玉足的輪廓。

  “殿下,您最近怎麼開始喜歡穿絲襪瞭呢?”幫著薑清璃換上新衣的小侍女隨口問道。

  薑清璃摸瞭摸手感極佳,柔順絲滑,又不顯得勒腳的白絲,隨口答道:“挺舒服的,比羅襪舒適多瞭。”

  相傳由太祖皇帝發明的女式衣物,早些年常常被用於床笫之事,輔以情趣,是故多為青樓女子采置,用來拉客,所以前些年在官場民風之間名聲並不是很好,稱帝之後,為瞭名聲著想,薑明空後來也就有意淡化瞭自己在其中的存在感。

  然而絲襪此物不僅外表美觀精致,還具有一定保暖效果,每到冬日裡便有不少仕女為瞭穿上心愛的長裙,偷偷在裙下穿起絲襪;那些一口一個奇淫巧技之物,表面上嗤之以鼻的士大夫們,背地裡跑去勾欄聽曲,也指名道姓要穿絲襪的,嘴上一套背地裡一套。

  許多京城貴婦仕女也漸漸流行起來,這些年絲襪的名聲也逐漸好轉,伴隨著編織成本的降低,也慢慢從京城傳播到帝國各州府。

  小青也隻得善意地提醒瞭自傢主子一句:“殿下,娘娘知道會生氣的。”

  作為傳統女性心理的蘇鳳歌,對於這種東西排斥不已,自皇帝還是齊王時期就嚴厲禁止王府內出現這種東西,直到如今蘇鳳歌都成瞭皇後娘娘。

  雖然她沒說什麼,但宮廷依舊默認著遵從蘇皇後的規矩。

  然而也不是一成不變,自從玉妃明目張膽地與皇後針鋒相對,直接從宮外引進瞭絲襪,宮裡的風向也就有瞭些許的改變。

  就小青知道的,許多嬪妃也暗地裡買瞭很多絲襪。

  為什麼呢?因為自從玉妃穿上絲襪之後,陛下留宿玉妃宮中的次數就多瞭。

  也就皇後娘娘那裡還依舊如故,謹守婦道…若是讓娘娘知道小女兒也穿上瞭絲襪,免不瞭又要嘮叨薑清璃一番。

  “知道瞭知道瞭!”薑清璃答道,“別讓母後知道就行瞭唄。”

  換上衣裝,在鏡子前轉瞭幾圈,她又在梳妝臺打扮瞭一番,罕見地化瞭個妝。

  讓一旁候著的小青心中疑惑:殿下向來不喜歡化妝,與皇後娘娘一般,天生麗質,不化妝也是絕色之姿,亦是足以艷壓六宮……怎麼突然化起瞭妝呢?

  小青在一旁等久瞭,忍不住說瞭一句:“殿下您要去見誰,怎麼還化起瞭妝……”

  說到一半她又立馬止住。

  上次殿下化妝還是去見林公子的時候……

  她心裡嘀咕著,卻不敢再說出口,生怕又觸瞭殿下傷心事。

  薑清璃拿著畫眉筆的玉手一頓,心中也是微微一愣:對啊,她隻是出去玩而已,為什麼要化妝呢?

  她的腦海中閃過瞭林峰的俊臉。

  可那張俊臉又突兀地轉變成瞭一張又賤又猥瑣的癡肥醜臉…

  …噫!

  她手一抖,差點把眼線給畫歪瞭,又悶聲悶氣地答道:“這不用你管,我愛化妝就化妝!哼!”

  小侍女嚇瞭一跳,不敢再多嘴瞭。

  五月的京城熱鬧非凡,大街小巷中穿插著各種吆喝聲與叫賣聲,此起彼伏,那車馬並行,見得不少外來的商人與遊人在城中路過。

  大華神京於天子腳下,自然繁華至極,來往車輛與人流絡繹不絕,車水馬龍之間滿是人煙,遠處高樓繁華,如,松般林立。

  雕鏤如晝,景連三尺,簷下雨滴綴綴,高樓盡是三層左右,漆木生香,地上石如鏡面,平整排列,兩側人煙稠密,見得小販擺起攤子。

  匾上刻著鎏金字,旗上飄著老字號,頓在路旁的推車熱氣騰騰,各種熟食涼食一應俱全,小二高聲吆喝從客棧樓房中傳出,高亮響徹。

  梅雨春後,夏初未盛,細雨綿綿,令得這神京也多瞭幾分江南煙雨的朦朧氣。

  朱紅的長亭邊柳樹花開,踏在瞭這片繁華所在,蒙蒙細雨令得地上的石板路呈現出灰青色的顏色,卻沒有青苔與滄桑。

  一對主仆撐著油紙傘…額,或者說後面撐著油紙傘的侍女喘著氣,扛著一大堆東西,追逐著前面不斷到處跑的主子。

  “小姐!等等我!”

  這對主仆自然便是薑清璃和小青。

  得益於小公主老實瞭幾個月,這回她倆出宮沒有禁軍盤問,不費吹灰之力就出宮來瞭。

  可還沒等小青省心多少,出瞭宮的薑清璃,就像是脫瞭韁的野馬似的,滿臉興奮地到處跑。

  像是發泄這幾個月來沉悶心思一般,她就像是撒歡的兔子一般,這邊看看那邊瞅瞅,從前看到後,從後看到前,憋瞭幾個月的苦悶一下子就像是得到釋放一般,像是報復性消費似的,瘋狂在周圍購買著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這可苦瞭小青,她隻得一邊掏錢,一邊還得扛著這些東西,跟在小公主的後面,生怕她又走丟,闖出什麼禍事來。

  這不是小青最怕,她其實更怕小公主去賭。

  然而……

  “小青…我們去軒滿堂吧!”

  …心臟驟停!

  小侍女眼前一黑,頓時感覺到自己私藏瞭幾個月的私房錢要不保瞭,露出瞭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小姐,怎麼能不能別賭瞭……”

  “…不是去賭!”

  薑清璃答道,她的神色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在想著什麼,又似乎在猶豫著什麼,咬瞭咬牙。

  兩人還是來到瞭軒滿堂,她倆的一出現就引得許多人頻頻側目。

  側目的原因自然不是因為她們是女人的緣故,作為京城最大的銷金窟之一,這兒的賭徒無論男女都有。

  無外乎一個原因……薑清璃長得太漂亮瞭。

  她的玉顏精致絕倫,二八年華的少女卻並沒有長熟,嬌軀與容貌都處於一種半開半掩的姿態,與其說是少女,不如說是女孩兒,像是個還沒過期的蘿莉,卻又有點早熟。

  稍顯成熟的淡紫衣裙在她身上,卻穿出瞭蘿莉童裝的感覺,並不讓人覺得成熟,但卻極為驚艷,她的氣質出眾,容貌絕美,卻又稍顯稚嫩,眉梢上的輪廓襯出幾分稚氣未脫,精致無比的白皙俏顏,兩頰稍顯肉感,竟還帶著幾分嬰兒肥,但又沒有太過幼態,像是介於少女與蘿莉之間,讓人即感覺到美麗動人,扣人心弦,又感覺到嬌小可愛,嬌憨可人。

  迎著眾人或偷窺,或明目張膽的窺視,她卻徑直走向瞭軒滿堂的頂樓處。

  頂樓一般都是沒人的,雖說此地高處風景極好,可來這裡的都是賭徒,哪有人來軒滿堂看風景啊!

  而薑清璃還真就是來看看風景的。

  徐徐春風帶著濕氣,蒙蒙霧水與朝露鋪面,吹過她的容顏,卻使得她有些恍惚不定,一眼望去的京城銷金窟,遍地的紙醉金迷,隱約聽見樓下傳來荷官的開盤,賭徒或得勝或虧錢的怒吼大叫。

  遠處不遠便是一地的煙花巷,裡頭都是在幹一些她不懂的勾當,但很多男人都是挺著腰進去,扶著腰出來的,偶爾還傳來某些女人奇怪又令人羞恥的聲音。

  她靜靜看著遠方,卻又看著欄桿處的扶手,輕輕撫過那處她記憶裡難忘的地方。

  那個寬厚的肩膀,那個讓她心動的人兒…

  地方沒有任何的變化。

  軒滿堂依舊是京城最繁華的賭場,這裡的景色依舊沒有變化,就連扶手上的落漆也一般無二。

  但好像,一切都變瞭。

  “小妹妹來這兒作甚?”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問候,讓在回憶中的薑清璃驚醒過來。

  回頭一看,是一位風韻極佳,蛇腰豐臀的美艷女子,她身上穿著大紅色的袍子,盤起長發,手上拿著一把骨扇,身材高挑,姿容美艷動人,化著濃妝艷抹,眼眸上抹著紫色的眼影,盤起的長發上掛滿瞭金銀珠寶,眉宇間盡是一片媚意。

  長長的玉頸帶著珠寶美玉,岔開的衣裳露出胸脯大片的美色,玉頸與玉肩之間的春光暴露無遺,沿著玉肩和衣裳的岔口往下,一眼便瞧見瞭那深深的溝壑和兩團巨大的雪白。

  兩條修長的美腿上,也與她一樣,穿著一雙長長的黑色絲襪,步履輕盈,美足上穿著木履靴,抬起腳底落下的時候,與那紅木地板碰撞在一齊,發出噠噠噠的聲響。

  “你是…?”

  薑清璃疑惑地問道。

  她的眸光落在瞭女人露出的半顆雪白乳球上,哦…又是個胸很大的女人。

  這是薑清璃的第一反應。

  就在薑清璃打量她的時候,這名女子也在打量著薑清璃。

  她一眼瞧見的並不是薑清璃那比她還要美上幾分的絕美容顏,而是圍繞在她身上那股簡直揮之不去的大華龍氣,十分的耀眼奪目。

  這個少女是皇室中人,而且龍氣質量極為濃鬱…

  這是她的第一反應,但面上卻不顯,隻是雍容地笑道:“我是軒滿堂的老板,你可以叫我三娘子。”

  顧三娘亦是疑惑不解,這大華皇室的少女,怎麼閑著沒事來賭場瞭呢?

  此女身上的龍氣之濃鬱,就算不是皇帝的龍女,也是皇帝嫡親兄弟的後裔…莫不是太祖皇帝的小女兒,還是哪位王爺的郡主?居然沒事兒來這種地方消遣瞭?

  顧三娘也在心中猜測著。

  “三娘子好。”

  薑清璃勉強笑瞭笑,算是打瞭招呼,臉上的表情依舊有些心不在焉。

  “姑娘來此,所為何事?”

  聞言,薑清璃愣瞭一下,繼而又呢喃著說道:“我以前在這裡遇見過一個人。”

  “什麼人?”

  “一個很特別的。”薑清璃也不知怎麼形容當時的情景,隻覺得萬千思緒湧上心頭,卻組織不起一句話,隻得訥訥地說道,“男人。”

  顧三娘秒懂。

  她意味深長地看瞭薑清璃一眼:“你喜歡他?”

  “我…我……”

  薑清璃結巴瞭起來,張瞭張嘴,“我不知道。”

  還是個連感情問題都無法解決的女孩兒,居然就這樣誤入瞭這片胭脂地,若是遇上哪個心懷不軌的醉漢……

  顧三娘心裡想著,卻又問道:“他喜歡你?”

  頓時,薑清璃就像是泄瞭氣的氣球一樣,一下子垂頭喪氣起來:“我不知道,他周圍還有別的女孩子。”

  …單相思…多角戀!

  久經沙場的顧三娘腦海中頓時浮現起這樣的想法,內心的幾分顧慮煙消雲散,化為一絲憐惜,她輕聲說道:“也就是說,他可能喜歡別的女人?”

  “…嗯。”

  薑清璃悶聲悶氣地答道,不僅僅是別的女人,還有可能就是她的親姐姐。

  這世上,負心人真多……

  似乎想到瞭什麼,顧三娘眼中閃過一絲扭曲:“那你又何必跟他在一起呢?既然他可以瀟灑,你也可以啊,他可以逍遙,你也可以快活啊……”

  這聲音似乎帶著一種獨特的魔性,又像是蠱惑人心的毒蛇一般,勾起瞭薑清璃那掩埋在心中的心事與那刻意忘記的欲望。

  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來,那一夜……

  那充滿瞭癲狂與癡纏的夜晚,那讓她下意識掩埋在心中的房間裡,她和那個猥瑣肥胖的男人,在做的那種羞恥又極其舒服的事兒。

  “我…我知道瞭!”

  她喃喃道,鬼使神差地走下瞭軒滿堂。

  “…慢走。”

  在她走後,顧三娘悶哼一聲,美艷的容顏變得煞白,喉嚨一動,嘴角直接溢出瞭一口鮮血。

  感覺到體內紊亂至極的法力,那連一點波動都沒有的被動反擊,就足以震動她的五臟六腑,她強忍著痛楚,運起功法壓制瞭下去,擦瞭擦嘴角道:“這就是王朝龍氣嗎?僅僅隻是一個最簡單的蠱惑術就能造成這麼大的反噬。”

  怪不得就連那些縱橫天下的人仙也對朝廷龍氣避之不及,號稱就算是連天仙下凡也得給皇帝行禮;她的修為也是元神級別,在修仙界亦是中高層次,放在小門派中也算得上是掌教,結果這輕輕一下,連反擊都算不上,就能把她震出輕傷。

  一個皇族女尚且如此,那作為天下至尊的皇帝,身上的龍氣又是何等的可怕?恐怕她要是真對其出手,當場就要被反噬致死瞭。

  也難怪皇帝尊位與仙帝同等,被稱之為萬法不侵,除瞭不能長生外,簡直就是所有修仙者的克星…

  若是天地不換,依靠著萬民之力與山河龍脈,修仙者還真沒什麼辦法,難怪那些堪稱人間神仙的老妖怪們足以搬山蹈海,一念定天下,擁有這些人仙的宗門傳承萬載,底蘊深厚無比,也不敢在世俗皇權面前僭越……

  過瞭一會兒,她稍稍平復瞭傷勢,軒滿堂又來瞭一位訪客。

  來者瞧見顧三娘的一刻便愣瞭:“顧堂主與人在京城動手瞭?”

  他看得出來顧三娘受瞭傷,而且還是傷瞭精神。

  顧三娘倒是掩蓋瞭一下自己稍顯蒼白的臉色:“沒什麼,隻不過做瞭一點小小的事兒,林公子,請入座。”

  林峰聞言,不再多問,便入瞭顧三娘的內室之中。

  “不知堂主叫我來此,所為何事?是否乃雨卿之事?”

  而在另一旁,小青發現從軒滿堂裡下來的公主殿下好像有點失神恍惚,整個人邊走邊有些發呆,但的確變得更加活潑瞭起來。

  雖然不知道發生瞭什麼,但作為侍女,能看見主子變得積極向上起來,還是很值得高興的。

  然而這股高興的勁兒還沒延續多久,小青的臉又苦哈哈瞭起來。

  因為殿下確實好像變得豁達開朗瞭起來。

  但同時也越來越花錢厲害瞭啊!!

  看著一點點幹癟下去的錢包,小侍女欲哭無淚,再看看好似沒事人一樣的公主殿下,她總感覺薑清璃雖然面上無常,但內心卻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在等待著什麼似的,花這些錢都是在消遣一般。

  …誰來救救我啊!

  然而小青的私房錢,過年皇帝皇後發下來的賞賜都倒貼瞭進去,令得她那張小臉幾乎都皺到一塊兒去瞭。

  好似聽到瞭小侍女的呼聲一般,一輛寬敞又巨大的馬車停在瞭她倆的面前。

  從裡面滾下來一個圓乎乎,胖滾滾的身影,好似一隻打滾的烏龜王八一般。

  胖得像球一樣的人,真就像是滾球一樣落在瞭她們的面前,一把撲倒在地上。

  不顧周圍人那簡直像是見鬼一般的眼神,以與肥胖身軀截然不同的靈活度,以一種極為誇張的姿勢一路滾著滑軌下來,五體投地地落在瞭薑清璃的跟前,直接抱住瞭薑清璃的白絲小腿,開始鬼哭狼嚎起來。

  “…我的小主子啊!…奴才等你等得好苦啊!”

  也不知是不是小青的錯覺,她感覺剛剛有些心不在焉的公主殿下,眼睛好像一下子亮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