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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美貌娘子猙獰刀客

  鬱鬱蔥蔥的官道旁人影憧憧,翠綠蒼翠的茂林間傳出幾聲男人悶哼。

  沈雲笯雙手撐在頰邊,俯趴在馬車窗邊百無聊賴看著外面一成不變的風景,沿途顛簸,哪怕是走最好的官道也顛得厲害,看不瞭書也做不瞭針線,隻能和阿鬼說話,阿鬼被煩的不行,埋頭趕車,不想理她。

  沈雲笯從車廂裡爬出來,她坐到阿鬼身旁,一雙小腳吊在馬車衡轅外搖晃:「阿鬼,要不我們去走水路吧,走幾日我就習慣瞭。」

  阿鬼抬手一揚韁繩:「你吐得太厲害瞭。」

  沈雲笯從阿鬼手中接過韁繩:「你休息會,我來趕。」

  將韁繩給沈雲笯,阿鬼懶洋洋橫躺下去,他瞇眼看著頭頂密林疏落的天空,伸手扯下路旁一根野草,叼著野草的阿鬼漫不經心說道:「你不會懷孕瞭吧。」

  沈雲笯猛扯住韁繩,馬匹發出嘶鳴,馬車一陣顛簸,阿鬼趕緊翻身而起,奪過韁繩控制住蹦騰而起的馬匹。

  密林中一陣騷動,楊餘思看到阿鬼控制住受驚的馬匹,他按捺住飛奔出去的沖動,終是沒有出去。

  楊行止從遠處走來,他拿著一張巾帕面無表情揩拭刀上血跡,楊餘思問到:「處理幹凈瞭?」

  「嗯」楊行止點點頭,殺瞭個為禍一方的采花賊,以前就追蹤過這人,叫他跑瞭,今天他倒闖到沈雲笯這裡。

  阿鬼拍在馬頸安撫受驚的馬兒,坐起來看著沈雲笯。

  沈雲笯手覆在肚子上,她臉色復雜,半響後扯著嘴角笑:「抱歉,嚇著你瞭。」

  阿鬼見她神色難看,轉過頭拉起韁繩不說話默默趕路。

  夜裡兩人露宿,前面離城鎮還有好些距離,阿鬼看沈雲笯一路都心不在焉,天色漸晚,他瞅一眼沈雲笯,見她神色不佳,也不想再顛簸,夜裡就宿在官道旁。

  停瞭馬車,阿鬼牽馬去吃草料,順便撿些幹柴回來,阿鬼不敢走的太遠,不時打量下馬車的位置,平日裡偶有露宿的時候,沈雲笯都盡力幫他做事,今天她鉆進馬車就一直沒出來過,阿鬼時不時要去看她一下。

  楊餘思從遠處走來,他抱著劍看著沈雲笯的位置:「雲奴怎麼瞭?」

  阿鬼牽著馬,他撫在馬頸,平淡道:「不知道,大概是悶瞭吧。」

  楊行止提著鮮果過來,放置在馬背上,對阿鬼說道:「明日到瞭臨清帶雲笯去玩玩吧,總是趕路她受不住。」

  阿鬼點點頭,抱著幹柴牽著馬去飲水。

  阿鬼回來,沈雲笯已經升起來火堆,阿鬼將幹柴堆在一旁,將馬拴好,將楊行止給的鮮果遞給沈雲笯:「吃點。」

  沈雲笯拿起一枚青杏咬一口,被酸的臉頰微皺,沈雲笯默默將杏子吃完,吐掉杏核,她打起精神:「我拿昨日買的肉鋪燒點湯,配你愛吃的馕餅。」

  阿鬼沒有意見,他點點頭,見沈雲笯有瞭精神他終於松一口氣,和顏道:「我再去打隻野兔,待會烤著吃。」

  沈雲笯笑著點頭:「那你快去吧,想想就饞的慌。」

  阿鬼看一眼沈雲笯:「我不走遠,有事你便吹響銅哨。」

  沈雲笯滿臉笑意地點頭。

  阿鬼提著短刀走瞭,沈雲笯肩跨下來,她臉上的笑容散開,垂頭喪氣地像個雨打的鵪鶉,沈雲笯坐一會,鉆進馬車去拿備好的肉鋪幹糧,打起精神開始做飯。

  小鍋架在火堆上,沈雲笯蹲坐在一旁,將肉鋪撕成小塊撒進沸騰的滾水裡,本地的醃肉,做湯十分鮮香,隻是肉質略柴,要小火慢慢熬煮。

  阿鬼回來時,提著已經剝皮洗凈的野兔,沈雲笯將野兔接過,用備好的細鹽香料將野兔仔細醃制,架在一旁阿鬼剛立得烤架上燒烤。

  天色黑瞭下來,阿鬼坐在火堆旁,拿著勺子翻攪小鍋裡的鮮湯,他打量著沉默做飯的沈雲笯,火堆下,沈雲笯臉頰被火光映照地溫暖柔和,她眼瞼垂著,認真翻滾已經開始滴油散發香味的烤兔,神情溫柔認真,頸邊散落的斷發垂在耳邊,掩蓋不少稚氣。

  以往,沈雲笯是不會這些事的,她跟著阿鬼,開始學著做飯打雜,努力生活。沈雲笯白日跟著阿鬼趕路,腳上磨起泡也不吭聲,夜裡自己將水泡挑掉,再偷偷浣洗自己換下的衣裳,第二日繼續穿未幹透的濕衣趕路,什麼也不開口要,隻盡力做事。

  阿鬼是個男人,沒有細膩的心思,沈雲笯咬牙跟著,阿鬼一日見沈雲笯半夜起來坐著不睡,才知道她腳上磨起水泡疼的受不瞭,第二日買瞭馬車,對沈雲笯多瞭心思關照,兩人關系漸好,沈雲笯也才慢慢放開。

  沈雲笯抬起頭,她瞇著眼笑:「看著我幹嘛。」

  阿鬼遲疑下,他問道:「你不開心?」

  沈雲笯拿刀的手一抖,她片下一大塊兔肉遞給阿鬼,微吐一口氣:「阿鬼,我不想說這件事。」

  阿鬼接過烤肉,他點點頭,不再多問,阿鬼打碗熱湯遞給沈雲笯,兩人就著馕餅喝著肉湯,默默分吃完一隻烤兔。

  夜裡,阿鬼在外睡在火堆旁,沈雲笯躺在馬車裡,她抱著被子睜著眼,聽著外面蟲鳴,沈雲笯算瞭日子,這個月的葵水還沒有來,已經遲瞭幾天,她有些心神不寧,害怕自己懷孕,沈雲笯摸在自己肚子上,若是有瞭孩子,沈雲笯捂住臉。

  私生子,跟自己一樣的私生子。

  第二日到瞭臨清,阿鬼提意進城采補東西,他心裡想著帶沈雲笯去散心,進城後找瞭處客棧包個小院,再領著沈雲笯出門。

  阿鬼在櫃臺打聽本地有什麼景致,沈雲笯站在大堂百無聊賴地張望,有男人偷偷看她,沈雲笯一路走來,看慣瞭各色男人的目光,一開始惶惶羞懼到現在也毫不在意瞭。

  阿鬼提著刀走來,沈雲笯跟上去,美貌娘子與帶刀的猙獰刀客,這樣的人在江湖上行走,想要招惹的閑漢多半要掂量下自己。

  南市有市井,臨清是一處運河中轉,在南市中匯聚瞭南北各處闖蕩做生意的商人,臨清南市在北疆都小有名氣,阿鬼帶著沈雲笯去看個熱鬧。

  寬敞遼闊的運河兩側,河流沖擊成大片灘塗,南市臨河而建,沿街無數攤販店鋪臨街而立,熙熙攘攘的人群混雜著商販的吆喝,天橋下耍把式的擺攤的各有各的熱鬧。

  沈雲笯與阿鬼找瞭處混沌攤,坐在天橋下喝混沌湯,北人豪邁,面大的海碗捧在手裡,混沌又鮮又香,吃的沈雲笯滿頭大汗。

  沈雲笯放下碗,她揩揩嘴,坐在小凳上看著周圍喧鬧的街市,沈雲笯看到不遠處拐角有傢醫館,她轉頭看阿鬼捧著碗吃得香,指著遠處的醫館低聲道:「我去那邊看看,你在這裡等我。」

  阿鬼喝一口湯,他抬起頭,看一眼那傢醫館點點頭。

  沈雲笯拍拍屁股站起來,沿著四周的人流往醫館走去。

  沈雲笯抬頭打量這傢簡陋的醫館,掛著佈幡,沒有牌匾,隻是處行腳下力們來看病的地方。

  沈雲笯跨進去,鋪面狹小,迎面是整墻的藥櫃,一旁擺瞭些簡單的座椅木榻,店內無人,就是頭頂打著飄的小木牌輕輕擺動,沈雲笯喊道:「有人嗎?」

  內堂的佈簾掀開,走出個青年男子,沈雲笯見到他微愣:「衛大夫。」

  衛三敬見到沈雲笯,他不動聲色地望向沈雲笯身後,見她一個人前來,才面色冷淡地點點頭。

  沈雲笯走一步上前,她問道:「袁娘子呢,她還好嗎?」

  門簾掀開,女人溫和平穩的聲音傳來:「勞煩小姐掛念,一切都好。」

  袁娘子走出來,她抱著孩子,荊釵佈裙,步伐平穩有力,笑容溫和妥帖,眼角細微的紋路都透著平和安靜。

  沈雲笯一見她就紅瞭眼,低下頭哽聲道:「我以為你出事瞭,抱歉。」

  袁娘子笑笑:「不礙事。」

  沈雲笯抬起頭,看著站在一起的袁娘子夫婦,她抹抹眼,露出笑:「你們現在在這裡生活嗎?蠻好的蠻好的。」

  元寶趴在袁娘子懷裡,他看著陌生的沈雲笯,歪著頭打量,圓滾滾的大眼睛又清又亮,張著嘴啊啊的叫。

  沈雲笯看著元寶,一時竟移不開眼,袁娘子見沈雲笯獨身一人,也沒人陪在她身旁,以往的大肚子平坦下來,卻沒見著孩子,她不多問,抱著元寶遞給沈雲笯:「你要不要抱抱元寶,那時我們還一起懷著孩子呢。」

  沈雲笯站著,她喏喏半響也沒有伸手,勉強露出笑來:「不瞭,不抱瞭。」

  沈雲笯看著元寶,手捏成拳頭,半響後問道:「袁娘子,你可有墮胎的藥。」

  袁娘子驚訝地看向沈雲笯,「你懷孕瞭?伸手來我給你把脈看看。」

  衛三敬接過仰頭四處張望的元寶,抱在懷裡逗他,袁娘子請沈雲笯到一旁坐,她拿出脈枕,剛搭上沈雲笯手腕,沈雲笯卻猛收回手臂。

  袁娘子看向她,沈雲笯神情惶恐,她站起來,捂在自己手腕上:「不必瞭,不必瞭。」

  沈雲笯往後退一步,神色驚惶:「我走瞭,以後再來看你。」

  說著也不看抱著孩子的衛三敬,轉身往外走去。

  袁娘子看著沈雲笯消失在店外人群中,她嘆口氣,收起脈枕起身,門外卻再進來兩人。

  衛三敬一見來人,他抱著孩子的手一緊,楊行止抬手抱拳:「袁娘子。」

  袁娘子站起來,她捏著指尖的藥粉,看著進來的楊傢兄弟。

  楊餘思開門見山問道:「方才的女子,她怎麼瞭?」

  袁娘子隻知沈雲笯是魔教聖女,別的並不知情,她看楊餘思神色緊張,心裡模糊有個大概,她謹慎道:「沒有病礙。」

  楊餘思上前一步:「真的無礙,她怎麼面色不對。」

  袁娘子見他雖咄咄逼人,擔憂卻溢於言表,袁娘子心中微轉,她說道:「隻是來買墮胎的藥丸。」

  楊餘思睜大眼,半響後拔腿往外跑去,楊行止對袁娘子夫婦拱拱手,轉身跟瞭出去。

  衛三敬走過來:「我看她不像有孕。」

  袁娘子揚眉,她笑瞇瞇的點頭,抱過被緊張氣氛嚇得大哭的元寶輕哄。

  沈雲笯出來,阿鬼抱著短刀站在門外,沈雲笯看到他一愣,她露出苦笑:「你都聽到瞭。」

  阿鬼瞄一眼沈雲笯肚子,漫不經心地點點頭:「走吧,帶你在臨清玩玩。」

  沈雲笯抬頭,看著天空明晃晃的太陽,她抬手遮在眼前眨眨眼:「走吧。」

  沈雲笯跟上阿鬼,融入繁華熱鬧的市井。

  沈雲笯與阿鬼站在大橋上,她拿著一大包零嘴,手撐在橋桿往下望,沈雲笯裝過頭,仰頭對阿鬼笑著大聲道:「阿鬼,我們明日去乘船吧。」

  石橋宏偉,石橋上來往的行人馬車川流不息,兩側擺滿吆喝的攤販。

  滾滾運河之上,帶著南北兩地貨物的無數大船在碼頭停靠或是前行,岸邊吆喝的纖夫背夫,源源不斷輸送著南北貨物,兩岸仗馬而過的江湖人,紅袖招展的女嬌娥,萬丈紅塵,人世煙火。

  阿鬼轉頭,他一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