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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夜話幽譚

  「小和尚?」黃蓉失聲道。

  藥匠抬眼望去,隻見密室入口處一個高瘦如竹竿的和尚靜靜佇立著,五官醜陋,雙目慈悲,身披著件寬大灰色僧袍,氣度森嚴。適才正是此人於自己即將與美人共赴巫山,陰陽相套的要緊時刻將自己隔空摔出。

  藥匠緩緩站起身來,一對小眼瞇成一線,其中射出幾分兇戾之光,直取眼前著醜臉和尚問道:「閣下何人?不知何故擅入老夫寒舍,打攪老夫的好事?」

  那醜臉和尚卻不言語,倏爾有如鬼魅般欺近,右手如勾,插向藥匠雙目。藥匠先前觀這醜臉和尚時便註意到,這和尚雖是目露慈悲,但立在那裡時寬大僧袍的兩隻袖子無風鼓起,氣勢凝練,周身無絲毫破綻,早已心下暗自警惕。見他攻來,也不慌張,老手後發先至,截向和尚脈門。若這和尚變招不及,便會瞬間被藥匠反制,扣住脈門,任其擺佈。

  然而和尚十一二歲起便混跡險惡江湖,又豈是什麼易予之輩?藥匠剛一出臂攻他脈搏,旋即變招,右手如僵屍般扭出詭異的弧度,化勾為拳,避開脈門,直直地與藥匠手掌相碰。

  藥匠刁鉆的一擊被和尚輕而易舉地化解,心頭不覺暗自贊嘆面前這醜臉和尚應變極快,同時有些疑惑方才他所使的將胳膊扭轉似不是中原武功,突覺胯下生風,心頭大驚,狼狽地一個後滾翻險之又險的躲開瞭和尚的撩陰腿。

  原來這和尚手上攻藥匠雙目隻是虛招,並不打算借此殺傷他,故此招未用老,一旦藥匠註意被吸引去防,隱藏在僧袍下的腿就立馬蹬向藥匠胯下那甩動著的,剛剛進入過黃蓉花徑甚至在裡面留下瞭大量種子的命根。好在藥匠畢竟年長經驗豐富,僅憑些許風吹之感便向後急翻躲過瞭致命一擊。

  饒是如此,這一下也驚得藥匠出瞭身冷汗,後怕至極,隨即大怒,心想:「老夫這桿寶槍荒廢瞭五十年,好不容易重新出山,還享用瞭黃蓉這人間絕色的一身美肉,之後也能一直享用,你這狗禿驢卻要剝奪老夫晚年的活色生香之樂,今日必讓你受盡折磨痛苦死去。」稍稍調息體內凌亂的內息,帶著滿腔怒火向著醜臉和尚虎撲而去。兩人鬥將在一起,招招狠辣,直取要害,又招招暗藏鬼胎,一場武鬥好似成瞭那商場裡的勾心鬥角。

  黃蓉聚精會神地盯著鬥得勢均力敵的二人,心下雪亮:「小和尚與這老賊眼下看似鬥得旗鼓相當,實則全靠招式詭異,但他畢竟年輕,內功沒有這老賊深厚。若不能短時間內以奇制勝,時間一長內力急劇耗損加上招式被摸清,更無獲勝可能。我須得用小和尚給我拖出的寶貴時間脫開這惱人的鏈子。」

  黃蓉抬首望向那鎖鏈,從自己雪白皓腕處延伸至密室頂,連接到一處結構復雜精密的機括中。黃蓉冰雪聰明,又自小與黃藥師學習過機關術,略一思考便想通其中關竅,奈何此刻身無寸縷,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知道瞭原理想要脫身也是無濟於事。又想那鎖鏈粗大結實,自己先前用瞭十成功力也無法撼動分毫,眼見合歡僧漸露頹勢,心下焦急。

  目光遊走間,看到緊貼著手腕的黑色鎖鏈,忽的心中一動,回想起當年自己與郭靖雙雙受縛於軒轅臺之上,命懸一線,郭靖用九陰真經下卷中的收筋縮骨法脫身,自己雖然並沒有練過此法,但九陰真經全部印在腦中,當下自己如果隻是需要手掌縮骨脫困的話,應當不是問題。

  念及此,黃蓉心中回想收筋脫骨法口訣,如法施展,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手骨骼發出陣陣輕響,不多時縮小至可以穿出鎖鏈的大小,從中抽出。恢復自由後,黃蓉立馬縮入水池中,竭盡全力清洗藥匠那惡賊強留在自己花穴內的股股濃精,大量白色膿液從花穴內出來後緩緩遊至水池表面,與同樣漂浮的根根陰毛一起,仿佛尤在訴說著方才在這裡發生的是一場多麼激烈的性事。

  話分兩頭,密室入口處,赤裸猙獰的藥匠仍與合歡僧鬥得正酣,並未註意到被自己鎖在水池中的同樣利裸身的美人竟能靠一己之力脫困。

  藥匠穩紮穩打,出招沉穩,拆瞭百招後仍是氣息綿長,遊刃有餘,醜胯下的長龍似乎也感受到瞭主人勝利在即,跟著他翻轉騰挪的身子不住舞動,氣勢十足。合歡僧雖在二人相鬥前期依靠著招式詭譎屢屢搶得先機,卻每次都被經驗老到的藥匠化解於無形,此消彼長之下,心浮氣躁,出招也沒瞭章法。

  藥匠眼光老辣,看出合歡僧表面上一對肉掌舞得虎虎生風,實際外強中幹,後繼無力,看準機會一招順手牽羊,將合歡僧扯至身前,令其對己中門大開,合歡僧忙想回防已是不及,胸前檀中穴一麻,身體直直地軟到在地。

  「你這醜和尚,年紀輕輕武功練得如此之高倒著實是可貴啊!隻可惜,後生不知天高地厚,膽敢壞老夫好事!今日老夫便將你好好折磨你一番再去炮制美人,哈哈哈哈哈哈哈,痛快啊痛快!老夫漫長人生中屬今日最痛快啊!」

  藥匠輕輕虛踏住合歡樹的左腿上,「方才便是想用這條腿毀瞭老夫後半生之樂的,先廢瞭你這條腿稍示懲戒。」

  話罷,藥匠右腿高抬,凝聚內息,猛然一腳踩下,勢大力沉,直欲把合歡僧左腿踩的骨碎筋折。

  咚!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白影閃過,藥匠一腳踩瞭個空,落在瞭地面石板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石板寸寸龜裂,藥匠也感到腳掌一陣生痛。

  「黃蓉!你這賤人怎麼可能解得開老夫的鎖鏈?」藥匠睚眥欲裂,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女子竟能從自己用天外玄鐵耗費巨大精力打造的鎖鏈中逃出。

  救下合歡僧之人自然是黃蓉瞭,此刻的她已經穿上瞭來時的素白羅裙,提著合歡僧,面色冰冷地註視著面前的淫賊,森然道:「你這老淫賊,今日我便殺瞭你,替天行道!」

  藥匠心思轉動,知道自己絕計不是黃蓉對手,這和尚一身邪派武功,看上去和黃蓉卻關系匪淺,眼下唯一的機會隻有趁黃蓉一手提著合歡僧不便,動手合歡僧搶下做人質,那樣的話不僅可以活命,說不定之後還有機會以此為要挾再重溫黃蓉那嫩滑雪白的肉體。

  然而,他的想法的確沒錯,但唯一估錯的一點,便是黃蓉的武功。

  藥匠提起十分功力,虎撲向黃蓉,快如閃電地一掌打向黃蓉手中的合歡僧。這一著棋不可謂是不妙,換作武功稍低的人,為解同伴之危,多半是分寸大亂,被藥匠這一手將軍,但女諸葛不愧是女諸葛,早已料到藥匠的奸詐狡猾,內勁流轉於手臂之上以不與藥匠皮膚接觸,以臂為棍,一招打狗棒法挑字訣中的棒挑癩犬引開藥匠掌力,再是一招落英神劍掌拍在藥匠前胸。

  「碰!」藥匠如斷瞭線的風箏般以比來時更快上許多的速度倒飛而出,口噴鮮血,五臟六腑都易瞭位。

  黃蓉信手一拂解開合歡僧穴道,緩步走向藥匠。

  之前的黃蓉有求於藥匠,受他脅迫,在藥匠眼裡若一頭待宰的羔羊,現在的黃蓉束縛盡去之下,眼中殺氣凝實,藥匠看去仿若催命閻王,每一步都似一聲喪鐘敲響。

  藥匠此刻的心中方才充滿恐懼,他驚慌失措,大聲求道:「黃…黃女俠,先…先前是小人不對,冒犯瞭黃女俠,還請黃女俠就把小人當…當個屁放瞭吧!」說話間,忍著身上內傷爬起連連磕頭,咚咚脆響。

  黃蓉看著眼前求饒的藥匠的猥瑣醜態,突然心中悲哀淒苦,熱淚盈眶,心道:「原來這淫賊這般怕死,先前以死逼我就范之時,想必也是吃準瞭我救靖哥哥心切,定不敢真讓他死。我若當時再堅定幾分,也不會被此人趁機所辱。也是,我與靖哥哥相處良久,每日所見之人也都是些俠肝義膽,不顧生死之輩,但這世上之人,又有幾個真能不怕死的呢?」

  心中悔不當初,哀極轉怒,順手便扇瞭藥匠一個重重的耳光,打得他幾枚牙齒脫落飛出。

  藥匠吃瞭一記耳光,隻道黃蓉已然繞過自己性命,絲毫不覺恥辱,心頭大喜,操著漏風的嘴吐詞不清:「是是是,女俠若還生氣,打我一頓便是瞭!女俠之後但有指示,我莫敢不從。」

  黃蓉聞言冷笑點頭,一掌一掌的結結實實地扇在藥匠臉上,藥匠口鼻流血,嘴上卻不停道著女俠打得好,小的該打。

  二十幾掌後,藥匠已是口鼻溢血,說話漏風。黃蓉這才停手。

  藥匠腫得有些滑稽的臉上帶著些諂媚笑容,口齒不清地道:「女俠消氣瞭吧?女俠若沒有消氣的話,繼續狠狠地打小人便是瞭,或者女俠有什麼要小人辦的事情,盡管吩咐小人,小人一定辦的漂漂亮亮的,保管女俠滿意!」

  黃蓉冷然問道:「那你告訴我,關於我夫君的事,你之前是否還有隱瞞不報的部分?」

  「這…」藥匠遲疑瞭一下,抬頭眼巴巴地看著黃蓉:「女俠,我…我該說的都說瞭,不過有一件事,可能能幫到女俠,我說瞭,能活不?」

  黃蓉看著他不語。

  藥匠心頭一寒,恐懼之下,急忙倒豆子般說瞭出來。原來,那四色使中的酒色使,生平愛酒如癡若狂,最大且唯一的愛好,便是遍尋天下好酒,而藥匠侵淫藥道多年,也曾研究過酒與藥之間的關系,意外發明瞭一種藥酒,取名為湖光山色,美味之名傳至酒色使耳中,前陣子便派瞭手下來討酒,隻是藥匠當時醉心於煉制陰陽通精丹的最後關鍵步驟,之前造的又已盡數喝完,於是許諾之後一定差人送去酒色使府邸。先前想與黃蓉做的第二個交易,便是以此為基。

  藥匠說完後,眼中略帶希冀看著黃蓉:「怎麼樣女俠?酒色使給小的的通行令便在這間屋子的進門石板下,酒也早就備好,女俠大可靠這個混進酒色使府邸裡打探郭大俠下落,隻求女俠能饒小人一命便好!」

  黃蓉平靜地註視著眼前搖尾乞憐隻為一線生機的藥匠良久,忽然沖著藥匠燦爛一笑。霎時間,百花失色,周圍的一切都暗淡瞭下來,淡淡的幽光打在黃蓉笑靨上,仿佛也為這一刻黃蓉綻放出來的美而心醉神迷。

  藥匠愣住瞭,自己一生之中好像還從未見過這樣的美景,一直以來,自己都在掙紮。童稚時傢庭貧困為錢掙紮,少年時突逢大變為生存掙紮,青年時醉心藥理為名掙紮,壯年時寡人有疾為色掙紮,自己這一生大多數時候都與世隔絕隱居山林,但又從來沒有真正停歇下來看過這世間美好,從來都隻是在掙紮間任由美好流逝。

  突然間,腦中閃過瞭一張溫婉的笑臉。那張臉,陌生又熟悉。藥匠竭力地回想著那究竟是誰的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娘親?娘親!我想起來瞭,我想起來瞭,那是我娘親的臉啊!是瞭,那是我娘親的臉我當然會如此熟悉。可是為什麼,又如此陌生呢?是瞭是瞭,原來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失去瞭你四十年瞭啊!

  恍惚間,又看見當年那窩賊人,沖進傢中,自己縮在木櫃裡,透過縫隙,瑟瑟發抖地看著外面的人間地獄。爹爹的屍體倒在地上,不遠的地方,那領頭的賊子壓在娘親雪白的身子上野獸般挺聳抽搐著,正如自己今日一樣,看著賊人那猙獰可怖的臉,寫滿瞭愉悅,錯亂間,那張賊人的臉模糊扭曲瞭幾下,變成瞭自己的臉。

  是啊,我怎麼會變成瞭,和他一樣的人呢?

  合歡僧在一邊默默地看著黃蓉含恨一擊打倒藥匠,看著黃蓉一耳光一耳光地扇在他可恨的臉上,又看著藥匠突然面目痛苦,狀同瘋狂,一頭一頭地沖向水池方向,撞在壁上,又踉蹌爬起,撞去,好似在阻止誰的惡行一般,直到,再也爬不起來。

  黃蓉收起移魂大法,冷漠地看著地上的屍體,片刻,轉過身來,看向合歡僧。

  合歡僧喉結咚瞭動,半晌,道:「姐姐,我來晚瞭。」

  黃蓉聽到這話,臉上的冰霜突然融化瞭,取而代之的,是滾滾珠淚順著白玉般的臉龐劃下。沉默瞭幾秒,黃蓉莞爾一笑,夾雜著淚珠:「小和尚,謝謝你。」

  接下來數日,二人先找到瞭一處丐幫分舵取瞭盤纏駿馬,再一齊向南趕路,往土行孫所在的廣南行去。南行途中,餓殍遍野,流民四竄,匪盜橫行,宛若人間煉獄。

  戰亂,瘟疫,饑荒等等如大山般壓在百姓身上,逼得他們流離失所傢破人亡,這樣的環境,雖然對於淳樸善良的百姓而言是那傳說中的修羅地獄,但反過來說,卻也是邪魔妖道的樂土。是以土行孫這些年來勢力迅速發展壯大,成瞭廣南東路(今廣東省)的地下土皇帝。

  看著這些景象,黃蓉痛心疾首,愈發理解瞭丈夫心中理想的崇高和偉大,也愈發瞭解到要實現這些需要跨躍的巨大鴻溝。

  合歡僧這些日子來發現,黃蓉一路上即使面上如同往常那般巧笑倩兮,風情萬種,端麗而又生動,但嬉笑怒罵間隱約能看出纖美秀眉間那一抹藏不住的自怨自傷之情。

  一日深夜,二人露宿在瞭一處荒野廢棄古廟之中。合歡僧馬上勞頓瞭一日,早已上下眼皮打架,疲憊不堪,尋瞭個舒適地,倒頭便睡。

  朦朧睡夢中,耳邊似乎飄蕩來一陣女子的歌聲,其聲如鶯啼,清亮悠揚,悅耳動聽。合歡僧初時並未在意,覺有此天籟陪伴入眠也是一大美事,隻是繼續睡眠。後來那歌聲漸轉淒切,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如縷。

  合歡僧半夢半醒間想:「這唱曲之人看來是有什麼悲傷心事,就像姐姐一樣。嗯?怎麼這聲音聽起來似姐姐的聲音?」

  姐姐這個詞如同觸到瞭合歡僧心裡的什麼機關一樣,腦中閃過黃蓉那張令自己魂牽夢繞七年之久的俏臉,身子一彈,驚坐而起,眼睛四下一掃,果不其然,黃蓉並不在這裡。

  合歡僧聚集內力於雙耳,細聽那婉轉歌聲,不是黃蓉又是誰?循聲而去,出瞭古廟,不多時,來到一處林間幽潭邊。月光下,一襲白衣勝雪的曼妙身影坐在潭邊吟唱,凝脂肌膚上還有點點未幹的水珠。合歡僧心知黃蓉必是趁自己睡覺來這裡洗瞭個澡,這些日子來心中悲苦,忍不住便唱起歌來,合歡僧也不出聲,躲在一棵樹後,卻聽得黃蓉一曲唱罷,隻隔片刻,復將紅唇輕啟。

  「寶釵分,桃葉渡,煙柳暗南浦。怕上層樓,十日九風雨。斷腸片片飛紅,都無人管,更誰勸、啼鶯聲住?鬢邊覷,試把花卜歸期,才簪又重數。羅帳燈昏,哽咽夢中語:是他春帶愁來,春歸何處?卻不解、帶將愁去。」

  這首詞乃南宋名將辛棄疾所寫的《祝英臺近·晚春》,詞中假托一個女子訴說傷春和懷念情郎的苦愁寄禹對大宋長期南北分裂的悲痛。黃蓉唱此曲,想必一方面是訴說自己這些日子來屢屢失身於賊的苦痛羞愧以及對不知身處何處的丈夫的思念擔憂,另一方面也是在抒發一路上所見百姓因著國傢分裂,朝野動蕩,政治渾濁苦難多多的同情哀憐。這一曲自黃蓉口中唱來,情真意切,哀婉動人,也著實不辱沒瞭辛棄疾所寫。

  一曲唱畢,黃蓉呆怔半晌,回過神來,秋波流轉,徑直掃向合歡僧藏身之處,輕笑道:「小和尚,出來吧!」

  合歡僧早知以黃蓉的武功,自己躲在樹後定然瞞不過她,隻是不想打攪她歌唱的雅興方行此舉,見黃蓉點破自己所在,大大方方地走出來:「姐姐,我看你深夜未眠,有些擔心,這才找到瞭這裡。」

  黃蓉看著面前的和尚,忽感人生奇妙難言,七年前的自己又怎麼能想到七年後人生突遭大變,陪在自己身邊不離不棄竟然是當初少林寺中那偷自己褻衣的小和尚,撲哧一笑:「小和尚,你且坐到這來,你我姐弟二人敘敘話。」

  合歡僧聞言心跳加速,雖然一路上二人同行,但都謹守男女大防,從未隔的如此之近過,當下應瞭一聲,走去坐在瞭黃蓉身旁。

  月光灑在黃蓉如白玉般的仙顏上映在潭水之中,看在合歡僧眼裡,明艷難言,鼻中也傳來黃蓉身上的幽蘭麝香,更令合歡僧陶醉。七年瞭,多少次午夜夢回之中思念渴求的玉人兒,此刻,清冷的月光下,宛若情人般坐在自己身側,合歡僧壓抑的情感異樣情感澎湃跳躍,仿佛要炸穿胸膛一般,直想將她擁入懷中肆意愛憐。

  黃蓉與合歡僧坐在水潭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合歡僧開始時心情緊張,生怕一時不慎口出錯言惹得眼前玉人惱怒離去,說話間支支吾吾,後來見黃蓉言語間瀟灑自如,聲線清柔,如一汪清泉潤人心脾,也不禁放松瞭下來,與黃蓉談笑風聲,好不愜意。

  一陣清風拂過,潭水中兩人身影顫動,蕩起些許波瀾。黃蓉清亮澄澈的美眸突然註視著合歡僧,幽幽道:「小和尚,你待姐姐如此之好,事事幫我,真的隻是因為當初少林寺中姐姐救瞭你一命嗎?」

  合歡僧身子如遭電擊,心中一顫,仿佛又變回瞭當初那個心生情欲做瞭壞事的小和尚一般,一時囁嚅:「我…我…姐姐救我一命…我…我自然感激……」

  黃蓉將合歡僧的神情盡收眼底,似笑非笑地調侃道:「唉!虧我還道你這小和尚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除瞭感激之外也對姐姐多少有瞭一絲姐弟之情瞭呢!沒想到還是我自作多情瞭!」

  合歡僧聽到這話,心下終於鎮定瞭下來,心想:「姐姐好像並沒有發現我做的事情。」

  黃蓉心中暗嘆,自己這個弟弟對自己心思果然不純。當初自己被蠱老魔抓住淫辱,外面有許多魔道中人聽房,第二日自己失貞之事就傳遍天下,前些天自己去丐幫分舵取馬匹盤纏之時,舵中弟子看著自己的眼神也是頗為古怪。其實黃蓉一直以來十分疑惑,自己與左道之人幾無接觸,怎會有左道之人能夠對自己聲音如此熟悉僅憑自己被淫藥所控下的叫床之聲認出自己身份?後來又回想起四夫人說是一僧人,結合這些日子裡與合歡僧接觸下對他武功神態等的觀察,再加之剛剛自己對他的試探,便能得出結論當初那個說出自己身份的僧人便是他瞭。至於這樣做有何好處,黃蓉也想到瞭合理的解釋,破壞自己的名聲,最好讓自己為天下人所唾,被靖哥哥所厭惡嫌棄,他再陪伴於自己身邊,伺機奪取芳心。

  黃蓉對此心中頗為復雜,合歡僧所耍手段可以說是拙劣無比,但確是出於對自己的隻怕長達七年的執念,何況他所做除瞭泄露自己身份外,不管目的如何,其餘事情均對自己有恩,自己也不能做忘恩負義之事。黃蓉心中盤算好主意,之後救出靖哥哥後,托靖哥哥將他帶在身邊,給他介紹一門好婚事,好生教導其從善。

  之後黃蓉若無其事地與合歡僧再交談瞭片刻,便一起回瞭古廟中休息,合歡僧並不知道,自己的所有小心思,都早被黃蓉看穿。

  丹霞鎮,一處簡樸院落內,一棵不知名果樹下,坐著一名男子。

  那男子身材魁梧雄壯,三十來歲年紀,高鼻闊口,蒼髯如戟,相貌威嚴,斜靠在果樹邊,手提一壺酒仰頭牛飲。

  那酒液澄澈透明,稍稍站近便可聞到其散發出來的醉人酒香,實是少見的佳釀。但男子似乎對這酒的味道不甚滿意,面露失望沮喪。

  這時,院內快步走入一名小廝,神色謙恭,態度拘謹:「報聖使大人,藥匠所遣使者攜美酒湖光山色來訪!」

  男子眼前一亮,一陣長笑,笑聲洪亮豪邁,直沖雲霄,道:「快請他們進來,早聞這湖光山色乃天下有名的美酒瞭,今日我倒要嘗嘗,是不是真有傳說中的那般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