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活格外多,我一直幹到晚上十一點才回傢。當氣鼓鼓的我看到妻子已經躺在床上睡瞭的時候,突然不忍心把她從睡夢中叫醒。
妻子半夢半醒地問我:“這麼晚才回來啊,發消息問你也不回,吃瞭沒?”
我“嗯”瞭一聲,就轉進瞭洗手間洗漱。看瞭看鏡子裡憔悴的男人,我緩緩地坐在瞭馬桶上,淚流不止。
接下來數天都很忙,我回傢的時候都半夜瞭。新手機也摔壞瞭,我沒有再看到這幾天又發生瞭什麼,但這並沒有打消我和妻子攤牌離婚的念頭,反而越來越堅定瞭我的決心。
周五晚上我終於按時回到瞭傢裡,推門就一同既往地聞見瞭飯菜的香味,氣不知怎麼就先消瞭一半。
晚飯的氛圍很好,我想這大概是我和她最後一頓在一起好好吃的晚餐瞭吧,不忍開口,隻是找瞭些輕松的話題和她閑聊傢常。
吃過瞭晚飯我陪她看片的時候,她鉆進瞭我的懷裡,我默默地看著她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享受著此刻相依相偎的美好,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任何煞風景的、措辭嚴厲的話語。
但我也知道,這個事情,不能再這麼拖下去瞭。最後在上床前,我鼓足瞭勇氣,對正在準備鉆進被子裡的妻子吞吞吐吐地說:“小仙,那天——下午——”
妻子側頭看著我,即使素顏,也如清水芙蓉。
我咽瞭一口唾沫,艱難地說道:“那兩個人——”
“哪兩個人?”妻子莫名其妙地輕聲問道。
“來傢裡的那兩個——”
“來傢裡?”
“和你——”
“和我什麼?”妻子的眉毛揚瞭起來。
我這是怎麼瞭?難道我不應該是理直氣壯的那一方的嗎?
我深吸瞭一口氣,大聲道:“你和他們在這張床上做的好事!”
妻子的眉毛緩緩地不再揚起,變得平和起來。她嘆瞭口氣:“唉——一年瞭,你終於還是發作瞭——”
發什麼瞭?發作瞭?這個詞難道不應該是發現瞭?
妻子板著臉地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從一堆衣服下面拿出瞭一個文件箱。這個箱子我也知道,裡面放的是我和妻子的重要文件檔案。
她走回來,把箱子放到床上,打開,從裡面翻出來一個牛皮紙大信封,交給瞭我。
我狐疑地看著她,接過信封,打開,從裡面抽出來幾張紙,隻見封面上寫著“病歷”。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顫抖著打開閱讀,卻是一份關於我的診斷書,我草草翻瞭一下,頓時手足冰冷。
我有強迫性妄想癥?我怎麼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去看的病?醫生是誰?長什麼樣子?我統統不知道!
“我——我怎麼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我覺得一陣頭暈,結結巴巴地問道。
妻子上前兩步,溫軟的柔荑輕撫我的面頰,娓娓道來:“一年前醫生給你做瞭催眠治療來是你忘掉你的妄想,但他說這個療法隻能封存你的幻覺記憶,但不能阻止你的頭腦無中生有地產生新的幻覺。”
我喉頭發澀:“可我——明明看到瞭——”
“怎麼看到的呢?”妻子問。
我跳上瞭床,把煙霧報警器摘瞭下來,給她,道:“我在裡面裝瞭攝像頭,傢裡發生的一切我都知道。”
妻子半信半疑地往柵縫裡看瞭看,道:“哦?你還真是變態啊!都拍到什麼瞭?”
看她一副無辜的樣子,我忽然怒火攻心,搶過報警器重重摔在瞭地上,四分五裂的報警器零件崩出很遠。我沒註意這些,拉著她的手走到瞭書房的電腦前。我打開電腦對她說:“你的醜行的監控錄像我都保存下來瞭!”
我打開攝像頭應用的雲存儲空間,想找到我的收藏,但雲空間裡空空如也。
這怎麼可能?
我心如電轉,指著她道:“肯定被你發現刪除瞭!”
妻子撅起瞭嘴。
“我——我還有別的證據!我在你包包上裝瞭竊聽器。我聽見瞭你和老王……”
妻子嘆瞭口氣,打斷瞭我,道:“你以為我沒有發覺嗎?你固然把竊聽器塞得很好,但你要知道,我每次在外面排隊沒事都會捏那個小兔子掛墜玩啊!我早就把它給拆出去瞭!當時我就覺得你又犯病瞭,唉——”
那我聽到過什麼?我幻聽瞭嗎?
“那你和郝映……”我顫聲道。
“郝瑩。”妻子糾正我的發音。
“我在他傢也裝瞭監控……”
“哦?你還真行啊!什麼時候?”妻子有些驚訝。
“你肯定也見過瞭,就是這個所謂的新冠病毒測量儀。”我打開書櫃底部的抽屜,拿出我裝舊光盤的塑料袋,一邊在裡面找我改造的那兩個除臭盒,一邊說,“我改造過瞭,裡面其實是攝像頭,我那次假冒大白裝在瞭郝映傢。”
然而袋子裡隻有光盤,沒有別的東西。我頭上開始冒冷汗。
“我在郝穎傢沒見過。你知道郝瑩住哪兒?”妻子奇道。
“我當然知道瞭,就在邊上樓的1314號。”
妻子的修長的柳葉眉皺瞭起來:“但她傢門牌號是919啊?1314住的誰?”
“你——”我有些緊張起來,“我有證據!”
我在電腦上打開那對監視攝像頭的雲空間,想調出那裡的視頻,結果那裡……也是空的。
我有些慌瞭,這怎麼可能?上次它們還在那裡呢!我上次是什麼調閱來著?我使勁回想著……
妻子看著我,眉目之間盡是憂慮。
我不得不拿出瞭最後的殺手鐧,打開瞭存放她手機文件的目錄:“我有你手機裡存放的不雅視頻和照片!”
妻子柳眉倒豎,神情十分不悅,寒聲道:“偷我手機,你還真是防不勝防啊!”
看她生氣瞭,我有點害怕起來,但這個時候隻能硬著頭皮拼瞭。
“你看——”我雙擊瞭她和健身教練的裝機器人的那個視頻。
妻子不慌不忙地靠近瞭些,似乎也好奇我要給她看什麼,很坦然。我聞到瞭她身上的香味,心裡慌得一批,這次不能再出問題瞭,否則我就是個傻子!
視頻裡,她和教練在一起和著音樂做健身運動,俊男靚女,彎腰抬腿,節奏感滿滿,但很正常的那種,和我那次看到的完全不是一個東西!
我傻瞭。
妻子側頭看著我:“這是我們錄的,準備作為Ke*p的短視頻的,有問題嗎?”
“沒——”我不由自主地回答道,然後哆嗦著手找到她的某Q空間,點開她的婚紗補拍照片,我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但此時騎虎難下。果然,補拍的照片都是正常的婚紗照,有個綠人規規矩矩的站在她身邊,看來是準備以後P上新郎—應該是我—用的。
我腦子一片空白,心裡像走馬燈一樣回憶中這幾個月來我看見的種種不堪,難道這都是夢?都是我的癔癥發作的幻覺?我想到瞭老王的帖子,但已經沒有瞭打開的勇氣。那個,就算是真的老王寫的,但他也沒有指名道姓,還有可能是吹牛,我拿出來也做不瞭證據。網上這種類似的故事,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這裡面肯定有一個很大的漏洞,但我大腦已經罷工瞭,完全不知道應該往哪方面去想。腿上一軟,我重重地坐在瞭我的辦公椅上,把臉埋在手裡,不知道怎麼面對我親愛的妻子。難道我真的有妄想癥?
一雙柔荑放在瞭我的頭上,輕輕地撫弄著我的頭發,然後把我摟在瞭她的胸口。
“可憐的——”妻子的溫柔讓我無地自容。
過瞭很久,妻子退開一步,柔聲道:“醫生也有料到今天的情況,所以給你準瞭藥物。”
我抬起頭,看著她。
妻子伸出雙手,一支手裡一個紅色的膠囊,另一支手裡一顆藍色的。我覺得這個場景有點眼熟。
“你有兩個選擇。這個藍色的呢,你吃下去,就會忘掉你的妄想,重新開始,但有可能數月之內,你又會產生新的幻想。這個紅色的呢,你吃下去,就會回憶起你所有的以前的妄想,包括你很久很久以前的。你將分不清那個是真記憶的,哪個是妄想,你會把這一切都當作事實。”妻子的聲音漸漸嚴肅起來。
我無法抉擇。
“又或者——”妻子彎下腰看著我。我瞥見瞭她敞開的睡衣領口裡白嫩柔彈豐滿的雙峰。
“你有什麼別的想法?”妻子嬌聲問道。我覺得她的眼裡忽地滿是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