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烏雲才是緩緩地散去,映出一地皎潔的月光。
此刻,鐘沁兒正身處於天山北脈主峰的腹地。
山中別有洞天,空洞之處宛如一個空心的葫蘆狀。
兩道石門緩緩地向著一旁打開,四周石壁幽暗,她捏瞭個訣,便有一團幽藍色熒光立在她的身前,冉冉跳動。
鐘沁兒沒有任何的猶豫,就著這點幽光,便緩緩走瞭進去。
她前行瞭不久,走到通道盡頭,竟然出現瞭一處又高又深的山洞,其中竟然有座黑色的石塔。
石塔巍峨高聳,構建精致,呈八角形,有六層之高。
每高一層,層高便逐層遞減,在外看來有種逐層收縮的美感,因而顯得格外輕盈挺秀。
每層飛簷之下,都掛著一個小巧的青銅鈴鐺,隨著山中空靈之風輕輕旋轉,卻並不發聲。
“浮光塔……”
含光念著木匾上的紅字,似是陷入瞭沉思之中。
“你是不是想起來瞭?”她柳眉微揚,唇角輕勾。
鐘沁兒從容地踏上臺階,走進瞭浮光塔的第一層。
她神色之中帶著一絲輕快,邊走邊道:“那年天山叁脈二代弟子的試煉會,我拔得頭籌,師傅說讓我來此挑選自己的法器。”
浮光塔的第一層正是陳列著各式各樣的法器,琳瑯滿目地擺在一張一張圍著木梯的長桌之上。
“你便是在這裡挑中瞭我。”含光的聲音中似是蘊著一絲激動的情緒。
“所以,你知道我來這裡是為何瞭嗎?”鐘沁兒輕笑瞭一聲。
她的纖纖玉指此刻正流連在長桌之上,從那些法器之上輕輕掠過。
忽然,她長指一挑,有一樣的東西豎在瞭她的面前,直直立著。
“劍鞘!”含光揚聲說道。
鐘沁兒點瞭點頭,輕聲說道:“那天師傅特地囑咐我要將劍鞘留下,我一直都不知道是為何,直到我發現瞭你的存在。”
含光淡淡地說道:“因為你的師傅不想我離開這柄劍。”
她看著面前的劍鞘,目光閃動,“以後我恐不會再回天山,所以含光,我會給你自由。”
含光聞言,一陣沉默。
許久,他才是低聲說道:“那這劍將成為最平凡不過的一柄劍,你如今又是這樣的情況……”
“我從前所倚杖的可並不全是你。”她揚唇淺笑,容色輕快。
“含光,錯過瞭這次機會,我怕我又舍不得瞭。雖然重塑形體是個漫長的過程,但,你真的不想要自由嗎?”
含光略一沉吟,終於說道:“當然,想要。”
他說完這句話,輕呼瞭一口氣,似是有些緊張有些激動。
“含光,你自由瞭。”
鐘沁兒纖手一揮,隻聽一道錚鳴之聲,長劍入鞘。
整柄長劍,連著劍鞘,忽然銀光暴漲,如白虹貫日,映亮瞭她無比沉靜的面孔。
接著,那道銀光從長劍之中跳脫出來,在她的周身轉瞭幾圈。
“我必須得回到我原來的地方去,所以先告辭瞭,我會再來找你的。”
黑暗之中,銀色光芒盤旋瞭兩下,宛如一條遊動的蛟龍,左右搖擺著,轉眼便離開瞭浮光塔,向著那兩道石門飛去。
不一會,便消失在瞭她的眼前。
鐘沁兒怔怔地望著銀光消失的方向,沉默瞭許久許久。
忽然,她慢慢地蹲下身來,抱住瞭自己的膝頭,下頜抵在膝蓋之上。
她的聲音極輕極柔,“終於,又走一個,這次是真的隻剩下我一個瞭。”
遙想那年,她拔得頭籌,在天山年輕一代弟子之中再無對手,正是意氣風發之時,又得瞭這柄有劍靈加持的神劍,因而在後來與魔界的對抗之中,所向披靡。
她與含光整整相伴瞭兩百年,朝夕相對,比友人更誠摯,比親人更親厚。
她並不是沒有想過給予他自由,隻是從來沒有想過,會是在這麼一個時機,在她最孤立無援的時候。
但,又隻得如此。
畢竟此生,能不能再回天山還是未知。
漸漸地,有清亮的淚水自她眼眶之中落瞭下來,染濕瞭她的面頰,將她膝頭之處的裙衫都暈濕瞭一片。
她咬住唇瓣,止住瞭嗚咽之聲,任淚水放肆地流淌,將一雙清明的眸子染得更加晶亮,如暗夜星辰,熠熠生輝。
在她的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
與此同時,浮光塔那些飛簷下的鈴鐺,突然叮當作響起來,音色優美,宛如一首悅耳的曲子。
她感覺到身後有一股熟悉的氣息,淡淡的梅香,清冷如昔。
手掌白皙,十指修長,她被一雙手扶瞭起來,身子一轉,緊緊落入一人懷中。
她對上他一雙幽深的眼眸,面如冠玉,墨眉似劍。
他低低嘆息著,輕輕吻住她,不斷下垂的,晶瑩淚滴。
“師姐,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