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瞭塵的一敘,對於鐘沁兒而言,如平靜的大海湧起滾滾波濤。
雖然讓她驚覺到藏於自己身上的某些隱秘,但是並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找到蘇穆與洗烷丹的下落。
她自天山醒來,就遠隔塵世,對於這百年來修真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可謂是全然不知。
尤其是自蘇穆七十年前離開天山以後,所有的大事小事,她都想要知道。
如大海撈針,她必須得從所有的事裡找到一絲可能的線索。
天山山腹的浮光塔,有不少的寶物。從前各任掌門都管得極嚴,而她仗著自己可能不會再回天山,當時又拿捏住瞭容淵,於是自塔中搜羅瞭不少出來。
其中有一隻小巧的行舟,以一隻自然死亡的千年貝殼的遺體制成,通身散發著熒熒白光,所幸因為不大,也不算太紮眼。
鐘沁兒自靈山下來,便坐上行舟沿著相思江順流而下,去往下遊的煙波湖。
相思江兩岸山峰連綿不絕,青翠秀美,江水更碧如綠玉,清澈見底,素來以山奇水美著稱。
她要去的是煙波湖旁的醉風樓,這醉風樓雖然處在凡界,但素來是修真界在煙波湖打尖住店之地。
其中更有一位說書人,每日在醉風樓中從不間斷地講述著近百年的大事小事,更有很多鮮為人知的隱秘。這便是,鐘沁兒此行的目的。
行瞭兩日,就進入瞭嵐州的地界。
嵐州山青水秀,舟行其上,風煙俱凈,天山共色,如在遊在畫卷之中。
那裡的無夷宮也是修仙大派。鐘沁兒記得當年一同以身封魔的時候,她與無夷宮宮主之女歸思雲鬧過些不愉快。
鐘沁兒攬瞭一盞茶坐在船頭吃,茉莉花的香味在唇齒之間縈繞著。
她心裡暗想著,不知道百年過後,那位驕縱的大小姐,歸思雲的性子還是不是一如從前?
她早已辟谷,無需吃食,但仍然貪戀凡界美食。清晨特意下船去瞭城中的如意齋,打包瞭那裡最有名的茉莉香片和桂花雲片糕。
上瞭行舟,就開始緩緩驅舟,她在其他地方都會以術法加速,但到瞭嵐州為瞭不驚動無夷宮,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隻得放慢瞭速度。
她不知道容淵是如何跟天山各脈解釋,自己剛醒來又下山一事。但她四處行走,唯恐生事,便戴瞭一頂白紗帷帽,遮住瞭自己的面容。
嵐州的桂花雲片糕,薄如書頁,軟如凝脂,撕下一片送進口裡,即如雪花溶化般濕潤,散發桂花的清甜氣息。
她吃著吃著,不由想到日後她若能解開生死困局,就此耽於塵世也是極妙的。
船慢慢行至嵐州的一處碼頭,她看見岸邊系著一艘金光閃閃的行舟,比初升的陽光還要耀眼。
這樣的大手筆,她想都不用想,絕對是來自無夷宮。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正站在岸邊,指揮著眾人往行舟之上搬東西,那些人身著青色宮裝,正是無夷宮的弟子。
而那名女子與他們著裝不同,一身鵝黃宮裝,滿頭珠翠,看來在無夷宮頗有地位。
“你們都小心點,這些東西都是送去天山,給掌門的,弄壞瞭我可不饒你們。”
黃衣女子越說越按捺不住,聲音也響亮起來。
鐘沁兒聽到這裡,不由微微側首,看著那些沉沉的箱子,心想,這些東西原來是送給容淵的嗎?
天山與無夷宮從前交集不深,到底是什麼時候起,竟然走得這麼近瞭?
黃衣女子似是也感覺到瞭她的側目,不由抬眼往江上望去。
隻見碧如翡翠的相思江之上,飄來一艘銀色的小船,珠光閃閃。
船頭坐著一名白衣女子,戴著長長的白紗帷帽,手正撕下船頭放置的桂花雲片糕,緩緩地往帷帽裡送去。
雖然看不見臉,但是窈窕的身姿,纖細的手腕,十指白皙如剝落的春筍,一定是個美人。
黃衣女子有些嫉恨地瞇瞭瞇眼,目光在那艘光彩明麗的行舟之上又轉瞭轉。
此時鐘沁兒也對上瞭她的臉,不由在心裡長嘆瞭一聲。
正是白天莫說人,夜裡莫說鬼。
細柳眉丹鳳眼,面孔圓潤,下頜線條柔和,不是歸思雲還會是誰?
歸思雲生瞭一張討喜的臉,但性格一點也不討喜。
她盯上瞭鐘沁兒的行舟,反手就是一把長鞭擊在相思江水面之上,逼停瞭她的船。
行舟受到沖擊,並沒有搖晃,而是穩穩地停在江面。
隻是長鞭揚起的水波,落入行舟之中,打濕瞭鐘沁兒的白靴,讓她不由輕輕皺起眉頭。
“這位姑娘。”歸思雲說話咬字極重。
她看著鐘沁兒,勾起唇角,冷冷一笑。
“你的船怎麼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