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這天又突然出現在店裡,幫忙為客人打菜,店裡資歷較久的夥計雖然對他都沒有什麼好感,但是念在他是老板娘的先生,多少還是會給他基本的尊重。
他打菜打瞭一會兒,就又自顧自的弄瞭一碗白飯,拌瞭麻婆豆腐,在一旁吃瞭起來。
這道麻婆豆腐是惠美的拿手菜之一,醬的辣與麻拿捏得恰到好處,加上炒得特別香的肉燥,以及充分入味的豆腐,不僅是丈夫愛吃,一些經濟拮據的客人,也會像這樣,如果當天惠美有出這道菜,就隻點這道,拌著大量不另外計價的白飯,不僅僅是充饑,也是好端端地、滿足瞭味覺享受的一餐。
打菜與算帳的夥計遇到這樣的客人,一開始很為難,是惠美交代說“大傢都是出外人,給人傢一點方便”才欣然接受,還會特別多添一點醬汁、少算一點菜錢給這類客人。
惠美以往覺得,隻要丈夫還願意回來吃她做的麻婆豆腐,這場婚姻再這麼不堪,至少還能維持下去。
可是今天從廚房看出去,丈夫已經不是那個熟悉的丈夫,而那夜以後的自己也已經不是那個以往的自己。
想起那一夜,雖然自己被陌生男子騙走瞭錢財,可是滾燙的肉棒在自己體內抽插、溫熱的身體壓在自己身上,那種刺激感一直在惠美心中揮之不去。
下午午休的空檔,丈夫也跟自己求歡,雖然惠美試著在丈夫身上尋找肉體交合的歡愉,刻意激烈地扭動身軀、發出鄰居恐怕都聽的到的、時而清楚、時而悶哼、令人心癢的呻吟,但是卻感受不到那晚那種引起強烈心跳、以及整個人好像要融化瞭的感覺,隻是不停地被填滿、再放空、再填滿、再放空。
不死心的惠美主動騎上瞭丈夫,沒想到才上上下下個幾回,丈夫受到惠美那晃動美乳的視覺刺激,便忍不住射精,留下尋不著高潮滋味的惠美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丈夫完事後又開口向自己討錢,借口說要再追加投資,此時惠美覺得丈夫像是她召來的男妓。
這個“丈夫”是有著婚姻事實的男妓,那個“吉星高照”是露水姻緣的男妓,都一樣。
惠美照舊從包包裡翻出支票簿,開瞭一張丈夫要的金額,放在信封裡,信封的顏色正好跟湘婷給的紙袋一樣。
惠美還沒想到,何時該把藏在床頭櫃深處的紙袋拿出來與丈夫攤牌,丈夫拿到瞭支票,立刻就又消失無蹤,惠美沒有時間生氣或感傷,因為已經該開始忙著準備晚上的生意。
晚上還是有麻婆豆腐這道菜,一個隻點麻婆豆腐拌飯的客人,見到瞭老板娘惠美,覺得很不好意思,惠美還是一貫地回以和藹的笑容,叮囑他一定要吃飽,飯不夠的話再加,千萬不要餓著瞭。
這一夜,“薄情女”還是沒有出現在聊天室裡,眾人持續議論紛紛,自從那晚的脫衣騷動後,“薄情女”就沒再上線過。
惠美經過那夜的經驗後,不想再上網,連最要好的“伯爵”傳來的LINE問候訊息,還有“小小瑜”、“耗呆”傳的搞怪貼圖以及轉貼笑話,也是已讀不回,忙完晚場的工作後,又回到瞭在樓上房間裡看電視打發時間的生活型態。
隔天一早,惠美晾完瞭這幾天丈夫換下來的衣服,心想等到下次丈夫再穿上,不曉得又是何時。
惠美再把自己的衣服晾好後,就開車去醫院回診,之後又繞去公墓。
玉嬿的墳,在那個很不顯眼、又有點陡的坡上一角。
小小的一座墳,與玉嬿優渥的傢境毫不相稱。
如果不是玉嬿後來違逆父母的升學安排,跑去當舞廳小姐,讓父母覺得敗壞門風,斷絕關系,可能也不會連人生最後一程的葬儀都這樣草率瞭事。
當年惠美出嫁時,玉嬿擔任她的伴娘,為瞭好姐妹的出嫁淚灑宴席,比惠美的養母還要感動。
甚至之後惠美的丈夫沒有好好對待惠美,被玉嬿知道瞭,她還好幾次氣沖沖地上門來為惠美討個公道,不惜與惠美的丈夫拳腳相向。
如此的好姐妹,惠美不曾想過有一天會在報紙社會版看到她的死訊。
“○姓女子,因為日前與舞廳客人○男發生糾紛,○男心生不滿,於○日夜間尾隨○女,於○女承租公寓之樓梯口,將○女勒斃後逃逸,今晨○男於○市藏匿處經警方圍捕後落網……”
事件發生的那天下午,玉嬿還把客人送她的鞋子拿來轉送給惠美,也不用擔心惠美是不是穿得下,因為兩人的腳就這麼一模一樣大。
可是惠美平時哪可能穿這種高跟鞋工作呢?但是玉嬿還是執意要她收下。
“你老公後來有沒有安分一點?”
“還好啊。”
“如果他再亂跟你拿錢,要跟我講,我再好好教訓他一頓!”
“玉嬿,你不要這樣子啦!”
玉嬿最後對惠美擺出一副苦笑。
惠美那時候還不知道,那是她見到玉嬿的最後一面。
惠美開店很少會在平常日休息,但是每年遇到玉嬿的忌日,這天她就會公休一天,穿著那雙鞋,來給玉嬿掃墓。
但是這麼多年來,惠美從沒看過玉嬿的傢人出現過。
除掉墳上的雜草、刷洗苔蘚後,惠美總要在墳前擺上一串玉嬿最愛的玉蘭花,點上一炷香,然後靜靜地等到香燒完。
“玉嬿……你還好嗎?”
今天惠美特別想哭,就這樣流著淚水,看著墓碑上玉嬿的相片,止不住哽咽。
遠處有人拿著除草機,可能是專職的墓園整理工人,轟隆隆的引擎聲,遮蓋掉瞭惠美的哭聲。
想起來玉嬿不曉得為什麼,從未吃過惠美做的菜,不然惠美就可以帶著玉嬿愛吃的菜來看她。
一直以來都是玉嬿在付出,惠美如今唯一能做的回報,就是每年這天、風雨無阻地來墳上看她。
“叮鈴鈴鈴——!叮鈴鈴鈴——!”
手機螢幕上顯示的來電號碼是征信社打來的,惠美接起電話,聽筒那頭傳來的是金鳳的聲音。
“喂!你快過來,我跟你說地址,在○○路……”
惠美還想多問是怎麼回事,電話就已經被金鳳掛斷。
照著金鳳給的地址,惠美把車子開到一處郊區的荒廢廠房,湘婷已經在其中一棟樓的門外等著,揮手示意要惠美過來。
“我們找到那個傢夥瞭,你來指認看看是不是他。其他事情等下金鳳跟空仔會幫你處理好,你都不用多做什麼。”
湘婷這時候的表情不像在公司裡那樣笑臉迎人,顯得非常肅殺,帶著惠美繞過很復雜的通道後,來到地下室。
惠美從玻璃窗望去,一眼就看出房間裡那個正被綁在椅子上的人,就是“吉星高照”!
“你……為什麼?”
面對惠美帶著哽咽聲的詢問,“吉星高照”隻是一副吊兒郎當、愛理不理。
“幹!問你話是不會回答嗎?”
金鳳拿著鋁棒,一棒狠狠地打在“吉星高照”的腹部,頓時間“吉星高照”的表情顯得非常痛苦。
“對……對不起!”
“對不起?那錢哩?”
空仔手上雖然沒有武器,但是那種面無表情的樣子,看得“吉星高照”心裡發寒。
“真的隻剩這些瞭……是真的!我沒有騙你們!拜托!饒瞭我!”
“饒瞭你?”
空仔一拳打向“吉星高照”的臉,力道之大,使得“吉星高照”整個人連椅子倒在地上,在空蕩蕩的廠房裡,傳出巨大的回音。
“你們……不要打人好嗎?有話好好說啦!”
雖然被“吉星高照”騙,但是惠美見到他被這樣毒打,還是心生憐憫,為他求情。
“吉星高照”雖然知道自己作案得手後,應該從網上隱匿一陣子,但是湘婷與金鳳也不是省油的燈,守株待兔,終於在另一個網路聊天室等到瞭自以為風頭已過的“吉星高照”,與他聊過幾次後,松懈瞭他的心防,把他約出來說是要玩“3P”,兩個美女的大膽邀約讓他心癢不已,趕忙赴約,最後被空仔及其同門幫眾逮住瞭,蒙著佈袋,綁到這個地方來。
原來“吉星高照”根本就不是他聲稱的○○大學學生,隻是一個靠著手段與長相,不斷獲取網上認識的女性包養、或是榨幹她們金錢的“網路男蟲”。
但是湘婷與金鳳為瞭顧及惠美的顏面,並沒有把這段透漏給空仔,隻是很隱諱的跟空仔說這個人“專騙女人的錢”,不過空仔走闖社會這麼多年,豈不明白這個中隱情?隻是同樣為瞭保全惠美,也不多過問。
“教訓這種人是還要好好說什麼?你這傻瓜!”
湘婷瞪瞭惠美一眼,把手提袋遞給惠美,袋子裡頭有三十幾萬現金,是“吉星高照”聲稱自己僅剩的、所有的錢。
“好瞭啦!這樣就好瞭!就到這邊就好!拿回這樣就夠瞭!不要再打瞭!”
與空仔一夥的幫眾,並不理會惠美的請求,對著這種連黑道也容不下的敗類不斷拳打腳踢。
“大姐說停瞭是沒聽到嗎?啊?”
空仔怒吼一聲,幫眾們立即全都退瞭幾步,列隊在一旁。
“湘婷,這個……”
惠美拿出袋中的五萬元,要交給湘婷。
“你這是幹什麼?”
“應該要給你十分之一答謝的。”
“什麼答謝?你是在三八什麼?姐妹互相幫忙還要答謝什麼?”
“就是說嘛!”
湘婷與金鳳不肯收下,惠美轉而把錢拿給空仔。
沒想到空仔就當著湘婷與金鳳面前收下瞭錢,湘婷才忍不住要責罵空仔,就又看到空仔再把那五萬元交給惠美。
“老板,我要買五萬元的鹵味!”
空仔此言一出,惹得湘婷、金鳳笑個不停,惠美也笑瞭,卻同時帶著兩行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