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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六、回憶

  論這世上誰最瞭解展贏?楊悠悠不敢說自己是第一,但她說自己是第二,想來也沒有人能再排到她的前頭去。他既然能睜開眼睛讓古世勛把話帶到,那就證明他不是躺著不能動的狀態,還能給她準備好四百萬,就說明他能夠憑本事賺到,再以他對她的偏執,她合理懷疑剛才她跟古世勛對談的時候,他絕對以某種形式也參與其中。

  她不信他不想見她。

  古世勛在楊悠悠走後掏出手機撥通熟悉的號碼,鈴聲還不等響起,電話就已經快速被接通,“滿意瞭?”說著話,他抬頭看向棚頂的監控攝像頭,還朝著鏡頭揮瞭揮手。

  電話的另一端,唯一光亮的屏幕被忽然掐斷,偌大的黑漆漆的房間裡沒有點亮任何照明設備,隻靠著屋外道路兩旁的夜燈跟沒有徹底黑透的沉夜給屋中微微填瞭一抹森暗的光影。

  “謝謝。”一道嘶啞到有些刺耳的聲音在黑暗中刮得人耳膜泛疼,他坐在椅子裡,被黑暗勾勒的輪廓顯得有些萎靡。

  “她說給你一周時間考慮,見或不見你自己決定吧。”古世勛表情依舊淡漠如常,“還有邵氏的事,你既然都已經打算好瞭,我也不介意多一方進項。隻是……你知道,這麼幹的結果便宜可全都在我這兒瞭,我不建議你一點兒都不給自己留。這樣吧,事成後我給你百分之五的幹股,其餘的部分到時候另算。”

  “我現在精力不行,邵氏底子厚,下手不狠容易壞計劃,就按咱們之前商量的來吧。”不過才說瞭一段話,他嘶啞的聲裡就似乎帶上瞭呼吸不暢的長喘,“再說……我這邊不是還有一個山海集團嗎,也夠我未來五年謀劃的瞭。”

  “你的謀劃是你的謀劃,在利益面前我不能讓你吃虧,再說瞭,你不是想好好養個人嗎。”古世勛做事喜歡清清楚楚,互惠才能互利,更何況是他是他目前最能稱之為‘友人’的人。想起來對面人的辛苦,他也不再打算繼續深聊瞭,“提醒你一下,你現在的行動盡量要聽醫生的建議,別蠻幹,我給你送過去的那兩個康復權威可不是讓你挑戰極限用的。”

  “我知道——”

  “你知道還讓他們壓力大到聯系我的人要求辭職不幹瞭?”古世勛太瞭解他,就此一句就不再多費口舌,“早點休息。”

  古世勛這邊兒剛結束通話,送走楊悠悠的邢野也在同時開門進來。他規矩的在門口立正站好後,扼要轉述瞭楊悠悠臨走前說的話。

  古世勛沉吟瞭片刻沒給回復,隻安靜的靠進沙發閉目養神。

  同樣掛掉電話靠進座椅的展贏禁不住回想起車禍發生的瞬間。那是他永遠都不可能忘記的簡短數秒,失重滯空的身體,牢牢定格在白茫茫一片的視野,耳鳴扯碎瞭大腦,窒息磨滅瞭知覺,二次碾壓來的讓他連絕望都來不及升起就迅速終結在漆黑中。

  他知道是誰對他下的手。當他第一次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邵傢,面對那麼多的質疑跟不信,卻有至少兩雙眼睛是回避的。邵梁鑫,他的血緣親父,及邵澤,那個他名義上的兄弟,同父異母的。

  就像一塊帶著淤泥的石塊被透進瞭潔凈透明的一缸水裡,浪波過後,先是渾濁,再是沉淀。他的母親因為打擊太大,六神無主的把事情直接捅到瞭萬長治那兒,立刻又起千層餘浪。

  證實他的身份一滴血就夠瞭。也許是因為他在他們的面前表現的太過正常,反倒讓這群親人虛偽的親近變得尤為刻意,事實他沒全說,遭遇也多有隱瞞,可光憑一條‘換子’就讓習慣高高在上的兩個企業掌舵人面上難看瞭。

  萬長治出瞭名的寵女,這樣大的悶虧比眾目睽睽下被打臉還要狠,他怎麼可能咬牙吞。讓萬瑩離婚沒那麼容易,讓他們夫妻繼續過下去也沒那麼容易,還要給他這個突然回來的外孫討一套補償說法,樁樁件件都能把邵成跟他兒子邵梁鑫按到桌上擦臉。

  邵成理虧,本來兩傢聯姻在金錢、工程上就絕對做不到割離,一旦山海集團借機翻臉撤資,邵氏那麼大的一個攤子,下面成千上萬張嘴都張著看他,不給他們吃飯,那麼這些嘴反過來就能把他啃掉一層皮。

  再心疼兒子,在親傢的逼迫下也不得不持棍把邵梁鑫揍瞭個頭破血流。說他對此全不知情,低叁下四的花瞭一個多月的時間才求得萬長治同意坐下來細聊,這其中自然免不瞭經濟利益上的各種損失,連帶讓他這個做慣太上皇的董事長嘗盡瞭鬱鬱不得志的激憤。

  理,是談判桌上最有利的‘師出有名’。虧,為瞭以後更長遠的見地不得不認。都是在商業權力場修煉瞭千年的妖怪,彼此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早就心中有數。

  他初來乍到,自然是保持沉默看著他們上演一出出好戲。看到精彩的地方他暗自感嘆,看到演技太差是地方又兀自憋笑,他的存在跟出現,成就瞭一場以‘給他公道’為名義的爭權奪利世紀之爭。

  一群利益共同體在實際的金錢、股份占比等等最實際的利益跟前,慢慢撕開‘虧欠’的外包裝,精確到萬分位後的小數點讓他看盡瞭意料之中的嘴臉,他們掙的面紅耳赤,捶桌拍案,後來為瞭面上好看,兩傢竟然都願意拿出同比數額的股權作為他的補償,當然,他還未成年,這些東西需要有人代管,等他成年後再轉交。

  沒有人真的想把他這件事抬到水面之上,大傢都是體面人,體面人自然幹不來上不去臺面的事。這一場拉扯談判足足耗費瞭叁個多月,就在他按照自己的計劃默默進展的時候,邵澤卻當著邵成的面哭瞭。那麼委屈,那麼可憐,好像他才是那個被人換掉的孩子,然後,本來就沒有朝向他的憐憫,瞬時全部屬於他瞭。

  畢竟是從小看到大的孫子,算不上多寵,但感情上絕對遠遠超過他這個突然蹦出來的全沒感情基礎的外來人口,更何況這個外來人還害他破財傷權,哪怕日常見面的關心裡都生硬的讓人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