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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急救

  楊悠悠壓下身體直接給出反應的生理不適,伸手小心翼翼的撕開還擋著小孩半張臉的垃圾袋。並沒有意外的,她看見瞭一張完全辨不清原本容貌的可怖的臉。鼻血還幹涸在他的鼻腔與臉上,眼皮腫起鼓包,與四肢不相上下的青紫傷痕同樣出現在他的面部。

  她的內心與思緒在這瞬間全部炸裂,說不出的憤怒與憎惡讓她的腦袋陣陣轟鳴。即便要殺人,也不該是這麼殘忍的方式!楊悠悠伸出瞭顫抖的手去探小孩的鼻息,她要確認他是不是真的還活著。親眼見證一個人的死亡對她而言無疑於是在她的靈魂深處捅下利刃,偌大的窟窿一定會讓她一輩子活在陰影裡。

  她對展贏,說實話,是恨的。恨不得他出門被車撞,恨不得他去死,可對於眼前的小孩,她又完全帶入不瞭他們是同一個的感覺,成年後的病態張狂跟幼年時的淒慘可憐,是因果,可對於她而言,是糾結的憎惡與心疼。

  這麼小的孩子,連這個世界的模樣都還沒好好看過,就要在人性的黑暗裡茍且偷生,不該是這樣的,他的人生不該隻有這些。可如果他死在瞭這裡……

  沒有呼吸……霎那間體溫盡失的感覺讓她突然失去瞭對外界的所有感知,楊悠悠在這一刻突然明白,她接受不瞭這樣的一個小孩慘死在她的面前,哪怕他是展贏,哪怕他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也不該反向落在這個孩子的身上。

  她的手顫抖的更加厲害瞭。輕輕地,像是怕碰疼瞭小孩一樣,她又將手摸到他纖細的脖頸處,久久,久久,她的指腹觸及瞭一下小小的彈動。

  眼淚刷的一下從她的眼中突然滾落,她從不知道自己原來是個這麼愛哭的人。好像活瞭二十七年所攢下的眼淚,都集中在這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裡瞭。

  再跑去叫人恐怕已經來不及瞭,她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浪費也無法確定自己跟這裡的人是不是可以無障礙交流,畢竟除瞭這個小孩,她眼中所見的人及聽見的聲音全部都被進行瞭虛化處理。她不想白白浪費體力和時間,他這麼虛弱,多在這裡呆一分鐘對她來說都是足以致命的關鍵。

  她找瞭幾根比較直的樹枝,又撿瞭幾個塑料袋將小孩骨折的手臂粗略的進行固定。她不是醫生,沒辦法預估這孩子身上的傷究竟又多重,隻能憑借一股沒來由的使命感將他加倍小心的抱起,也沒管剛才下坡就已經足夠艱辛,上坡隻會更難的境況。

  小孩很瘦很小也很輕,她抱得並不算吃力。相對於抱著一個小孩爬山的負擔,讓她無法忽略的,是從小孩身上散發著的瀕死般的腐敗臭味,還有那些在傷口裡不停蠕動鉆爬的蛆蟲。有幾條甚至爬到瞭她的手臂上,讓她起瞭一身寒顫卻死咬著牙關穩穩的抱著他拼命上攀。

  爬上坡頂比她預計的容易,難的是怎麼抱著一個小孩翻越那層鐵柵欄。經過好幾次腦中模擬,也為瞭不讓小孩因頻繁移動而加重傷情,她硬是憑借一己之力將一處生銹腐蝕嚴重的柵欄撕開瞭一條可供倆人爬過去的破洞。

  尖利的破口處在她後背上劃下瞭好幾道滲血的痕跡,她也沒時間搭理,抱緊瞭他匆匆朝醫院的方向趕。安意區是白海市最大居民小區,基本每一區都配備瞭好幾處社區診所,可按照這小孩的狀況不去醫院是不可能的。而最近的醫院就是距離這裡直線超過兩公裡的中心醫院。

  她抱著小孩有心搭車,眼前的一切卻除瞭背景之外全是暈開的色塊,再是她手裡沒錢,一分都沒有。錢……他入院肯定需要錢,醫院不是慈善機構,如果因為她沒有錢而拒診,或者耽誤瞭時間……楊悠悠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頭。可她又要上哪裡弄錢?

  腦中拼命想辦法,腳步也沒有一秒的停歇。她忽然知道哪裡有錢瞭。她傢。準確的說是她爸爸跟繼母的傢。記得每次她爸爸發薪水繼母總是會把錢全部從工資卡裡提出來,傢裡會留有一部分現金,剩餘會被繼母再存到別的銀行卡裡。傢門的備用鑰匙一直藏瞭一把在廢棄的報箱盒蓋裡,因為繼母無業卻經常不在傢,而她爸爸又不愛揣鑰匙。

  這時候她已經顧不得自己的行為是不是入室盜竊瞭,更沒想過如果她回傢遇見瞭傢裡的任何一人該如何解釋。她抱著小孩去瞭傢裡,找出鑰匙開瞭門。

  安靜的房間裡沒有人影,楊悠悠沒時間回顧這個她住瞭大約十年的房子,直接去瞭主臥打開瞭繼母一直用來放錢的箱子。

  裡面一迭百元鈔票她連數都沒數就直接揣進兜裡,又到自己住的側臥打開床底的行李箱拎出一件夏天穿的短袖換好,然後立刻抱起小孩快速的離去。腦中有什麼記憶閃過,她也沒深想,一刻不停的直奔醫院。

  夏日的熱浪炙烤著地面,楊悠悠就這樣抱著一個傷重淒慘的小孩一路快走加小跑。她的喉嚨像著瞭火,流出的汗浸透瞭她的衣裳,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精神過於集中與亢奮,這樣常人無法堅持的高強度運動並沒有將她徹底透支。

  醫院的大門越來越近,她提著一股勁兒沖瞭進去。隻是不出她的預料,這裡不管是求醫問診的病人還是身穿白褂的醫護人員,她一個都看不清。好在醫院裡所有的地方都張貼瞭註明,她抱著小孩跑進急診,加之小孩的狀況確實緊急,有醫護人員出來幫她瞭。

  對方說瞭什麼她一句也聽不明白,晃動的虛幻人影讓她連焦距都有些抓不準。她將小孩放在病床上,拿起一支筆又找到紙快速的寫下一行字——我叫楊悠悠,並不認識這個小孩,他現在傷的很重需要加緊救治,我帶瞭錢可以去繳費,麻煩你快點救他。我聽不清你說什麼,可以寫字,我看的懂。

  那個醫護人員拿著楊悠悠遞給她的單子反復看瞭好幾遍,確認瞭對方不僅可能失聰,還有可能是眼疾患者,不然不可能在面對人的時候連眼神都對不上。不過她說的不假,這個小孩大致一看就知道情況很危險,她馬上將小孩移交給同事,然後引領著楊悠悠去掛號繳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