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粗麻捆綁的手腕間留有一尺來長的距離,羅朱努力撐起身體,跟著一堆女人慢慢向水邊爬去。直立行走太耗費力氣,這樣四肢爬行才更能儲存體力。
來到水邊,當幹裂的唇觸到冰涼的河水時,有些迷離的大腦清醒瞭許多。
即使喉嚨幹得快要冒煙,她也不敢大口大口毫無顧忌地喝水,怕過涼的水會在過空的胃部引起痙攣。肩頭的烙印痛還沒消失,她可不想再添過胃痙攣。老天保佑,月經期剛剛過去,不然還指不定會在這種艱難困苦中落下啥病根。
含住冰水溫瞭一會兒,才徐徐吞下。等飲完水後,整個口腔都被凍得麻木瞭。偏頭瞅瞅不遠處的營地,篝火燃瞭起來,牛羊已被宰殺架瞭上去,要不瞭多久,就能得到骨頭瞭,可她狂吐過後的胃已經空得快撐不住瞭。
趴在河邊,她不露聲色地扯下還帶著點綠的野菜,一點點地塞進口中。秋天的野菜早已失去瞭春夏的鮮嫩多汁,舌齒間的味道又苦又澀,比嚼幹草還痛苦,吞一口就像吞下瞭一串辛酸的血淚,一把割喉的刀片。她是屬猴的,食物搭配不該是桃子之類的水果嗎?咋就硬生生搶奪瞭牛、羊、馬的吃草專利呢?
一邊努力咽嚼,一邊苦中作樂地胡思亂想。慢慢的,灌瞭水和團團野菜的胃好受瞭許多。
感謝父母長久以來對她的漫不經心和疏忽冷漠,將她培養出瞭一副自私涼薄的心腸,讓她拿得起放得下,能夠動心忍性,不輕易被感情牽絆拖累,沒有成為無私奉獻犧牲的良善人士。
感謝三年的驢行生涯和半年的高原生涯,讓她擁有瞭堅韌的意志、強健的體魄和良好的野外生存能力。
在被冷汗反復浸透,在恐懼、疼痛和饑寒的折磨下,她非但沒死,還連點點感冒都沒患上。這個強悍的事實足以證明人類一旦擁有瞭強烈的求生欲望,會激發出令人不可思議的潛力。
透過清冽的河水,隱隱可見水底深處穿遊的小魚。這些魚黑背白肚,身上少鱗或無鱗,形狀有些像鴨綠江口生產的明太魚。納木阿村是半農半牧,人們因著將夭折的小孩扔到水裡水葬的習俗,加上認為魚是龍神親屬的信仰問題,幾乎都不吃魚。
他們雖不吃卻也不會阻止別人吃,有時她會用燒彎的縫衣針當釣魚鉤,穿線捆棒,先抓一條小魚,用小刀挖一小塊肉作魚餌來釣魚。別看工具簡陋,每次總能輕而易舉地把魚釣上來。在天氣炎熱時,不用釣竿,直接用手在河裡抓也特別奏效。不過為瞭避免引起村落民眾像看外星人一樣的旁觀,她盡可能地讓捉魚行為保持低調,捉瞭魚也是遮遮掩掩地帶回土坯房,自個悄悄煮來吃。
這種高原魚雖然煮熬的時間有點久,但肉質非常鮮嫩,熬出的魚湯味道也十分鮮美。當生存困難降臨時,她是不咋虔誠敬仰神靈的,也不怕魚是吃屍體長大的言論。反正經過一次生物轉換後,她吃的不是人肉就行瞭。何況在真正的饑荒面前,易子而食的事例太多瞭,亞馬遜叢林中直至現代仍有不少原始部落奉行著吃人的習俗。唉,如果允許奴隸釣魚的話就不至於淪落到生嚼野菜,啃吃剩骨頭的地步瞭。
浮想聯翩中,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瞭,身後忽然傳來陣陣騷動。她回轉腦袋看去,原來是幾十個兵士把啃後的骨頭堆運過來瞭。
許多奴隸像瘋瞭般朝那幾十堆骨頭連滾帶爬地撲過去,希望能挑到一塊筋肉比較多的骨頭,搶食勢頭明顯比昨天強瞭許多。
羅朱暗暗嘆口氣,她一米六二的身高在平地中也不算太矮,但流落到這古代屋脊高原後便成瞭劣等殘廢。身上的肉雖不少,無奈骨架太過纖細,靠身板是搶不過快要餓瘋的原住地居民的。
她索性也不白費力氣,慢悠悠地爬著。據說爬行是一種最好的水平運動之一,現代社會提倡人人都應每天抽出一點時間像動物一樣四肢著地進行爬行運動,增強身體協調性,緩解脊柱和盆骨壓力。為什麼人類女性的難產率大大超過動物雌性的難產率?那是因為人類直立行走慣瞭,盆骨發生改變導致的結果。她爬一爬,也算是響應現代養生運動瞭。
搶挑到骨頭的奴隸像抱著什麼珍寶般,緊緊摟著幾根骨頭躲到一角自個啃瞭起來。還有些像羅朱一樣爭搶無能的奴隸則努力地在一堆堆殘骨中繼續翻找,或是坐在殘剩的骨堆邊忍著饑餓失望而期待地等著下一批骨頭的到來。
這一堆,隻餘下幾根光禿禿的棒骨,不具備再啃咬的價值;那一堆,隻剩下一撮細小的骨頭碎渣子,抓都抓不起來;左邊一堆……羅朱一邊爬一邊找骨頭,終於在一團長雜草中幸運地翻到瞭一塊小西瓜般大的羊頸骨。也不知是被誰一腳踢到瞭草叢中,竟然沒被人發現。她的運氣還真是不錯,這種羊頸骨是最難啃的,殘留的筋肉也相對多些。
捧著羊頸骨,用衣袖大致擦瞭擦上面沾染的碎草,便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將骨間殘留的筋皮和殘肉摳下來,一點也不敢浪費地送進口中。口胡,二十年瞭,打從她有記憶起就沒這麼珍惜過食物,吃得比翻垃圾的乞丐和瘋子還幹凈,遺憾的是沒人來表揚她這個好不容易形成的優良品質。
尼瑪的也不知吃下瞭哪個男人的臭口水,千萬不要有啥致命的傳染細菌。喉嚨一陣痙攣惡心,卻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啃著。此時她最羨慕的就是老虎、獅子那些舌上長著肉刺的獸類,輕輕一舔,就能把骨頭的任何一個角落舔得幹幹凈凈,一點也不費力,一點也不浪費,多好啊!
一小塊羊頸骨遠遠不夠,她還得繼續尋找骨頭才行。丟開被啃瞭又啃的骨頭,她再度爬動四肢,展開瞭尋骨征程。
爬瞭十幾步,前方被一雙皮靴阻住去路。她順著這雙皮靴慢慢抬起頭,一個高大的男人正居高臨下地俯看她。
淡薄的暮色中,男人的臉龐逆著光,五官和表情看不太清,唯一能看清楚的是一雙閃爍著殘冷亮光的眼睛,像是黑暗中噬人的猛獸,不愧是禽獸王帶領的兵士。在男人右手中拿著一根長長的肉乎乎的羊肋骨,油亮亮的,散發出含瞭膻腥的誘人烤香味兒。
口中突然分泌出大量的唾液,一長串涎液毫無征兆地哧溜一聲,從半開的嘴裡沿著下巴滑落在地上,充分詮釋瞭“口水直流三千尺”的精髓。
“很想吃?”高大男人見此情景不由嗤笑一聲,在她面前蹲下身,逗狗般地搖瞭搖手裡的羊肋骨。
有些熟悉的粗獷中帶著殘佞的五官出現在她眼前,霍然又是那個捉她,給她烙下奴印的男人。
作傢的話:
奴隸滴生活是無比悲催滴,可憐滴羅朱童鞋,阿門!
o(︶︿︶)o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