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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不幸被捉(一)

  那群疑是追兵的人似乎近瞭,羅朱終於勉勉強強地聽到瞭模糊的聲響。放松的神情倏地又流露出幾分緊張,身子甚至無法抑制地出現瞭輕微的顫 抖。是禽獸王派兵追來瞭,還是他親自領兵追來瞭?或者是兇獸帶兵準備再次捕獲她?

  不,應該不會的,古格馬上就要出征拉達克,禽獸王和兇獸不可能會為瞭一個小小的女奴擅離古格王城的。即使他們喜歡她,在國事面前,那份 喜歡也顯得無足輕重。

  可是,她的心為什麼還是驚恐得縮成瞭一團?一雙冷酷威嚴的暗褐色鷹眼,一雙殘佞冷戾的狹長暗色長眸,一雙溫和慈愛的紺青鳳眸在腦海裡交 替出現,每一雙眼睛都直直地註視著她,像是劃開瞭她的肉體,直透靈魂深處,讓她避無可避。

  雙手突然被粗糙的溫暖包裹,她這才恍然發現自己的手冷涼如冰。有些茫然地抬眼望去,觸目的是多吉憨淳無暇的童顏。

  “姐姐,相信我,一定不是阿兄派出的追兵。”明亮清澈的棕色大眼裡盛滿篤定。

  她審度著多吉的眼,驚恐的心雖依舊緊縮,身體的輕顫卻慢慢停止瞭,腦海裡交替出現的三雙眼睛逐漸淡化消失。

  “……嗯。”她咬唇輕輕應瞭一聲。

  “姐姐,坐到銀猊身邊吧。貴族小姐應該和心愛的寵獒待在一塊兒,而不是和一個粗鄙的仆役並肩倚坐。”多吉低笑道,舉起她的雙手放到唇邊 哈瞭幾口熱氣,眸子裡浮出幾分心疼,“姐姐,記著把手放到銀猊的鬃發裡。”

  羅朱扯瞭扯嘴角,艱難地露出個淺笑,挪動身體靠到瞭銀猊身邊。雙手插進銀猊的厚密鬃發中,感受著毛發下強健溫暖的肌塊兒,緊縮的心稍稍 放松瞭些。

  適才勉強能聽見的腳步聲現在聽不到瞭,隻有火堆裡的枯枝偶爾發出的劈啪聲清晰可聞,空氣中彌漫著一絲詭譎的危險。她看見多吉漫不經心地 往火堆裡加瞭一根半濕的枯枝,然後半趴在地上對著火堆瞇眼吹氣。火光明明滅滅,一股濃煙冒出,多吉被嗆得連聲咳嗽。

  等煙霧過後,咳嗽聲停止,多吉的頭臉上已是落瞭好些灰燼,褐亮泛紅的頰上還有幾道黑灰,兩隻粗糙的手也臟污不堪。他瘦削纖薄的身軀微微 出現瞭恭卑的佝僂,披掛著破爛骯臟的光板皮袍,露出沾染瞭血跡的破爛粗麻褲腳,腳上穿著一雙同樣破爛骯臟的靴子,隻這一瞬間,他就搖身變成 瞭一個逃亡路上的十一二歲的男童仆役。

  羅朱眨眨眼,再眨眨眼,對多吉的偽裝變身是嘆為觀止,心不覺又放松瞭許多。不愧是出色的折嘎藝人!難怪自己當初會被他拎在手心裡哄騙瞭 一次又一次也毫無覺察?不是自己太笨,而是騙子太高明。

  可惡,舊恨湧上心頭,她想到瞭那個被欺騙失身的風雨夜晚,忍不住狠狠瞪瞭他一眼。大概是她的目光太過兇狠,多吉似有感應般側頭看向她, 與她惡狠狠的目光對視幾秒。忽而,唇角上翹,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那笑容比天上的太陽還燦爛明媚,比山頂的厚雪還純凈無暇,剎那間就融化 洗滌瞭羅朱目光中的兇狠。

  她咬住下唇,鼻子裡重重一哼,索性又一次扭開頭不看多吉。口胡!在這個偽童沒有恢復真身時,她對他那燦爛明媚又純凈無暇的笑容抵抗力微 弱到幾乎可以不計。尼瑪的裝嫩賣萌是種極端可恥的行為,懂不懂?

  多吉看她羞惱的別扭模樣,從牙幫到心尖,從心尖到下身的陽物再次癢漲起來,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他真的好想撲上去,把豬玀使勁蹂躪個夠 。

  “@#%¥&¥#@!”一道兇厲的男人吼喝驟然在頭頂炸開,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喜悅。

  羅朱被這突如其來的吼喝嚇得發出一聲驚叫,雙臂一收,緊緊地摟住瞭銀猊,眼睛下意識地朝發聲處望去。

  多吉的笑臉一沈,幾乎是立刻撲擋在羅朱面前,也朝發聲處望去。一雙棕色大眼裡警惕中夾雜著恐懼,臟污的童顏上滿是驚惶。

  斜右側突起的山石上站著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頭上以白佈纏裹,穿深藍色短袍戎裝,袍袖狹窄,正面排列著七八道裝飾胸扣,足蹬長靴,腰間 挎刀,手持長矛。暗褐肌膚,濃眉凹眼,鼻梁高挺,絡腮胡子,滿身兇悍肅厲之氣,一看就是經過瞭訓練的兵士。

  男人吼喝之後,沈重有力的雜亂腳步忽地響起,四周突起的山石上呼啦啦圍滿瞭人。一樣的裝備,一樣的絡腮胡子,一樣的兇悍,都居高臨下地 看著他們,凹眼中放射出捕獲到獵物的欣喜兇光。其中一個穿著暗紅色戎袍的男人大約是這隊兵士中的隊長,他與第一個發現他們的男人嘰裡呱啦地 交談著,神情間比四周著深藍戎袍的男人們都多瞭幾分倨傲。

  看到密密麻麻的兵士,羅朱的心涼得透徹,寒氣從腳板底升起,沿著背脊往上攀爬,一寸寸地凍結著神經和肌體。

  為毛?為毛這群兵士一看就是異域人,異國兵士?!如果……她眼睛沒看錯的話,這些兵士的裝扮透著一股子古代的伊斯蘭風味。此時此刻,她 忽然間發現與其在面前出現這麼一群面目兇惡不善的異國兵士,還不如出現一群剽悍兇戾的古格兵士。至少,她能混個眼熟和耳熟。

  不用努力偽裝,她的臉上和眼睛裡也佈滿瞭驚恐,半張的嘴唇輕微哆嗦,大半個身子都壓覆在瞭銀猊身上瑟縮顫抖。多吉緊緊地護在她身前,纖 薄瘦削的身體也在輕微地顫抖,甚至能聽到牙齒碰撞的咯咯聲。

  銀猊低伏前肢,兇狠地翻眼,渾身毛發張豎,喉間低沈的狺嗥如同悶雷滾動,充斥著警告和威脅。然而它那雙藍色三角吊眼裡的兇狠中糅合瞭似 乎被人長期馴養過後的溫順,周身沒有丁點桀驁野性和悍猛,就像是一個精美的裝飾花瓶。

  “你……你們是……是誰?”她聽到多吉緊繃得快要斷掉的尖細喝問,含著顯而易見的顫音和恐懼,“別……別靠近我們……”

  看到好似兔子般惶恐驚懼,縮成一團的兩人一獒,圍在四周的兵士們都發出瞭嘲弄快意的大笑。在紅袍隊長的示意下,最先發現他們的兵士和另 外兩個兵士從山石上跳瞭下來,一步步朝他們逼近。長矛矛尖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出乍長乍短的刺眼冷光,鋒利得讓人心寒。

  一個兇惡的兵士朝護在她身前的多吉伸出大手,多吉驀地像頭小豹子般不顧一切地朝他堅實的胸膛撞去。那兵士身形一閃,大手抓住多吉的袍子 後領,用力一撥。多吉承受不住這股勁道,面朝下的重重摔在瞭地上,右手掌不慎落在火堆中。他“啊”地慘叫出聲,迅速抽出手抱在胸前痛苦地在 地上翻滾,惹來兵士們更大的笑聲。

  “多吉!多吉!”羅朱失聲大喊,眼淚滾滾落下。多吉的恐懼和顫抖可能假的,但沈重的落地聲和火焰的炙烤卻沒有半點虛假。

  在她的哭喊中,撥摔多吉的兵士拿瞭根麻繩,踩住正在翻滾的多吉,將他的雙臂反剪,三兩下捆瞭個結結實實,連扇多吉正反兩個耳光後,把他 甩出瞭背風凹地。

  有一瞬間,她憤怒地想要跳起來砍斷那兵士的雙手,但在瞥到依舊沒有釋放出野性兇殘的銀猊時,硬生生地壓下瞭狂暴的沖動。寡不敵眾!她目 前的身份是沒有殺傷力的逃亡的博巴貴女,隻能在這群兵士中顯露柔弱無助。她沒有資格隨心所欲,也不能對自己和多吉的生命不負責任。

  銀猊從她身下鉆出,擋在她和兩個兵士之間。它朝著兩個兵士“嗷嗷”低吼,卻半天也沒敢撲咬上去。兩人一獒就這樣對峙著,誰也沒動。四周 兵士的笑聲接連不斷,間或會喊上一句。

  忽然,兩個兵士手裡的長矛一抬,銀猊的背脊一聳,竟然朝後退瞭一小步。在四道獰惡的眼光的瞪視下,藍色三角吊眼裡的害怕逐漸掩蓋瞭兇狠 ,頭越伏越低,蓄勢低伏的雄壯身體籠罩著一股瑟縮之氣,菊花尾也緊緊地夾在瞭臀中。

  “@#%¥&&*!”

  “@#%¥!”

  兩個兵士舉高長矛朝四周圍觀的兵士得意地喊瞭兩句,對視一眼,咧嘴獰笑。

  在他們手裡長矛欲動之時,羅朱突然“哇”地一聲,由嗚咽變成嚎啕,哭喊著用身軀覆在瞭銀猊身上。

  “不要殺它!求你們不要殺它!”她用雙手護著銀猊的腦門,仰頭對兩個舉起瞭長矛的兵士苦苦哭求。

  兩個兵士微微一愣,轉頭看向紅袍隊長。那隊長仔細看瞭看哭花瞭臉,驚恐得無以復加的羅朱,又看看在她身下瑟縮得完全沒有獒犬驕傲和兇狠 的銀猊,濃眉挑瞭挑,對兩個兵士點點頭。

  兩個兵士收瞭長矛,都掏出麻繩,一個將羅朱拖到身前,迅速捆瞭雙臂。一個踩在銀猊背上,用麻繩捆住瞭它的嘴筒,又在脖頸上緊緊纏繞幾圈 後打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