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私兵把他和另外二十三個男奴趕進瞭島上一處有著茂密森林的圍獵場。林中荊棘叢生,毒蛇遍地,兇殘噬人的野獸晝伏夜出。私兵告訴 他們,從現在開始,他們也是森林中的一種動物,將被貴族們的追捕狩獵。同時,一個月後,在他們中間隻能有一個活著走出森林,走出圍獵場。
他立在灌木叢的陰影中,垂下頭冷冷地笑,活著回去的機會來臨瞭。原本,他就是村子裡出色的獵手,在經歷瞭鬥獸場和奴隸搏鬥場的殘酷血腥 歷練後,森林裡的威脅對他而言微乎其微。別的奴隸不襲擊他,他不會主動殺人。他不想自己再退化成隻懂得殺戮的野獸,不想再出現那副會嚇壞女 人的猙獰模樣。但在受到襲擊後,他的反擊絕對是不留情面和餘地的。
貴族們第一次在圍獵場中狩獵時,他爬上最高的樹頂,看他們追逐野獸,獵殺男奴,仔細觀察他們的身手和性格。
貴族們第二次狩獵時,他設計讓兩個跑動很快,身手又很敏捷的男奴暴露在瞭貴族們的視線中,自己則爬到樹頂上,繼續觀察貴族們在狩獵時的 各種表現。
貴族們第三次狩獵時,他以自己為餌,將當中那個最喜炫耀最愛逞強又最自負的貴族引誘進灌木林,再使計讓這貴族與貼身私兵走散,然後悄無 聲息地將其擊殺。他穿戴上貴族的服飾,拿著貴族的武器,騎馬大刺刺地往圍獵場的大門疾馳。
飛速的奔馳,讓人一時間不能瞧清馬上之人的具體容貌。等到那些貴族和私兵們終於反應過來後,他已經跑出瞭圍獵場。貴族專用的馬不是一般 私兵的馬能夠比擬的,而速度能夠與之相媲美的其餘貴族的馬又因為起跑太慢,怎麼也追不上來。
無數利箭咻咻咻地從身後射來,他一個翻身,躲在馬腹下,四肢掛在馬背上,繼續疾馳,終於在太陽西斜時徹底擺脫瞭身後的追兵。
除瞭必要的問路外,他不敢停歇地連夜打馬飛馳。在奴隸場中待瞭大半年,他能聽懂很多種語言,也能說很多種語言,身上的貴族裝扮讓猛然見 到的人怎麼也料想不到他的身份是一個逃奴。跑死瞭馬,他用武器和從衣袍上摳下的寶石換瞭普通平民的衣飾,剝瞭馬皮制成包袱,把馬肉切成一塊 一塊地醃制好。又強忍劇痛,拿燒紅的鐵皮把右肩重新烙瞭一次,遮蓋住奴印標識。
他邊走邊問,終於走到瞭臨靠喜馬拉雅山的村鎮,也發現瞭駐紮在這裡的德裡蘇丹大軍。小心地避開這支異族大軍,他掏出最後剩餘的錢幣買瞭 吃食和一件類似博巴人用以禦寒的皮袍,便義無反顧地進瞭山。不想在山中迷失瞭方向,最後被比他後入山的德裡蘇丹大軍捉住,成瞭大軍中的第一 個俘虜。
與其毫無方向地在陌生的連綿山脈中摸索翻越,不如暫時跟隨這支異族大軍,等走出喜馬拉雅山後,再伺機逃離,他瞬間做下決定。隻是隨著聽 到的秘密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心驚肉跳。如果大軍要用俘虜來啟開修羅百煞陣,他就必須在中途提前逃離才行。
日子一天天流逝,俘虜逐漸增多,他從兵士和僧人的帳篷中睡到瞭專門關押俘虜的帳篷中,逃離的希望越來越大。正當他準備實施逃離計劃時, 早上剛走出帳篷,驀然在俘虜群中看到瞭一個熟悉的身影。
頭天傍晚,他聽到有新的俘虜在兵士的吆喝下進瞭另外一個俘虜帳篷。卻萬萬沒想到新俘虜中有一個他心心念念,夢寐以求的熟悉身影。他震驚 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是太想念所導致的幻覺,連忙把眼睛揉瞭又揉,然而那熟悉的身影並沒有消失,依然俏生生地立在不遠處的俘虜群中。
白嫩粉滑的肌膚被赭褐色微微泛紅的油膏遮蓋,彎長如遠山的秀氣黑眉輕輕蹙著,清澈烏黑的大眼睛靜寂晦暗,小巧挺直的鼻梁下一張粉紅色的 柔嫩花瓣圓唇緊緊抿著。隻一眼,他就看出心愛的仙女受瞭許多許多的苦。
他的仙女為什麼會從村子裡流落到喜馬拉雅山中?難道村子被毀瞭,傢中也出瞭變故?難道阿爸和阿兄沒有從河裡遊上岸回到村子裡?陪在羅朱 身邊的銀灰色巨獒和男童是哪兒來的?晚上睡在帳篷裡,那些在女俘虜身上發泄的男俘虜有沒有嚇壞她?隻有一頭獒犬和一個男童守在身邊,她有沒 有遭到欺辱?
一個個問題接踵而來,心宛如刀割般的疼,他恨不得立刻沖上去抱緊他的仙女,詢問她、安慰她,但兵士的長矛卻將她驅趕到瞭鍋灶邊,將他驅 向瞭背離鍋灶的另一邊。在峽谷溪流旁拾揀枯枝枯草時,他幫瞭陪在她身邊的男童一把。
隨後的時間裡,他的目光一直悄然追隨在她身上,看到她被兵士的長矛抽打,看到她累得走不動時,他是多麼想把她護在懷裡,背在背上或是扛 坐在肩上。可是他不能貿然上前相認,以免引起看押兵士的註意,給她帶來威脅。他隻能暫時選擇忍耐,琢磨著在晚上怎樣才能和她分到一個帳篷中 。
傍晚,他和他的仙女被兵士挑出來取樂。他心中暗喜,終於能夠不落痕跡地接近心愛的仙女,與她相認瞭。他怎麼可能再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長矛 抽打?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別的男人壓在身下欺辱?
他護住瞭她,如願以償地和她分進瞭一個帳篷裡。把她肉嫩柔軟的身體摟在懷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和甜蜜。她的哭泣穿透瞭他的胸膛,她 的淚炙燙瞭他的心,她的傾訴攪痛瞭他的五臟六腑。
村子沒有被徹底摧毀,傢裡的阿祖、阿媽和阿弟、阿妹幸運地沒事。阿爸、阿兄雖也失蹤瞭,但他相信憑他們的身手,隻要不是和他一樣倒黴地 撞到石塊昏迷,也會沒事的。真正遭受瞭苦難的隻有他心愛的仙女。
淪為古格王的奴隸和蓮華法王的蓮女,被淩虐折磨,被強暴騙奸,被幾個位高權重的同母血脈的男人以喜歡的名義肆意淫辱。他並不介意羅朱的 身體是否保有貞潔,無論她被多少個男人蹂躪,她都是他放在心窩裡疼愛的美麗仙女,是他最珍愛的未婚妻子,是他一定要活著回來的理由和動力。
可是,在羅朱毫無保留的傾述中,他絕望地察覺到心愛的仙女已經離他越來越遠。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許她知道卻懼怕承認,她不但身體 被四個男人占有瞭,那顆心也被四個男人同時占據瞭。曾經,她因為不接受博巴人兄弟共妻的婚俗,大半年都不接受他的求婚。好不容易親口允諾瞭 他的求婚,又陰差陽錯地喜歡上四個欺辱過她的高位男人,背棄與他的婚姻承諾,成為他們共享的女人。
他知道這不是她的錯,怪隻怪他先把她一個人丟下,回來得太晚瞭;怪隻怪在這些男人太強大,強大到令他的仙女無力抵抗,隻能無助地承受他 們的蹂躪和侵蝕。神佛仁慈地庇佑瞭他,讓他能跨越一切艱難活著回來,卻殘忍地讓他親眼目睹心愛的仙女變成別的男人的妻子。在天竺,他是低賤 的逃奴;在這片生養他的高原,他是低微的博巴百姓,他沒有足夠多的財富,沒有足夠大的權勢與那四個男人抗衡爭奪。
大半年混沌渾噩的奴隸生涯讓溫馨的傢變得遙遠,親密的傢人變得遙遠,很多美好的感情已不知不覺地消逝在一次次殘酷血腥的對決殺戮中。即 使記憶復蘇瞭,他的心也麻木得快要死去。若再遠離心愛的仙女,等於是坍塌瞭唯一支撐他的信念,他的靈魂將從血肉中生生抽離,他將不知道自己 為什麼還要活著。所以無論怎樣,他都要守在心愛的仙女身邊。哪怕是成為她的奴隸,再不能親近她馨香溫暖的肉嫩身體,欣賞她羞怯嬌媚的迷人神 情,聆聽她婉轉如金雀的勾魂吟哦,他也要生生世世地守在她身邊,不離不棄。
紮西朗措倏地睜開眼睛,於黑暗中準確無誤地尋到酣睡在童顏男人和獒犬間的羅朱,麻木漠然的沈鬱眸子霎時柔軟瞭許多,唇角無聲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