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一頭完整的雄壯雪豹在一人一獸的共同努力下被吸空瞭鮮血,變成瞭小半截殘軀。尚還完整的豹頭上,那對黃綠色豹眼大大地睜著,蒙 著一層薄薄的陰翳,再也沒有瞭剛才的兇煞和垂涎綠光,顯得死寂黯淡。
羅朱把滾落在一邊的銅管撈回手中插在腰間,慢吞吞地從雪地裡爬起來,拍拍身上的雪,撿起多吉丟在地上的面巾,又慢吞吞地走到正在用雪抹 嘴的多吉身邊。
坐在雪地上的多吉感應到她的靠近,揚起頭對她粲然一笑,濕漉漉的臉龐如鋪灑瞭陽光的向日葵般明媚絢爛。弧線優美的下巴上還沾染著一小撮 白雪,襯得這個笑容越發憨然,越發純凈。
她在他面前蹲下,用面巾抹去他左鬢邊被遺漏的一道血跡,隨即仔細打量起來。棕色大眼裡的暗金光點連綴一片,似乎充滿瞭活力。褐亮的臉頰 上重新暈染瞭健康的赭紅,微微發白的厚實唇瓣恢復瞭赭粉色,一點也看不出虛弱的樣子。恢復的速度快得超乎常理,應該也是體內的蠱蟲在作祟吧 ?
“多吉,你……恢復瞭嗎?”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恢復瞭。”多吉用力點頭,暗中慶幸此刻的身軀自脖頸開始就被裹瞭個嚴嚴實實。不然豬玀要是看見在肌膚下密密麻麻的蠱蟲飛速躥動的可怖 模樣,不驚恐尖叫就算好瞭,哪兒還會靠過來關心他。
羅朱擔心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惡狠狠的,帶著手套的雙手“啪”地拍擊上笑得憨淳無邪的男童臉蛋,惡聲惡氣道:“你個笨蛋,為什麼赤手空拳 地撲上去?要不是銀猊突然出現,說不定你就……”故作兇惡的聲音在一個哽咽中消失,一雙大大的黑曜石眼眸湧出細細的紅絲和淡淡的水光。
多吉怔怔地看著她,片刻,眉梢眼角都溢出由衷的笑意,唇角翹得高高。他伸手解下羅朱的面巾,粗礪的指腹在被她咬出瞭淺淺痕跡的柔嫩下唇 上輕輕摩挲。
“姐姐,別咬瞭。”指尖撬開對嫩唇施虐的玉白貝齒,他把她整個人攬進懷中,柔聲解釋道,“我手上沒有武器,但我還有兩排和雪豹一樣鋒利 的牙齒以及滿身的劇毒,隻要我咬破瞭雪豹的肌皮,它再強悍也必死無疑。”
差點忘瞭,這偽童說過如果不是魔鬼法王以往給她內服外敷的藥物中都摻瞭蠱蟲屍體,讓她的身體生出抗體,他也不敢喂她喝他的毒血。隻是一 個失血體虛的人類能和一頭野生的雄壯雪豹比試牙齒的鋒利度?
“我雖然因體虛力道不夠,但在全力搏殺下速度並不會慢多少。這頭雪豹也是餓瞭兩天的,撲擊速度不一定能比得上我。我隻要先一步咬住它的 喉嚨,最多是後背被它的爪子在臨死前抓破。”
以此類推,銀猊的撲咬速度比多吉還要快上一籌,那口尖銳的犬齒比多吉還要鋒利沈猛,所以雪豹才會毫無招架之力地被幹脆利落地咬斷瞭喉嚨 。羅朱微微驚詫地向還在大肆啖吃雪豹殘軀的銀灰色獒犬看去,脖頸不由自主地縮瞭縮。尼瑪的這到底是頭何等妖孽的獒犬啊!單憑一己之力就輕輕 松松地解決掉一頭饑餓的雪豹,簡直比老虎獅子還厲害N倍!最初相遇時,她沒被它咬斷喉嚨送上西天,絕對是祖宗十八代都燒瞭高香的。
多吉略帶不滿地扳過羅朱的頭,親親她溫涼的臉蛋,嗓音裡的笑意隱隱透著幾分纏綿,繼續道:“姐姐,你放心,任何時候我都不會輕賤自己的 性命,把你一個人拋下的。”
羅朱定定地望著多吉,斜飛上翹的眉梢和弧線翹長的眼角凝滿瞭男子漢的自信和堅定,讓一張憨淳可愛又純凈無邪的童顏呈現出幾分詭譎的違和 感,瞧著極不順眼,卻奇異地安寧瞭她的心。
“一言為定。”她輕哼,眼簾輕垂,頭慢慢靠上他的右肩,雙頰難以抑制地微微燥熱起來。討厭,又心動瞭,她竟然又不受控制地心動瞭。
這樣的豬玀真有說不出的可愛,要能在步入輪回前將她給弄碎瞭融進自己的骨血靈魂中該有多好啊。多吉感慨著,攬在她腰間的手臂力道禁不住 加重瞭幾分,心尖上一陣陣發癢。不止是心尖,連牙齒和下身的陽物也在發癢發漲。要不再回洞穴一趟,把豬玀從頭到腳吞吃一遍後再出發?
“嗷──嗷──”
不忿的悶雷嗥叫打散瞭他邪惡的旖旎淫思,一顆碩大猙獰的獒頭突兀地擠到瞭面前。那獒頭還特不安分地在豬玀身上四處磨蹭,眼看著就要磨蹭 到女人高聳的胸部瞭。
找死的色獒!棕色大眼陡地一沈,抬手就要將那顆獒頭給推出去。卻不防懷裡的女人驚喜地叫瞭一聲“銀猊”後,張開雙臂摟住那顆獒頭,主動 將胸脯給送瞭上去。伸出一半的手尷尬地懸在空中,最後在那雙藍色三角吊眼的譏諷中頹然落下。都是法王的錯,當初要不是他閑得無聊地用上千個 煉制的魂魄將這頭畜牲瀕死的獒體和獒魂修補好,開啟瞭它的野獸蒙昧,現在也不會變成個妖孽,和他爭搶豬玀的關愛。
好吧,他忍瞭。還在地牢關著的時候,他就知道這頭獒犬和豬玀的關系異常和諧。況且退一步說,沒有這頭獒犬對豬玀的慧眼發掘,他和阿兄都 不會碰到豬玀,進而嘗到喜歡上一個女人的美妙滋味。隻是,這頭獒犬和這個女人的關系是不是要好得太過分瞭些?棕色大眼浮出一層極淡的粉紅, 頗為委屈地看著已經從他懷裡跳出,撲壓在獒犬身上撒歡的女人。
“銀猊,銀猊,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不管銀猊表現得再兇殘,早把它視為心靈港灣的羅朱對它也生不出一絲畏懼。她抱著銀猊的大腦袋歡叫,眼角處淚光閃閃。飛快地脫瞭手套,一 雙肉爪子在它脖頸間厚密的鬃毛裡不停地揉搓,大有他鄉遇故知的興奮和激動。
瞪掉那隻想要阻撓它與女人親近的手,銀猊收回視線,獒頭在女人高聳柔軟的胸脯上不露痕跡地輕輕磨蹭。嘴裡發出含混低沈的輕軟呼嚕回應女 人的歡叫,灼灼有神的藍色三角吊眼愜意微瞇,蕩漾著不容置辯的喜悅和寵溺,還有一點點邪惡。
“銀猊,你是不是太想我瞭,才會離傢出走?”羅朱用力捧起銀猊貼靠在她胸前的猙獰頭顱,眉眼彎彎,璀璨的歡悅碎光跳躍閃動,猶勝天上的 星辰。拋除擅離職守之類的嚴肅話題,要是銀猊真的離傢出走專程來找她,可不就意味著在銀猊的心目中她比禽獸王更重要。一想到銀猊對她的感情 超過瞭對禽獸王的忠誠,她就莫名地感到快意,有種終於在禽獸王身上踩瞭一腳的錯覺。口胡!果然是被壓迫得太久瞭啊!都快患上妄想癥瞭。
“嗷──嗷──”銀猊低低哼鳴,伸出猩紅的長舌在她臉上不斷地舔弄,熱情地進行著口水洗臉的事業。
獒犬粗礪的舌頭刮得細嫩的臉蛋又癢又酥,逗得羅朱咯咯直笑。不過從獒嘴裡呼出的帶著雪豹血肉腥氣的熱息使她有些難以忍受,左躲右閃,卻 怎麼也避不開那如影如隨的猩舌洗禮。
多吉撇撇嘴,對銀猊的謊言嗤之以鼻。豬玀太天真瞭,王不發話,身為軍獒頭獒的銀猊怎麼敢擅離職守?那份野獸的忠誠和烈隊正的忠誠如出一 撤,無論任何時候都以王令為首是瞻。軍獒中還有不少地位僅次銀猊一級的小頭獒,銀猊的離去與否對戰爭的勝負並無太大關聯。王命令它出來找尋 他們,明面上是對豬玀多瞭一層保護,其實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監視他。法王說得沒錯,隻要豬玀在身邊,王要找到他的行蹤是易如反掌。
眼睛微微瞇起,手指從唇邊滑過,他冷冷勾瞭勾唇角。但王恐怕不知道,他的毒雖要不瞭銀猊的命,卻能使它渾身出現片刻麻痹。無論銀猊再兇 悍再妖孽,用這片刻時間殺它也足夠瞭。
豬玀為瞭躲避銀猊的舌頭舔舐,已經奮力爬上瞭它寬厚的背脊。一手揪著它濃密的鬃發穩定身形,一手肆無忌憚地往它嘴裡探,在獒犬尖銳的森 白利齒下,企圖捉它的舌頭。
這……也太不知死活瞭吧?迄今為止他就沒見過有誰敢把手伸到銀猊的嘴裡捉弄它,此時的豬玀對待銀猊竟然比在地牢裡所見的和諧相處還要放 肆,還要親密。
最讓他抽眼角的是那頭本該兇性大發的獒犬竟然大張著嘴,任由涎液從下頜的齒縫間淌流,長長的猩舌靈活地甩動翻卷,引誘豬玀的肉爪子來抓 ,偶爾還朝他拋來一個挑釁而得意的眼神。
抹瞭抹眼睛,他深吸一口氣,決定等進入瞭天竺再施行殺獒計劃。暴風雪刮過後,翻山愈加不易,四處危險重重,有銀猊馱著豬玀走是最好不過 的。而且雪豹的出現也給他提瞭個醒,要是他因捕獵離開豬玀身邊,柔弱的她遇上饑餓的猛獸該怎麼辦?銀猊作為生長於阿裡神山中的野生頭獒,捕 獵手段比他高出不知凡幾,由它捕獵,他就能一直守護在豬玀身邊。
切,雖萬般不願,卻不得不承認暫時留著這頭獒犬與他們一起翻山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