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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歸隱

  劉正卿眼中閃光,想說什麼但終究沒說,收拾軍資怒吼一聲,五百精兵上馬朝金城奔襲,一路上寒風刺骨,有如刀割,大雪迷眼,更似火光,不少將士得瞭急性白盲癥。

  劉正卿隻得下令暫時修整,紮營煮湯,每人身上都帶瞭三兩艾草團防止凍傷,香膏防止腳趾幹裂,於是趁著此時修整都抹上,不知是誰說瞭一句好香,引得眾人都笑起來,稱第一次在軍隊裡聞到香味。

  劉正卿見軍心穩定也倍感踏實,走到文和先生面前和他說話聊天,見他似乎有好轉又遞艾草茶煮湯與他喝,文和先生感嘆道:「少主年少謙遜,體恤下士,必能成一方大吏!」

  「借您吉言。」

  「隻是……」

  「隻是什麼?」劉正卿問道。

  「沒什麼,隻是希望少主親君子遠小人,這就足夠瞭。」

  劉正卿聽瞭不悅,反問道:「先生在說誰?難道是在說孫文臺麼?」

  文和先生搖瞭搖頭,也不回答,劉正卿冷哼一聲,見眾軍士休息得差不多於是傳令上馬,那文和先生也得站起身來,隻是他雖身材高挑但此時身體虛寒,廢瞭許多力氣也上不去馬,劉正卿冷眼觀之視若無睹,一旁小校實在看不下去便攙扶一把,這才把他扶上去。

  坐在馬上的文和先生滿頭大汗,看著劉正卿笑道:「看來,老夫確實不復當年咯。」

  說罷慢慢悠悠往風雪裡去,劉正卿心裡一邊不忍一邊又覺得此人狂傲太甚,若不是才智過人他也不會留下此人,此時冷哼一聲翻身上馬,連聲駕去。

  走到一處樹林裡,部隊速度降瞭下來,劉正卿謂一邊的孫文臺說:「文臺,你看這先生是真病還是假病?」

  孫文臺疑惑道:「當然是真病瞭,少主在懷疑什麼?」

  「沒有……沒懷疑。」劉正卿往後一看,卻看不到文和先生的身影,說道:「沒什麼……」

  孫文臺問道:「少主,你是不是多慮瞭?」

  劉正卿皺著眉頭,一言不發,正矛盾間忽然聽得後面人喊道:「少主……文和先生墜馬瞭……」

  「文和先生墜馬瞭……」

  兩人正疑惑間,隻見高連快馬奔到少主面前,抱拳施禮道:「少主,文和先生身體大恙,方才墜下馬去瞭。」

  二人大驚,連忙調轉馬頭奔去後方,翻身下馬隻見文和先生倒在雪地裡,一旁幾個將士服侍住他,見少主與孫將軍來都施禮。

  劉正卿見他面色蒼白,嘴唇發裂,驚道:「文和先生,你……你感受如何?」

  先生擠出笑容,艱難道:「老矣老矣,不得不服老啊。」

  孫文臺急道:「先生隻不過偶感風寒,所以至此,快傳軍醫。」

  這時軍醫也到前來,檢查一陣說道:「風寒所致,若是再騎馬恐更深痛,應急回隴西找大醫救治,若不這樣行繼續北上恐有生命之危。」

  先生皺眉道:「我已發誓要幫少主分憂,如此中斷,愧對先主,我絕不此為,快扶我上馬……」

  「先生!」劉正卿大受震撼,眼中閃花,喝道:「高連,張順!」

  「在!」

  「速速護先生回隴西求醫,務必要保衛文和先生千金之軀,若有半點閃失,提頭來見!」

  「得令!」

  兩位將士拍馬扶著文和先生上馬,張順將文和先生用馬繩綁住自己和他的腰,防止他再度墜馬,兩人也沒有閑話再說,飛馬而去。

  孫文臺看著遠去的將士嘆道:「文和先生真忠臣也!」

  劉正卿愣瞭一下,忽然瞳孔大張,高聲叫道:「高連,且慢止住!」

  但是寒風呼嘯,馬已跑遠,哪裡還聽得到,劉正卿連忙上馬,謂眾將士道:「且在此等候,我去去便來。」

  說罷拍馬而去,追瞭三裡多地才趕上,高連見到飄雪滿身的少主騎馬趕來,驚嚇道:「有甚要事需得少主親趕,派一將士即可?」

  劉正卿說道:「我擔心你二人身上無有銀錢,你可攜此劍到官府衙門借貸,官員見此劍如見我面,讓先生住在衙門裡,早晚伺候,不得懈怠。」

  高連畢恭畢敬接過寶劍,抱拳施禮道:「請少主放心,我等絕不負命。」

  「謝少主關懷,屬下感激不盡。」先生這話嘶啞,難以聽清。

  「先生高量,請放心養病,回時與你暢飲,勿要相忘。」

  先生微微點頭,默然無語,於是張順駕馬先行而去,見二人走遠,劉正卿低聲對高連說:「你二人乃我心腹之人,因此有事交與你,你回隴西之時且看他的臉色,若有裝病之嫌要暗記在心,待本少主回時稟告於我。」

  「少主放心,高連會便宜行事。」

  「另外,文和先生常懷去意,若他有另投人下之意,譬如劉信之輩……」劉正卿說著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惡毒,「若如此,你即執此劍不消分說隻取他性命,將頭掛在隴西府衙上,待我回時必有公道還你。」

  高連驚瞭一身冷汗,但是隨即低聲應道:「少主放心,卑職記下瞭。」

  「去吧。」

  「是!」

  待到高連去時多矣,身後孫文臺駕馬而來,見他坐在馬上一動不動驚問一聲:「少主?」

  劉正卿那陰沉得嚇人的臉回頭瞬間就成瞭憂鬱擔心的模樣,他嘆道:「希望先生早日好轉,如果有不測我心何安?」

  孫文臺安慰他說:「文和先生歷來善於明哲保身,他福大命大,想此次自然不例外,少主勿要憂愁。」

  「話雖如此,但是……唉……」

  「少主,時間緊迫,我看我們還是早些趕路吧。」

  劉正卿不放心地看瞭眼來時的方向,應道:「嗯,走吧。」

  紛紛大雪,簌簌如雨,靠在張順身後的文和先生聲音憔悴,斷斷續續道:「看來……我的時辰……也到瞭……」

  張順聽見不知何意,隻以為他病情加重所以如此言說,於是安慰道:「文和先生不必多慮,我自幼習馬,倘若馬力得當我日行五百裡亦不在話下,況且我已用腦袋擔保住先生性命,先生不必擔憂。」

  文和先生有氣無力:「那就謝謝閣下瞭。」

  兩匹快馬飛速奔騰,本來出隴西就沒走多少路,此快馬加鞭消得一個時辰就回瞭隴西,進瞭城內直撲病坊,招一醫生把脈下藥,寫一良方到藥鋪抓藥,在內屋裡烤起火爐,煎藥兩個時辰給他灌下,二人持住長刀,挺起胸膛把在門外,有如門將。

  香爐縷縷生煙,火爐靜靜燃燒,睡瞭兩個時辰的先生悠悠醒轉,隻覺頭重腳輕,正一起身卻驚得門外兩個將士立刻推門查看。

  「先生好些瞭麼?」

  文和先生笑瞭笑說:「好多瞭,隻是還覺神智不清,要多睡幾日才行,有勞關照,若不是你二人,恐怕我早到閻羅殿裡也。」

  高連也笑道:「無事就好,先生若有事,可差我二人去辦。」

  文和先生愣瞭一下說:「倒沒什麼事,隻是困倦,想睡而已。」

  張順皺眉說道:「大夫交代過,先生這病來得甚急,需靜養一月以觀後效,這半月都不得下路行走瞭。」

  「難怪……我這一起身隻覺頭痛欲裂,仿佛有雷咒一般……」文和先生喃喃說道,想起什麼又說:「我有一事要請閣下去辦,不知是否合當?」

  「有甚麼事先生盡管說便是。」張順道。

  「請你即刻前往天水郡將我夫人請來,若需一月恐怕年關過瞭,子女若有商事告知便可,不必強邀。」

  張順看瞭眼高連,愣瞭一下,兩人換瞭個眼色,高連微微點頭,張順抱拳道:「請文和先生放心,卑職立刻就去。」

  說罷眼神一閃,與高連擦肩而過,出門到後院牽馬直奔天水。

  「先生還有何事?」

  「沒事瞭啊,你有事?」文和先生奇怪道。

  「卑職無事。」

  「哦哦,辛苦你瞭。」文和先生說著就躺回床上,高連正要告退,忽然文和先生不經意間摸瞭摸胸口,奇怪地呢喃瞭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隨即恍然大悟。

  「等等……」

  高連抱拳施禮問:「先生可有他事?」

  「我想起來瞭,少主此番拜我做媒,差我寫一封娉書,我今早又因染病忘瞭交給少主,唉……人老忘事,該罪該罪!」

  高連驚道:「這……這如何是好?」

  「唉……俗話說,天若無雲不下雨,地上無媒不成婚,若不送去,隻怕那廣寒宮挑出禮來,說我們少主連媒人書禮都沒有,顯得我們沒規矩瞭。」

  高連連忙抱拳道:「若先生信得過卑職,可由卑職快馬送呈少主,我料今夜即可送達。」

  文和先生喜道:「倘若如此,將軍即成大功,老夫必在少主面前替將軍美言。」

  「不敢當,這是卑職本分。」高連當即接過信封,隻見上面蓋瞭朱砂,上面寫:致廣寒宮宮主娉書。

  先生握住高連的手腕,謂高連道:「此信要完整無損交予少主,待面見廣寒宮宮主時拆開,切勿忘懷。」

  「先生放心,卑職必然不辱使命。」說罷將信揣在懷裡,出門上馬揚長而去,文和先生站在窗外,隻見他笑瞭笑,朝著北方呼嘯寒風感嘆一聲:「少主,保重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