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霈帶瞭本奧數教材,極不情願地去瞭醫院。
他頗善於偽裝,即便是不喜歡做的事,隻要是鐘海生要求的,他都會去做。
在鐘海生眼裡,陸霈就是個乖兒子的形象,他從不認為陸霈會做傷害鐘意的事。
他對陸霈很信任,頗放心將鐘意交給他。
陸霈剛走進病房,鐘意就高興地叫道:“哥哥,你終於來瞭。”
陸霈瞥她一眼,隨口應瞭聲:“嗯。”
他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著一臉雀躍的鐘意,有些訝異。
這個小傻子,見到他這麼高興嗎?
她以前別提有多厭惡他瞭,現在開口閉口,嘴裡經常掛著“哥哥”二字。
以前,她是怎麼喚他的呢?
土包子、鄉巴佬,甚至是……野種。
她根本就不承認他是哥哥,變傻之後,反倒喜歡往他身上黏,真是稀奇。
鐘意眨瞭眨烏圓的杏眸,一臉委屈道:“哥哥,你怎麼那麼久都不來陪我玩?”
陪她玩嗎?
陸霈勾瞭勾唇,暗自冷笑,他為什麼要陪這個辱罵他、瞧不起他的傻千金玩?
浪費他寶貴的時間。
陸霈翻開書本,目光落在復雜深奧的幾何圖形上。
他沒有看鐘意,漫不經心回道:“哥哥很忙,沒空陪你玩,你別吵,安靜些。”
陸霈準備參加下月初的市級數學競賽,最近都在看書。
“哦。”鐘意有些失望,杏眸裡雀躍的光芒黯淡下去,她皺著張小臉,面色懨懨的。
女孩轉瞭個身,側躺著,背對著陸霈,她拉過被子蒙住頭,然後便沒瞭動靜。
陸霈安靜地看瞭會書,突然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蒙在被子裡的人兒一抖一抖的,隱隱有細細的嗚咽聲傳出來。
陸霈合上書本,掀開被子,把鐘意的身子轉瞭過來,便看見女孩咬著下唇低泣嗚咽著。
她纖長的鴉睫上沾著晶瑩的淚珠,鼻尖微紅,正吸著鼻子,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模樣好不可憐。
陸霈一愣,他望著鐘意,不解地問道:“你……你哭什麼?”
鐘意吸瞭吸鼻子,帶著哭腔道:“嗚嗚……哥哥討厭我,不想跟我玩。”
她垂下鴉睫,望著自己手裡七彩的方形錫紙,哭得更兇瞭,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淚如泉湧。
陸霈順著她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玉手上,看到那熟悉的錫紙,有些怔然。
那是包糖果用的錫紙。
上次在醫院時,鐘意剛動瞭手術沒多久,傷口還沒愈合,仍有些痛感。
麻藥過後,她便一直囔著頭疼,吵著要吃糖。
鐘父不敢給她亂吃東西,怕吃多瞭糖,對身體不好。
便不肯給她買糖。
鐘父去繳醫藥費、辦理手續時,是陸霈在看護鐘意的。
陸霈先前出去買水,店傢給他找零時,給瞭幾顆糖果代替,他隨手揣口袋裡瞭。
那會,鐘意吵得厲害,陸霈便把口袋裡的糖果給她瞭。
他怕鐘意一下子吃太多糖,對剛動瞭手術的身體不好。
便同她說,不能一下子吃完,要等腦袋很疼,疼得受不瞭瞭,再吃一顆,這樣腦袋就不會疼瞭。
鐘意信以為真,她很寶貝那幾顆糖果,真等到頭很疼瞭,才吃一顆。
幾天過後,隻要不去碰那傷口,她的腦袋基本也不疼瞭。
剩餘的糖果,她就留著,兩天吃一顆,漸漸的也全都吃完瞭。
隻是,那七彩的糖果紙,她一直舍不得扔掉。
若是想陸霈時,她就把糖果紙拿出來看看,有時晚上還會做夢。
她夢到,陸霈來醫院陪她玩,還給她買瞭很多好吃又漂亮的糖果。
她盼瞭很久,今天,終於等到陸霈來瞭。
隻是,陸霈不願陪她玩,也沒有給她買糖果,甚至還兇她。
他跟夢裡完全不一樣。
陸霈見眼前的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頓覺有些頭疼。
待會,若是鐘海生來醫院看到鐘意哭得如此傷心,眼眸紅腫,鐵定以為是他欺負瞭他的寶貝女兒。
那他處心積慮塑造的“好兒子”形象,就崩塌瞭。
“喂,別哭瞭。”陸霈用手指戳瞭戳鐘意的肩膀。
鐘意沒反應,依舊哭得很傷心。
陸霈想瞭想,柔聲哄道:“別哭瞭,哥哥陪你玩,想吃糖果嗎?哥哥去給你買糖果。”
鐘意止瞭哭聲,抬眸看瞭陸霈一眼,有些不相信。
她吸著鼻子,哽咽道:“真的嗎?”
陸霈用指腹給她擦瞭擦眼淚,輕聲哄道:“真的,哥哥不騙你。”
一聽陸霈這麼說,鐘意便不哭瞭,隻是還不能立馬止住,仍有一兩聲低泣。
陸霈讓她在病房裡等一會,他去醫院門口的小超市,給她買糖果。
鐘意很聽話,乖乖地等著。
五分鐘後,陸霈回來瞭,他手裡拿著一罐七彩的糖果。
陸霈把整罐糖果交給鐘意。
他坐在床邊,伸手拿瞭一顆,剝瞭糖紙,送到鐘意嘴邊:“喏,張嘴,不許再哭瞭。”
鐘意張口,把糖果吃進嘴裡,糯甜的滋味在口腔裡漫開,她高興得眼睛彎成瞭月牙兒。
在男孩還未反應過來時,她突然往前一撲,將陸霈給抱住瞭。
“哥哥真好。”鐘意軟糯糯地說道。
女孩嬌軟的身軀撲進懷裡,帶著一股獨特的馨香,陸霈身子一僵,兩隻手臂抬起,尷尬地立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