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鐘沁兒利落地將滑落的衣衫,拂上裸露的肩頭,緩緩地系好腰間衣帶。
她的面容之上沒有一絲的慌亂,而是如染冰霜,於陰暗之中透出一道幽幽的冷光。
容淵面色蒼白,一動不動站在原地,靜靜地凝視著她。
如墨滴沒入筆洗的清水之中,緩緩地暈染,陰晦一點點在他的眼底散開。
暗沉的雙眸,此刻神色復雜到瞭極點,宛如幽潭般深不可測。
鐘沁兒見他眼神黢黑如墨,表情又似在隱忍著什麼,也不由輕蹙起眉尖。
一旁的蘇穆,已經穿好瞭衣衫,身姿筆挺地向著他走瞭過去。
“魔界的人?還是?”
他步履輕快,走到瞭容淵的身畔,將一把烏發甩在身後。
他剛一靠近,容淵身形一晃,身法靈動如鬼魅,向後迅速挪瞭兩步,避開瞭鐘沁兒的長劍。
鐘沁兒見他身法奇快,也不由詫異出聲,容淵的眼神向著她淡淡一瞥,腳下步伐未停。
他衣袂翩然,又向右疾行瞭兩步,手掌攏起,五指如電,直接朝著蘇穆的喉嚨扣去。
他這一下動作極快,風馳電掣般就已襲向蘇穆。蘇穆來不及反應,身子一晃,避開瞭要害,卻被容淵一下抓住瞭肩頭。
容淵出手毫不留情,扣住他肩頭的五指銳利如鉤,一抓一翻,蘇穆一聲悶哼,肩頭已是鮮血淋漓。
容淵緊咬牙根,狠狠地盯住蘇穆,掌心之中黑氣如潮,就要向他的肩頭籠罩。
鐘沁兒面色驟變,雙足一點,信手一揮,含光已迅速飛到她的手心。
一道如電的銀光在幽暗的洞府之中閃過,她手持長劍已橫在瞭容淵的頸間。
明亮的劍身映著容淵慢慢看向她的目光,陰沉得讓人心驚。
“放開他。”她一聲清叱。
鐘沁兒長劍已抵住容淵的脖頸肌膚,而容淵的右手依然緊緊扣住蘇穆的肩頭。
蘇穆剛剛給鐘沁兒渡瞭靈力,還未完全恢復過來,被他這樣重重一擊,直接從口中湧出一股腥濃的鮮血。
鐘沁兒心中一驚,見容淵沒有絲毫松手的跡象,長劍直接狠狠地抵上去瞭一點。
“放手!”她狠狠地說道。
容淵的頸項頓時劃出一道血痕,一縷血絲直接垂落在含光之上。
容淵冷冷地看著她,一言不發,也不打算松手。
叁人正在僵持階段,忽然洞外飛進來一人。
“都給我住手!”一道威嚴低沉的聲音響起。
飛身進來的正是他們的師傅宗離,天山派掌門。
宗離當年修行之時有過一場奇遇,導致面孔還是青年模樣,但是頭發卻是滿頭銀絲。
宗離長袖猛地一揮,叁人隻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氣流撲面而來,腳步紛紛後移,手中鉗制也不由自主地松開瞭。
剛一站穩,鐘沁兒就奔至蘇穆身邊,替他止瞭肩頭的血,再一細看,流出的血色是鮮紅的,看來容淵還未得及下毒手。
“都是同門,何至如此?”宗離看著劍拔弩張的叁人,長嘆瞭一聲。
“同門?”鐘沁兒驚道。
她抬眸去看容淵,隻見他也正看向她,眼神復雜,面色沉沉。
“這是你們的師弟容淵。”
宗離回身,看著容淵聲音放輕瞭些,“容淵,還不快來拜見你的師兄,師姐。”
容淵低瞭低頭,再度揚首,眼中晦暗已散去瞭一些。他向前走瞭兩步,對著二人行禮。
“容淵見過師兄……”他低著頭朝著蘇穆說道,他的聲音此刻壓得極低,略帶暗啞。
當對到鐘沁兒之時,卻是揚起臉來,直直地看向瞭她,“師姐。”
他烏亮的黑發挽起,梳就瞭一個高高的馬尾,發尾剛剛垂肩,俊美的面孔顯得更加的年輕朝氣。
鐘沁兒與他四目相接,隻覺得他的眼眸深邃如潭,眼神剛一探入,就向是被什麼給吸進去瞭般,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淪。
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起,並無什麼情緒湧動,但一時竟然也凝住,分不開來。
蘇穆忽然在她身後一聲輕咳,鐘沁兒才是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她的目光再一掃,看見容淵頸項之上的血痕依然有血絲滲出,不由自懷間掏出一方錦帕遞瞭過去。
“師弟……”她輕指瞭一下,這個由她造成的傷口。
“多謝。”容淵接過錦帕,按在頸間,側過臉去,但眼尾餘光仍停留在她周身,讓她隱隱約約有些不自在。
蘇穆和鐘沁兒從前依稀聽過宗離提起他們的一位師弟,語帶惋惜,略過愧疚,但是想要細問,宗離又閉口不答瞭。
想來,那人便是容淵瞭。
蘇穆仔細打量著容淵,斟酌瞭一下,才是緩緩開口。
“師弟的身法套路,怎麼和魔界的人有些相似?”
容淵低低笑瞭笑,“師兄很瞭解嘛。”
蘇穆見他語帶諷刺,意味不明,眼底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不由抿緊雙唇,不再說話。
宗離淡淡地掃瞭兩位弟子一眼,“容淵被我派去魔界臥底已近百年,會些術法並不出奇。”
“臥底?”
鐘沁兒聽聞此言,詫異地望瞭容淵一眼,他的面孔純凈如水,完全不像從前見過的魔界中人那般戾氣,心裡又多瞭一絲的好奇。
蘇穆深深地看著容淵,“師弟真是忍辱負重,辛苦你瞭。”
容淵微抿唇角,並沒有說話。
宗離憐惜地看瞭一眼,向來隱忍的他,低聲說道:“上次見面,我就和你說瞭,如今魔界大勢已去,你見到師兄師姐的話,完全可以透露自己的身份瞭。今日,怎會弄成如此局面?”
鐘沁兒心中也奇怪,她問容淵是何人的時候,他明明就可表明身份,但他偏偏忍著什麼也沒說,反而主動向蘇穆出手。
難道,他身為臥底的時候,和蘇穆曾經結下過什麼梁子?
但她也聽出瞭宗離看似責怪,其實是憐愛的話語,不由趕緊上前解圍。
“都怪我太魯莽,出手太快,不怪師弟。”
她把目光又轉向瞭容淵,幾乎是帶著絲自責地問道:“師弟剛才那一劍是師姐的不對。”
她頓瞭一下,輕聲問道:“還疼嗎?”
容淵抬眼看瞭看她,面上神色變瞭又變,似在沉思著什麼。
過瞭良久,他才是低低開口。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