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巒腳下繞過,沿著灌木雜草叢生的狹窄野路往另一座山巒上行瞭一會兒,展現在眼前的是塊內凹進山腹的三四十平米的平地。說是平地也不 完全正確,它分為瞭階梯式的兩層,靠山壁的一層地勢較高,也十分平坦,面積大概有十平米,泥地上長著茂盛的野草;地勢較矮的下一層面積雖寬 ,表面卻鋪著層礫石,而且呈淺斜坡狀,前面則是陡峭的懸坡。因為凹陷在山腹中,所以風變得十分輕柔。
礫石間簇生著十幾叢灌木,高的有五六尺,矮的至少也有兩三尺,柳葉狀的葉片很細小,青綠中雜紅褐。褐色的枝幹上長著尖利的刺,要是不小 心撲進瞭灌木叢,就等著被紮成刺蝟。地上還散落著幾快大點的石頭,有的全部坦露地面,有的一半身子埋在泥石中。而讓羅朱驚喜萬分的卻是礫石 地面上那個正在冒白色熱氣的小水池。它掩蔽在灌木叢裡,稍不仔細就會被漏看。如果不是高坐在馬背上,她也不能一眼瞧見。
“姐蛆,我在那兒搭帳篷,你先去泡溫泉。”多吉抱羅朱下瞭馬,指著靠山壁的平坦泥草地,”這座山裡沒有猛獸,不用害怕會遭到襲擊。”
“好。”羅朱一點也不客氣地應道,興奮地從多吉手中接過幹凈的裡衣褲和擦拭用的佈巾,小心繞過灌木叢。來到溫泉邊。她回首看瞭看,幾叢 高大的灌木仿佛是天然的屏風,正巧擋住瞭所有春光,她想瞭想,還是不放心地喊瞭一聲,“多吉,你不能偷看!”
“姐姐放心,我不會偷看的。”這次隻會光明正大地看。多吉揚聲回應,在心裡默默補充瞭一句。抬眼看看即將黑沉下來的天空,側耳聽聽灌木 叢裡傳出的細微水聲,唇角勾起邪嫑惡的詭笑。
他扛著大包袱信步走到泥草地處,將一塊地方的雜草用力踩實,驅走藏在裡面的小蟲又在四周灑瞭些可愛的東西後,這才開始動手搭建帳篷。
溫泉池真的很小,大約隻有一平米,蹲坐下來後就沒有多少剩餘的空間瞭,可說是她泡過的最袖珍溫泉。水深近半米,水溫四十度左右,散發出 淡淡的硫磺味。下方是堅平滑的石頭,可以用腳探測到冒出泉水的石縫,池壁也用平整的石板粗粗砌瞭一點。這裡離吉烏村不過幾裡路,大概是到山 裡采藥的村民修葺的,後來又被四處流浪的多吉發現瞭。
浸泡在暖熱的水中,感覺渾身千億個毛孔都舒張開瞭,疲累從張開的毛孔中一點點流逝,她愜意地瞇起眼睛,發出舒適的喟嘆。靜靜泡瞭好一會 兒,才不慌不忙地搓洗身體。一邊搓冼,一邊關註著灌木叢外的動靜。
過瞭一會兒,她不禁失笑。早在地牢裡多吉就看過兇獸給她洗浴,昨晚擦洗身體時多吉也就在帳篷外面挖溝,現在又有什麼可矯情的?而且多吉 隻是個十一二歲的男童,並不會對她造成威脅。即使他偷看,那也是源於兒童威長期中一種對異的好奇,她該表示理解和寬
容,然後再對他進行正確的引導才對。更何況她已經打定主意耍和多吉一輩子相依為命,也要學會相信他的人品才行,根本就沒必要像防狼一樣 嫑備的。心一旦放下,精神和肉體感到更加輕松,她冼著洗著就輕聲哼起瞭自創的不成調的曲子。
西邊最後一縷紅雲被黑夜吞噬,星星和月亮成瞭天空的主宰。
多吉鋪好睡覺的毛氈,又墊上一件皮袍,再把包袱裡的所有東西整理一遍後,酐油茶已經煮好瞭。他壓瞭壓火,將煮好的油茶溫在火塘上,鉆出 帳篷,朝灌木叢比較密集的方向大聲喊道:“姐姐,別泡太久瞭,小心暈過去。”
羅朱正好泡得全身通紅軟,頭也有些暈乎瞭,聽到多吉的喊聲,馬上回喊:“我這就起來。 "她甩甩頭,戀戀不舍地從池中起身。借著月亮和星 星的光芒,快速擦幹身體,穿好衣袍和靴子。當轉出灌木叢時,她看見多吉正舉著一支火把背對自己站。。
聽到腳步聲,多吉轉過身,憨滹可愛的臉龐被火光映得亮堂堂的,眼睛出奇得明亮。
“姐姐,天黑瞭,地上有石頭和小灌木,我怕你不好走路。”
“就這麼點遠,你還怕我跌跤啊?”羅朱指瞭指不遠處模糊的帳篷影子,笑侃。
“。”多吉認認真真地點頭應道。
她一愣,隻覺心窩也像泡瞭溫泉一樣,暖洋洋、軟綿綿的。上前一步,走到多吉身邊,手指向天空:“多吉,我哪會那麼不中用。你看,天上有 月亮和星星照耀,我能看得見的。”
“那光芒太弱瞭。”多吉淡淡笑道,牽起她的手往帳篷走去,“姐姐,月亮的光暈背後隱隱出現瞭烏雲,要不瞭多久可能會下一場罕見的暴雨。 ”
會嗎?羅朱仔細觀察月亮,實在難以相信這皓月當空,滿天星鬥的祥寧夜晚會突然烏雲密佈,暴雨傾盆。不是說高原少雨嗎?現在是風季,雨季 似乎還沒來臨吧?多吉說的月亮光暈背後的烏雲在哪兒?她怎麼除瞭亮與黑就什麼也看不見瞭?一個個疑惑接踵而至,她光顧著看天上,就設註意到 腳下,直到耳邊傳來一聲驚呼。
“姐姐小心!”
腳下似踢到瞭什麼硬物,身體一個趔趄後被及時擁進瞭單薄勁瘦的溫暖懷抱。
“姐姐,你還是別看天上瞭,多註意腳下的石頭。”多吉單臂摟著她,無奈道,”是我不好,忘瞭告訴你沒經驗的人就算看花瞭眼也發現不瞭天 氣異常的征兆。”
羅朱訕笑著從多吉懷裡站直身體,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也是,她一個聽慣瞭高科技天氣預報的人能看出天氣異常征兆就有鬼瞭。遂認命地收瞭 滿腹的懷疑,規規矩矩地跟著多吉回到帳篷中。
喝下一小碗油茶,緩解瞭泡溫泉的口幹感,用馬鬃制成的粗陋牙刷仔細刷瞭牙,在多吉的殷勤伺候下,她脫下皮袍和衣褲,先躺在毛氈上休息瞭 。
“姐姐,我去溫泉洗浴,你別躺著睡著瞭,等我回來送你最後一個生辰禮物。”多吉掖好毛氈,笑地囑咐。
“什麼,你還要送我最後的生辰禮物?!”羅朱本來微顯朦朧的眼睛瞬間變得炯炯有神,驚喜地高聲問道。
“,那是我最寶貴的東西,我隻願意送給姐姐一個女人。”多吉沖她神秘一笑,轉身往火塘裡添瞭兩把牛糞,讓火燒得更旺些,在撩開門簾鈷出 帳篷前又特意回頭強調,“姐姐,記得別睡著瞭,收禮物時一定要保持清醒才最有趣。”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睡著的。”羅朱將手從當被子蓋的皮袍和毛氈裡抽出來,奮力朝他揮舞保證。
白色的門簾落下,帳篷裡隻剩下她一個人瞭。癡癡呆呆的傻笑一下漾滿整張清秀粉喇的臉蛋,她發出老母雞下蛋似的咯略笑聲。
從今天早上算起,多吉送的第一個禮物是煮瞭滿滿一鍋魚,喂她喝鮮美的魚湯,吃挑瞭刺的魚肉;第二個禮物是帶她看拉昂錯湖,結她講述鬼湖 和聖湖的傳說;第三個禮物是帶她泡美容養顏的溫泉,泡去瞭一身的疲勞。唔,等等,多吉還讓她體驗瞭一把折嗄藝人的艱辛和快樂,為村民也為說 唱瞭格薩爾王傳。細細算下來,多吉已經送瞭她四個禮物。可就在她心滿意足地以為這一次難忘的生辰到此結束時,他居然說還有一個最寶貴的禮物 要送給她
多吉說這禮物是他最寶貴的東西,隻願意送給她一個女人,還說在收禮物時要保持清醒才最有趣。那到底是什麼禮物呢?
羅朱又是好奇又是激動,完全沒瞭睡意。她在皮袍裡翻過來翻過去地琢磨,卻怎龐也猜不出。隻好一會兒看看火塘裡的藍色火焰,一會兒望望緊 閉的白色門簾,渴盼著多吉能盡早回來。