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思晚,突然從隊伍之中消失瞭。
幽光之中,鐘沁兒,容淵和含光叁人相互交換著眼神,無聲地交流著。
這一切已是很明顯,定是蘇穆和素嬛動瞭手腳,應該就是為瞭歸思晚手裡的熒波鈴。
這時,懷安小心地掃視瞭一眼眾人,有些惴惴不安。
他低聲說道:“其實,剛才師姐好像在我手裡寫瞭個字。”
說是好像,是因為他把手掌攤開來,手心白皙潔凈,什麼也無。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是心神不寧,一直盯著手裡,沒有註意到歸思晚的走失。
容淵思忖瞭會,“可能是時間未到,再等等。”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懷安的手心,緩緩地出現瞭一筆一劃,金色的印記。
一個字,清晰地浮現在瞭他的手掌之中。
“珠。”鐘沁兒低眉垂眸,輕聲念瞭出來。
懷安看瞭一眼容色冰冷的歸思雲,目光之中透瞭一絲的希冀。
歸思雲哼瞭一聲,說道:“她的意思是,叫我們用奉南珠來尋她。”
“奉南珠?”含光問道。
歸思雲抬手自鬢間取下一根金釵,釵尾也有一顆金色南珠。
但是,大小成色與歸思晚的那顆都相去甚遠,平時藏在她的滿頭珠翠之中,因此並不顯眼。
歸思雲冷冷地說道:“妹妹那顆是母珠,我這顆是子珠,可相互感應。”
她手指輕輕撥弄瞭兩下,珠子開始閃閃發光起來,她將釵尖對著來時的方向,珠身的光線更明亮瞭一些。
她神色倨傲地抬瞭抬下頜,帶頭走瞭過去。
等他們尋到那條暗道,順著一路走下去,終於到瞭逍遙谷地宮深處,一處隱秘的所在。
逍遙谷的地宮,別有洞天。
現在在他們的面前,是一個高大寬闊的幽暗石窟,燈影幢幢,再也無須他們的焰火照明。
因為,四周的空中燃燒著朵朵紅蓮,一上一下地躍動著,宛如在水中浮浮沉沉。
妖嬈明媚的紅光,籠罩瞭整個洞窟,竟是說不出的詭秘。
“是紅蓮業火。”
有人低低地喚瞭一聲。
這是他們第二次在逍遙谷裡看見紅蓮業火,比之前在秘血伽羅樹林裡看見的,更加明亮詭異。
這魔界邪術來得如此蹊蹺,又陰魂不散。
而且,在他們身邊還有一個人,也與這邪術息息相關。
鐘沁兒不由偏頭去望容淵,見他眼瞳深邃,眸光幽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光影浮動,在他白皙的面孔暈瞭層暗色,流露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子期……”她緩緩走近他,輕聲喚道。
容淵在她的眼裡看到瞭一絲的擔憂,不由心中一動。
他垂瞭垂眼,又揚起長睫,眸色輕緩瞭一些。
在她靠近的時候,他飛快地摟瞭她一下,又馬上放開瞭來。
她聽到擁抱的剎那,他在耳邊溫柔的低語。
“我沒事。”
但是她的心間,依然是止不住的擔憂。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在意他的情緒。
這時,前方的紅蓮焰火急竄,光芒暴漲,一下照亮瞭他們的對面。
叁個人影在火光之中顯現瞭出來,緊靠著前方陰暗的石壁,正是蘇穆,素嬛和歸思晚。
“竟然這麼快找到暗道,是不是你通風報信瞭?”
素嬛的金絲琴弦圈圈密繞,牢牢纏住瞭歸思晚。
歸思晚秀發凌亂,面頰邊上還染瞭幾縷的血絲,衣衫之上血污斑斑,皆是新染的痕跡。
顯然,剛才經歷瞭一場惡戰。
素嬛玉手纖纖,撥動著琴身,將那些琴弦絞得更緊,絲絲密密,緊陷到歸思晚的衣衫之中。
“或者,你本來就是為引他們過來,才假裝上鉤?”
歸思晚憤怒地看著她,但隨著琴弦將她的周身勒緊,她的面容浮現出痛苦之色。
蘇穆站在一旁,神色輕慢,手裡正握著那枚銀鈴,碧色綢帶垂落在地。
他的指尖正摩挲著銀色的鈴身,拇指用力,一掠而過,鈴鐺緩緩旋轉,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放開她。”懷安對那二人怒目而視,舉起瞭手中長劍。
“別動。”容淵按住他的肩頭,對著他搖瞭搖首。
蘇穆和素嬛二人氣定神閑的樣子,定然是有恃無恐。
蘇穆看著容淵,墨色眼眸之中劃過一道幽光,冷哼瞭一聲。
他手掌一轉,一朵紅蓮自空中落下,沿著他們中間的空地,幽幽地轉瞭一個圓圈,如燃瞭一圈明紅色的火焰。
容淵見此情形,面色忽然一變,緊緊地盯住瞭前方的蘇穆。
忽然,隻見黑石地面紅光迸現,顯出一圈一圈的圖案,光芒交織纏繞,不停地躍動,宛如遠古時期神秘的圖騰。
“血祭壇。”
與秘血伽羅樹林裡的不一樣,那個更像是某種演習,而這個是真正的血祭壇。
容淵走近鐘沁兒和含光身邊,目光卻仍停留在對面的蘇穆身上。
蘇穆對上他的目光,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神色都慵懶瞭許多。
容淵沉聲說道:“五重血祭壇,比起當年戎關道的,還要多兩重。這是召喚魔神,接納魔神之力用的。”
鐘沁兒心尖一顫,“當初那個叁重血祭壇祭獻瞭多少生魂才成,這個五重……”
含光目光一凜,“所以,這就是千年之前,逍遙谷的人憑空消失的原因嗎?”
他的話如石破天驚,讓人心底發怵。
容淵的眸光也越來越深,緩緩說道:“應該是逍遙谷最後一任掌門,藏心散人所為。”
他頓瞭頓,眸色濃如幽潭,“當年我在魔界臥底之時,曾聽左使說過,有一位前輩隱匿在正道之中,地位極高,終生未結道侶,但不知是何緣故,他忽然消失瞭。”
鐘沁兒點瞭點頭,“想來就是這位藏心散人。”
那一邊,蘇穆聽見他們的交談,微微勾起唇來。
蘇穆冷笑瞭一聲,聲音低沉,“沒錯,可惜當年戎關道的祭壇還不夠格,左使又不太低調,不像藏心散人,悄無聲息地就用瞭整個逍遙谷的人來陪葬。”
這句話中蘊含的信息實在是太多,叫人不由神色一驚。
正如含光所猜,原來千年前逍遙谷所有人的消失,全是因為最後一任掌門藏心散人所為,為的就是以血祭壇召喚魔神,獲取魔神之力。
素嬛抬手看著指蓋上明艷的丹蔻,輕蹙眉心,對上輕吹瞭一口氣。
她淡淡地道:“修仙者的生魂,自然比普通凡人的更有效果。”
所以,這是個至高無上的血祭壇。
含光的目光向著那邊的二人掃過去,“既然五重祭壇已開,為何藏心散人沒有得到魔神之力?”
其實,他們叁人已經猜到瞭,這其中的原因肯定與那五件聖物有關。
但明顯蘇穆和素嬛所知道的,比起他們更多。
含光不過想從他們的嘴裡,套取更多的信息。
蘇穆揚瞭揚唇,眼神依舊冷冽如冰,“你們猜呢?”
如今,五樣聖物有叁樣應該已落入他們的手中。
屬火的洗烷丹,屬木的如意珠,以及屬水的熒波鈴。
那麼剩下的,就隻有逍遙谷與蓬萊島的瞭?
鐘沁兒微微皺起眉來,心裡暗道不好。
如果五樣聖物沒有到手,蘇穆和素嬛怎麼可能會暴露血祭壇的位置?
至少蓬萊島的聖物,肯定是到手瞭,所以他們這次的目的應該就是奪取逍遙谷的聖物,以及開啟血祭壇瞭。
所以,現在的形勢已是十分嚴峻。
就在這時,蘇穆忽然抬手緊緊捏住瞭歸思晚的喉嚨,無夷宮眾人皆倒吸瞭口涼氣。
歸思晚面色漸漸發青,呼吸也急促起來。
鐘沁兒揚聲說道:“蘇穆,你快放手。”
“我可以放開她,但……”
蘇穆再次笑瞭起來,笑意卻是未到眼底,顯得瞳色陰冷。
“鐘沁兒,你必須過來替她。”
容淵面色一變,急道:“這不行。”
蘇穆冷笑,“我隻要師妹過來,其他誰也不要,不然……”
他加重瞭手中鉗制的力道,歸思晚的腳尖甚至都離開瞭地面。
“鐘師姐。”懷安轉頭,懇求地看著她。
鐘沁兒眸光如雪,愈漸寒涼,定定地看著對面的蘇穆,神色平靜,不見任何的情緒。
“好,我過去。”鐘沁兒沉聲說道。
蘇穆松瞭松手,讓歸思晚站穩瞭來,神色有些得意,終於露出瞭一個真正的笑容。
“師姐……”容淵一把抓住瞭她的手,緊緊握著。
鐘沁兒將另一隻手迭在他的手背之上,安撫地摩挲片刻。
“抱歉,我必須過去,不要攔我。”
她不能見到,有人因她而失去性命。
含光也擔心地看著她,自知攔不住她,隻能低低地嘆息瞭一聲。
鐘沁兒垂眸看瞭看自己的足尖,心裡百轉千回,似有澎湃的潮汐正怕打著她的心房,一聲一聲,自心間響徹耳畔。
她定瞭定神,忽然倚近到容淵的身前。
她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輕問瞭他一句話。
容淵聽見,忽然睜亮瞭雙眸,雙唇緊抿,似在壓抑著激動的情緒。
他看著她淚光閃閃的雙眸,默默地點瞭點頭。
鐘沁兒的眼淚卻再也抑制不住瞭,從眼角輕輕滑落瞭下來,沾濕瞭如月般皎潔的面頰。
她強忍著哽咽,深呼吸瞭一口氣。
“等我回來。”她輕聲說道。
鴉色長睫染瞭晶瑩的淚珠,看向他的眸光卻是柔如月色。
她轉過身去,身姿綽約,沿著圓形祭壇的邊緣,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瞭蘇穆。
在她的身後,容淵神色哀慟地看著她,眼眶都已是微微泛紅。
他的耳邊仿佛還回蕩著,她問他的那一句話。
“那個忘記你的人,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